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燕嘯還在固執地死死盯着柳君邀,一副隨時要攻城的樣子,我真是氣急了!
一狠心,乾脆對着燕嘯大喊道:“燕嘯!本官是皇上欽賜的青雲使大人,絕不會眼睜睜地看着你帶領寶日國士兵做此以卵擊石之事,如果你執意不肯退軍,一意孤行妄圖攻城,那麼本官也只好咬舌自盡了!唉!就算死,都愧對皇上的信任與託付!”
如果不是被綁着雙手,我現在一定會做出捶胸頓足的樣子,以表示我對燕嘯這個木頭的各種無語。
燕嘯的目光變得有些不可置信,“洛大人?”
我雙眼微眯,威脅道:“你還不走?”
燕嘯猶豫了一陣,終是擔心我真的會咬舌自盡,無奈地長嘆一口氣,轉而對柳君邀惡狠狠地吼道:“柳君邀,若是她有所閃失,我燕嘯拼了這條性命也不會放過你!”
嘖嘖嘖,瞧我這大伯子,多夠意思!非得讓我以死相逼,才肯退兵。
咬舌自盡?呵呵,多疼啊,傻子纔會那麼做!再說我都不知道咬舌自盡該怎麼咬。
燕嘯退兵了,柳君邀卻是不爽了,他盯着我看了良久,咬牙道:“阿寶,給你解‘醉生夢死’之毒的人還真沉得住氣!居然到現在還不肯現身,此人當真深藏不露,比起燕嘯那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之人可是高明得多!”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錦月國也流行這句話?
柳君邀冷冷一哼,“看來本王不得不給這個人施加壓力了!”
我眸子縮緊,“你要做什麼?”
柳君邀將那張傅粉白麪向我湊了湊,在我的耳畔低聲道:“你說,如果我將你就這麼綁在城樓上,風吹日曬地折磨幾天。他會不會心疼啊?”
夠狠!
“柳王殿下,我跟你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非要趕盡殺絕不可,請恕我因爲失了記憶,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得罪過你,你能否言明呢?就算死,也該讓我死個明白吧!”
“哈哈哈!”柳君邀大笑道,“阿寶。你別跟本王耍這些小聰明,想從本王的嘴裡套話?本王偏不如你的願,失憶……多好的事情啊,本來還琢磨着找到你後要怎麼處置,當本王發現你跟換了個人似的完全記不起自己的過往,頓時興奮了,本王何必花那些心思呢?只需要如此看戲便是了!”
我被柳君邀說得一頭霧水。“什麼意思?”
柳君邀狂妄地笑着,轉過身走了,只留下一句話:“阿寶,本王越來越捨不得殺你了!”
“靠!變態!”我不禁狠狠地罵道。
柳君邀真的將我綁在城樓上,直到天黑也沒人來釋放我。天陽一落山,周圍的溫度驟然降低,我身上的衣服還是薄薄的羅裙,不消片刻,便凍得瑟瑟發抖。
心裡面將柳君邀祖宗八代反反覆覆罵了幾百遍,可是身體上的寒冷還是無法緩解。真擔心這法子引誘不出面具男。反倒先將我自己凍死了。
身後忽然響起腳步聲,一陣淡淡的香甜味道向我靠近。我無力地擡起頭,看到醉桃兒站在月光之下,清輝灑在他精緻的面孔上,仿若披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醉老闆?”我有些驚訝。
他的脣畔漾起一抹微笑,就像月下仙子般美麗怡人,“洛大人,我想着夜裡風涼。你又在城樓之上過夜,恐怕會極冷,便給你送來一件披風。”
原來是給我送衣服來了。
他的手中捧着一件粉色加厚披風,顯然,那是他的衣服。
我很不好意思地道:“多謝醉老闆關心,這次來鵬州城,讓醉老闆見到我如此落魄的模樣,真是……”
醉桃兒輕輕嘆了一口氣,“洛大人何必如此見外,你我相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時日了,總算是有緣分的,所以照顧你,也是理所應當。”
有緣分……我暗自琢磨着這個詞。
在我的愣怔中,醉桃兒將披風抖落開,那股香甜的味道立刻撲鼻而來。他靠近我,輕輕一揮披風,披在我的身後,由於我揹負着雙手被綁在木樁子上,他一併連着木樁也裹進披風裡了,還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披風被扯住的邊角。
而就在這時,他的脣瓣無意中蹭過我的臉頰。
剎那間,我感覺到一陣溫暖的熱流從他的脣畔蔓延到我的臉上,雖然只有那麼短暫的一下觸碰,我卻敏銳地捕捉到他脣瓣的柔軟。
這觸感竟然有些熟悉!恍若在某一個午後,我也曾被這樣的一雙柔脣親吻過!
有片刻的記憶在腦海中乍然閃過,靈光一現,卻瞬間消失無跡。
醉桃兒,你究竟是什麼人?
僅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退役名妓、兩國名媛?未必吧!
