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我聽說小然的診斷依據明確,僅僅是單純的乙型肝炎,心裡便踏實了很多。
主管醫生也在對我說:“現在的問題是,必須進行正規的治療,不過很花錢。秦局長您是知道的,治療肝炎的藥物中很多不屬於公費。”
“這沒問題。該用的藥物你大膽用就是了。”我急忙地道。
“營養也要跟上。肝炎可是富貴病。”他又說道,“還有就是不能生氣。肝炎病人的脾氣不大好,所以您要多包涵您夫人的壞脾氣。”
我不禁苦笑:看來她早就感染上乙肝病毒,也許從她脾氣變壞的那一天就開始了。
回到小然的病房,“沒事,不過你需要多休息。”我安慰她道。
“我現在都不敢去照鏡子了。好難看。”她黯然地道。
“堅持用藥,黃疸馬上就會減下去的。不過,剛纔醫生也對我講過了,那就是千萬不要生氣,一定要心平氣和,不然的話病情會加重的。”我趁機對她提出了要求。
“我擔心傳染給了孩子。”她卻在迴避這個問題。
“不會的。只要你不給孩子輸血。”我笑道,同時心裡也放下了心來——她既然害怕傳染給孩子肝炎,那麼前面說的什麼帶着孩子一起去死的話當然就是氣話了。
“吃東西不會傳染?”她問道。
我搖頭,“不會的。”
“秦勉,我做人是不是很失敗?”她卻忽然地問我這樣一個問題。我沒明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住院這麼久了,我們學校的人都不來看我。就是一位副校長來過,給醫院開來了一張支票。我是正式教師,當然是公費醫療,他拿支票來僅僅是出於公事公辦。”她黯然地道。
“小然,別這麼想。既然是副校長親自送支票來,這就說明學校還是很重視你的啊?其他的人也許就你們學校財務科來一個人就可以了呢。你說是不是?”我急忙安慰她。
其實,我的心裡也很不舒服的。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市衛生局的局長助理啊,而且上次還給了她們校長那麼大一個紅包呢。這都什麼事啊?
不過反過來我又想道:你自己不也是今天才來嗎?而且還是她父親親自來給我下跪後纔來的。看來過分的並不止她們學校啊。
心裡頓時慚愧起來。
“老公,我想睡覺了。你在這裡陪着我,好嗎?我很多天沒有好好睡覺了,老是想你。”她柔柔地在說。
我更加地慚愧了,心中的柔情湊然升騰起來,柔聲地對她說道:“你睡吧。我在你身邊陪你。”
她睡了,我看見她閉上了眼睛,黃得有些可怕的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不多久,我便聽見她發出了微微的鼾聲,我曾經熟悉的她的那種鼾聲。
她可能確實是太累了。我心裡有些酸楚。
幸好病房裡面有幾份報紙。我在這裡仔細地閱讀報紙上面的每一條內容,連中縫的廣告度沒放過。我害怕自己讀完後
會無所事事。
看到娛樂版的時候一則消息頓時引起了我的注意:美術學院著名青年畫家今晨死亡。霍然一驚……易科?急忙往下看——
本報訊 我市著名青年畫家、美術學院副教授羅放今晨在去往辦公室的路上忽然倒地身亡。經調查,羅放副教授長期通宵達旦創作,身體狀況極爲不好,此次死亡估計爲腦溢血……
頓時鬆了一口氣。
看了看熟睡中的小然,悄悄踱步到病房外面,拿出電話給易科撥打過去。
“怎麼中午打電話來啊?正睡覺呢。”他很不耐煩。
“我剛纔看到了羅放的新聞。嚇我一跳,開始我還以爲是你呢。”我笑道,“不過你也要注意啊,別那麼賣命,要注意休息纔是。”
“我纔不會呢。”他的語氣頓時溫和了許多,“羅放是悟性太差了,所以他才只好走勤奮那條路。我是誰啊?我可不會像他那樣。”
我不禁苦笑,“得,你慢慢得意吧。不過,你這傢伙也太過分了吧?我打電話來關心你,怎麼沒有覺得你有一點被感動的樣子啊?”
“感動,感動!我正在流淚呢。”他大笑,“好啦,這下好了,你把我瞌睡徹底趕走了。對了,有件事情我得感謝你,她已經給我聯繫過了。還說是你找到的她。”
我頓時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曾子墨,於是笑道:“沒什麼。不過,你可不能虧待了人家啊。”
“沒問題的。對了,什麼時候有空?我們聚一下。我想送你一幅畫,以表示我對你的感激之情。”他笑着問我。
我心裡很高興,因爲他可是第一次主動送我畫啊,“明天,明天晚上可以嗎?”
