盧局長來到土坡上仔細觀察,後面是縣刑警隊的趙大隊長,也是一個老兵,四十上下年齡,人精瘦,兩眼卻炯炯有神,也在仔細觀察地形。
盧局長說:“屁大的一塊地方,他能夠躲在哪裡呢?”
趙隊長說我也在納悶呢,丘陵裡唯一能夠藏身的地方只有着一棵大樹,兵家稱之爲死地。一個偵察部隊的排長不會不考慮這些,除非他受到了致命的打擊後頭腦不清醒了。
盧局長說:“你不是在說廢話,一個頭腦不清醒的人會連續放倒五個人不讓他們受致命傷,會從容不迫地走出鎮政府大院,會兩槍打掉兩人手裡的步槍而不傷着人。這個應天龍膽大心細,臨危不懼,是幹偵察兵的好料子,老趙你可別輕敵呀。”
趙隊長命令刑警上來,移動到離大樹不到二百米的距離,槍口一致對準哪裡。盧局長說:“老趙,先別開槍,爭取抓活的,我到要看看這小子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受了什麼樣的委屈敢鋌而走險。”
趙隊長說我會的,但是那小子要做困獸猶鬥,我不敢保證他能不能活下來,畢竟子彈是不長眼睛的。
盧局長說:“你就看着辦吧,也許他死了比活着好,有人肯定盼他早點死呢。”
趙隊長說不一定,我總覺得最後挨槍子的不會是他。
趙隊長找來一個嗓門大的戰士手拿高音喇叭對準大樹喊話:“應天龍,你聽好了,你已經被我們包圍,跑不了了。你也是當兵的,現在已經陷入死地,投降纔是你唯一的出路,把槍扔出來,舉手投降,我們保證不傷害你。”
喊了好幾遍,沒有人回答。
趙隊說再喊。
“應天龍,你聽明白沒有,反抗是沒有出路的,投降纔是你唯一的選擇,有什麼委屈出來後在解決,要相信政府。”
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盧局長氣得把帽子往地下一扔,嘴裡罵着:“好你個應天龍,敬酒不吃吃罰酒,看你能夠支撐到什麼時候。”
趙隊說:“盧局,要不我帶人衝上去,反正他現在是跑不了了,還存有僥倖心理,我們上去打掉他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速戰速決。”
“不行,”盧勇搖搖頭:“你沒聽剛纔張部長的彙報嗎,這小子手裡還有十四發子彈,你總不能拿十四個弟兄的生命作賭注吧?”
“那怎麼辦,衝又不行,不衝又解決不了問題,乾脆架起槍來對準大樹一頓射擊,就是鋼鐵組成的人也完了。”趙隊說。
盧局長沒有回答,其實他此刻也心亂如麻,六神無主。應天龍肯定有委屈,而且是天大的委屈,否則他不會鋌而走險。現在沒有時間調查,耽誤一分鐘就是一分鐘的危險,連省廳的李廳長也追來電話,詢問事情到底到了什麼程度,人抓到沒有。李廳長在電話裡再三強調,事情重大,影響惡劣,即不安定與一方平安,也有博於上面的建立和諧社會的精神,當斷則斷,不要手軟。
好嗎,下的是死命令。
命令要通過他的手去執行,即使是死刑犯也得把案子弄清楚了在執行槍決,就怎麼稀裡糊塗,一聲令下,萬槍齊發。人一死,所有得污水可以一顧腦袋全潑到他身上,有理也變成無理,真正的罪犯逍遙法外,羣衆會怎麼看?
盧局長臉憋的通紅,想不出好辦法來。
趙隊看着他,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
盧局長說拿來,他一把搶過高音喇叭喊:“應天龍,你他媽的是一個混蛋,即使有天大的委屈也得出來講清楚不是。在不出來,老子就開槍了,子彈不長眼睛,你以爲你他媽的是誰,黑客帝國嗎,打不死,我再給你最後五分鐘,你自己決定吧。”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人們的心也一分鐘一分鐘跟着跳動,五分鐘過去了,依然是鴉雀無聲。
盧局長咬着牙說:“給我射擊。”
話音剛落,萬槍齊發,子彈呼嘯着飛向大樹,打的是殘枝亂飛,硝煙瀰漫,幾隻躲在樹枝間的鳥飛起來就被子彈擊中,瞬刻間粉身碎骨。
槍聲好像受到什麼人的指揮一樣突然停下來,一棵參天大樹被打的是千孔百瘡,滿地殘枝。
沒有看見有什麼人從樹上掉下來,連一個鬼影都沒有。
盧局長愣住了,趙隊長也愣住了,打了半天,敢情樹上根本就沒有人,放的是空槍。
趙隊長氣呼呼地站起來說:“跟我來。”
刑警大隊一起衝過去,仔細搜查,那裡有人呀。
盧局長叫來張部長罵:“好你一個張富順,你是謊報軍情,要付什麼樣的責任,你自己清楚。”
張部長嚇的說話都結巴了:“盧,盧,盧局長,應天龍肯,肯定沒跑遠,我親眼看見他進了山坡就消失了身影,我們全體民兵與派出所民警都可以作證。”
羅所長也拼命點頭。
盧局長說這就怪了,他難道是土行孫,會遁地逃跑嗎?