白皙的手指來到我的面前,將披風的帶子打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我看到醉桃兒的那雙手依舊藏在寬大的衣袖裡,只有晶瑩光潔的指尖露在外面,我嗅到那陣香甜的味道從他的指尖傳來。
他將披風繫好後,擡起眼眸看着我,烏黑的眸子中有隱隱波光在閃動。
一陣涼風襲來,垂在臉頰的髮絲飄動,令他看上去更加嬌媚,他微微一笑,輕柔地道:“洛大人,更深露重,小心着涼。”
聲音如同夜鶯低鳴,婉轉嗚咽。
我點點頭,由衷地道:“多謝醉老闆關心。”
醉桃兒遲疑片刻,無奈地輕嘆一聲,雙眉微微蹙起,“可惜,我只是一個漂泊之人,不問廟堂之事,眼見洛大人受苦,卻也無能爲力、愛莫能助。”
我輕笑道:“醉老闆,鵬州本來就是戰場,兩國交戰,本就有無數殺伐之事,我在接下聖旨來鵬州之時便早有心理準備,這點苦頭。不算什麼。”
醉桃兒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敬佩之色,“洛大人的膽識真令人折服,今日見你在兩軍陣前瀟灑自若地勸燕大將軍退兵之時,我便覺得你與往日裡我見過的那些女子均不相同,你定然是做大事的人!”
“醉老闆,謬讚了。”
“不,”醉桃兒認真地搖搖頭。他的目光清涼如水,看着我,緩緩道,“我說的話字字肺腑,我知道自己只是一名歡場男子,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雖然認識很多身份、地位都很顯赫的人物。說是朋友也好,恩客也罷,我卻從不參與他們的事情,與他們坐在一起,也只是單純地聊天、下棋而已,但這不代表我沒有自己的判斷力,或許正是形形色色的人見得多了,我才更容易看出一個人的內心。”
沒想到醉桃兒會突然跟我說這些,他的話中多少帶了一些辛酸,像一個老友在敘說過往。
他見我愣住。連忙用寬寬的袖子掩住半邊臉。臉頰泛起紅暈,垂下頭。喃語道:“我……我說多了……”
看着他小心的樣子,我的心裡有些難受,多年的歡場生涯,令醉桃兒很會看別人臉色,同時也變得極其敏感,這種敏感中帶着自卑。
“醉老闆,不要妄自菲薄。有時候,人是很難選擇自己命運的,歡場如何?官場又如何?在我看來,這黑暗的官場,處處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還不如歡場上那麼純粹尋求一朝歡愉的人來的簡單呢!我從不認爲一時的淪落有什麼,只要你的內心中還保留一顆純正的心便夠了。”
醉桃兒再次擡眼看我,他那雙有點像玉流淵的微挑的鳳眼中有着無法掩飾的震驚和喜悅,片刻,他輕輕咬住下脣,喃喃地問道:“你……你不嫌我們這些歡場中走出的男子……身子髒?”
當那個“髒”字說出來之時,他的眼中滿是掙扎。
我不由得笑了,“有一句話叫做出淤泥而不染,肉體是暫時的,靈魂纔是永恆的。”
說句真心話,我從不覺得醉桃兒有什麼,就算他曾經是個青樓名妓,可是自從他嫁給莫璃陽以後就從良了,而且在公主府之時,我也聽那些喜歡傳八卦的丫鬟婆子們私底下議論過,說醉桃兒因爲不願給莫璃陽侍寢,所以才搬到南北歡,以經營南北歡爲名,長期住在那裡不回公主府,更有婆子私下裡說過,醉桃兒很是狡猾,雖然名義上是莫璃陽的四官人,莫璃陽卻從沒馴服過他,甚至連一朝歡愉都沒從他那裡討到過。
不管那些傳言是真是假,僅從我觀察的角度來看,也覺得他是一個真性情之人。認識醉桃兒以後,除了那次我被孫少謙拽去南北歡,他出來陪我喝了幾杯酒,其他時候從不見他接待客人,甚至有人傳言,他基本很少露面。如此低調的人,顯然是因厭倦了歡場,便想沉積過去,過安穩、遠離塵囂的生活。
尤其醉桃兒答應我留下清苑的那些傢俱後,我對他的做事和爲人更加肯定了,所以,我從不認爲他曾經的名妓頭銜會影響我對他的感覺。
“洛大人……”醉桃兒的聲音有一絲顫抖,說不上是激動還是感動,他目光如水,定定地看着我,良久,輕聲道:“知音難覓……有你這句話,今夜,我陪你。”
“啊?”我一怔,“什麼意思?”
醉桃兒對我輕輕一笑,“漫漫長夜,你一個人綁在城樓上,不嫌寂寞嗎?我陪你說說話,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呢!你也不必受太多的煎熬。”
“可是……”我看着他纖瘦的身材,“城樓上風大,我怕醉老闆……”
“怕什麼?”他掩口笑道,“你不是一樣在吹冷風?你都不怕,我一個男人還會怕?”
“呃……好吧。”
他若願意留下陪我說話就留下吧,要不然我還真的擔心後半夜睡過去會被凍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