“好。我們還是上山去?”他問道。
心裡頓時黯然,“就在主城區吧。山上喝酒了開車怕出事情。”
“行。你安排吧。”他隨即說。
我再次苦笑,“明明是你請我吃飯,怎麼成我安排了呢?”
他在電話的那頭大笑:“你是局長,反正公款消費,所以你安排最合適。”
“我一直以爲你傻頭傻腦的。看來蠻聰明的嘛。”我忍不住地差點笑了出來。
“我是天才。很多事情我懶得去想罷了。就這樣,明天晚上。你請客,人我來叫。”他說,隨即壓斷了電話。
拿着手機,我不住搖頭苦笑:這個易科,他就是和常人不一樣啊。不過,我心裡蠻羨慕他的,因爲我覺得他比我活得瀟灑、自由。
“秦局長,來看老婆也這麼繁忙啊?”我正感嘆間,卻聽見一個聲音在問我道。
這個聲音我當然熟悉。是張萌萌。
我朝她微笑,因爲當看見她的第一眼就覺得很親切。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懷舊了。“謝謝你,張處長,謝謝你對我老婆的關照。”
“秦局長,當了領導後就是不一樣了啊?連老朋友都開始生疏起來了。”她不滿地道。
我將嘴朝病房裡面努了努
,笑道:“我是真的很感謝你。”
她掩嘴而笑,“大家是朋友,別那麼客氣好不好?對了,你老婆生病了,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啊?自己也不露面。”
“出差呢。”我急忙地道,情不自禁地將聲音放小了一些,“小事情,不好意思麻煩你。”
“什麼啊,明明是和我見外。當領導了,這麼長時間都不回來看看,也不請我吃飯。過分了啊。”她說。
“你也知道的,我纔去那個單位,什麼都不熟悉。前段時間一直在下鄉。這不?纔回來呢。”我笑着說,隨即問道:“怎麼樣?處裡面的同志們還好吧?”
“還是你們男人當領導才行啊。現在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你了。想當初你在的時候,我看你在工作上蠻輕鬆的,現在輪到我當這個處長了,怎麼覺得老是有做不完的事情啊?對了,你抽個時間得教教我。”她說。
“得了吧。一個醫院的處室,哪來那麼多事情?關鍵是你們女同志總是放不下很多的事,總覺得每樣事情都很重要。處室裡面那麼多人,讓大家去做啊?不要什麼事情都不放心,都看不慣。”我說道。我估計她和其他女同志一樣地會有這樣的毛病。
果然,她驚訝地看着我道:“領導就是有水平啊。你一眼就看出了我這方面的問題了。啊,不對!你以前肯定知道我這個毛病的,爲什麼當時不給我提出來?”
我頓時笑了,“我當時怎麼知道?很多事情不是我在做嗎?不過,我做得很輕鬆罷了。我把很多事情都給你們去做了呢。多舒服啊?每天過得那麼輕鬆,只是在大事上注意一下原則和尺度。張處長啊,事必躬親可是容易變老的。”
“唉!我也知道,可就是不放心啊。”她嘆息道,“有時候自己也覺得自己太瑣碎了,可是到了某件事情的時候卻又忍不住地要犯同樣的錯誤。真是窮操心的命。呵呵!不說這個啦,本來想來看看你夫人的,得,你在這裡就行了。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吧,別客氣啊。”
“謝謝。”我真摯地道。
“我走了。”她朝我笑了笑,隨即轉身離開。我朝病房裡面走去,卻聽到她在遠處叫了我一聲:“喂!”
急忙去看她,發現她正朝着我在笑,右手放在她的耳旁,正朝我做着一個接電話的手勢。也許是打電話。
我朝她點了點頭,還了她同樣的一個手勢。因爲我不明白她剛纔的那個手勢究竟代表的是什麼——究竟是讓我注意接聽她的電話呢,還是要我主動給她打電話。
推開病房的門,去到小然的面前,發現她依然在沉睡,準備再去看報紙,卻忽然感到有些不大對勁:她的眼睛好像在顫動!
我看到她眼皮在顫動,頓時差點笑出了聲來。原來她早就醒了,或許我和張萌萌剛纔在外面的說話內容都被她聽見了。
幸好我以前沒有給她講過這個醫學常識,不然的話她也不敢像這樣假裝睡覺了。心裡笑過之後不禁嘆息:她太敏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