就在這個時候,頭頂傳來巨大的響聲,一架直升飛機慢慢降落下來,旋起沖天灰土,颳得人睜不開眼睛。
塵埃落地,從直升飛機裡跳出一個人來,當人們注意發現機身上鮮紅的八一軍徽,就明白下來的是什麼人了。
這個人有二十七八左右年齡,人高馬大的,一身迷彩服,步履矯健,行走如風,轉眼間來到人羣的面前。只見他氣定神閒,雙目炯炯,略顯得黑了點的面容英俊而又灑脫,全身彷彿充滿力量,這力量決不是表面的,是從骨子裡發出來的,是氣勢,是膽量,是一種無堅不摧的鋼鐵般的勇氣。
他輕聲的,卻又是很有力地問:“請問誰是這裡的最高領導?”
盧局長看了他一眼,心說好樣的,絕對是一個兵頭,單從他的兩隻虎視眈眈的眼睛,以及渾身上下都透着一種男子漢的力量與剛毅,就可以看出這個人的能力絕不一般。
“我是縣公安局盧勇盧局長。”
那人一個立正,朝盧局行一個標準的軍禮:“我姓豐,豐愛軍,T野戰軍團偵察營營長,應天龍是我手下的指揮官,聽說他闖了大禍,部隊首長特地指示我來協助地方解決矛盾。”
盧局長嘆一口氣想,闖了大禍,何止是大禍,簡直是砍頭之過。也好,部隊上來人了,是應天龍的上司,上司的面子他不會不給,更不會把槍對準自己的營長。
趙隊長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與豐愛軍簡單彙報了一些,豐愛軍看着前方的大樹說:“我可以過去看看嗎?”
“請。”趙隊說。
豐愛軍朝那棵大樹走去,沒有人跟過去,因爲經過仔細搜查那裡不可能再有任何活着的人,這個英俊的軍人想看什麼,證明什麼,沒人去理會。
豐愛軍來到大樹跟前,擡頭看了看,又圍着大樹轉了一圈,在泥塘的邊上站住了,輕聲的,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應天龍你長本事了,藏匿的不錯,把自己至於死地而後生。我給你十分鐘時間解釋,講的通,我來想下一步怎麼辦,講不通,你立馬給我滾出來,老老實實跟我走。”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卻有一個聲音在與豐愛軍對話:“營長,我實在是迫不得已,你知道我的姐姐應鳳菊嗎,她死了,我的父親也氣死了。他們的遺體就躺在村子裡,沒有下葬,不是我不想下葬,而是兇手未除,他們合不上眼睛呀。”
“說下去。”
“營長,我給你看過我姐姐的照片,那是爲了顯示自己有一個那麼漂亮的姐姐,母親去世的早,姐姐成爲家裡唯一的女性照顧我關愛我,我們從小在一起相依爲命,感情比海洋還深。
姐姐大我兩歲,她還那麼年輕,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做,現在她死了,死的怨呀,死不瞑目。”
隨着應天龍悲憤地講述,事情漸漸明瞭。
應鳳菊,也就是應天龍的姐姐,正應了這一句紅顏命薄的話。
窮鄉出玫瑰,深山長鳳凰,如果說應天龍已經是一個很帥氣的小夥子,與應鳳菊站在一起,人們關注的眼睛決不會是他,男人會看直了眼,女人會自愧不如的轉過身。素面朝天的應鳳菊是如此脫俗,整個面龐細緻清麗,純純的,嫩嫩的,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纖塵不染。簡直不帶一絲一毫人間煙火味。
最主要的是她的善良勤勞,贏得全村人的讚美,做女人要做應鳳菊這樣的女人,生女兒要生應鳳菊這樣的女兒,龍關村的人都這麼說。
提親的人踏破門檻,應吉成從來也不點頭不搖頭,一家女百家求,女兒生的好看纔有人喜歡,女兒的脾氣秉性好纔有人上門。這朵漂亮的玫瑰無論*,一切均有她自己做主,以應鳳菊在家裡的地位,沒有人會強迫她做什麼。
也是她命裡該有一劫,偏偏遇上了龍關鎮鎮長李南都。
李南都有一個毛病,好色,愛酒,而且樂此不彼,成癮。龍關鎮稍有姿色的女性見了他就躲,躲不了,沒辦法,人家是鎮長,手操生殺大權,被他玩弄的女人不計其數,敢怒不敢言。
應鳳菊去鎮政府替父親辦事,就碰上了李南都,驚爲天人的李南都採用*的手段侮辱了應鳳菊,應鳳菊是一個何等烈性的女子,咬着牙說:“李南都你等着,我會去告你的。”
自己的父親哭訴了鎮長李南都的禽獸行爲。李吉成是勃然大怒,嘴裡大罵禽獸不如禽獸不如,親自來到鎮政府找李南都評理。李南都乾脆不見面,秘書出來說:“老人家你還好意思來這裡胡鬧,你家閨女勾搭我們鎮長,想用女色來威脅他,問題已經很嚴重了,李鎮長不想過於張揚,畢竟是你們家的家醜,家醜不可外揚,你活這麼大歲數了難道還不知道嗎,回去吧,回去吧。”
應吉成氣得全身都在哆嗦,指着秘書說你你你顛倒黑白鬍說八道,說着上前就要抽他的嘴巴。秘書躲到一邊,李南都從樓上走下來說:“吵什麼,像什麼樣子,這裡是鎮政府,不是你們家的炕頭。”
應吉成說:“李南都你這個禽獸,還我女兒的清白。”
李南都一聲冷笑:“老不死的,給你臉不要臉,你女兒勾引革命幹部,其罪難容,你到反咬一口,來人,給我哄出去。”
秘書上來就推,應吉成口吐鮮血突然倒下去,是氣的,人眼看就不行了。
結果是老人家在醫院裡嚥下最後一口氣。應鳳菊在家裡上吊身亡。
可憐呀,轉眼間就是兩條人命,死了還背一個勾引幹部不成害羞自殺身亡。天良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