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稟歸順陸錚,其第一個建議便是讓陸錚無論如何要死磕西北,絕對不能有任何的猶豫。
實際上以目前的情形來看,宋文鬆把控銀城和涼州,陸錚要遽然拿下西北還真不容易!
大殿議事,孫稟的這個提議自然也沒有得到多數人的支持,尤其是陳立中堅決反對,他道:
“王爺,爲今之計我們關鍵是要穩定兩河,中原的百姓歷經戰亂,這麼多年可以說一直沒能好好的休養生息。
如今王爺已經佔據了兩河,遼東又能給王爺提供源源不斷的馬匹和鋼鐵,我們穩幾年何愁不發展壯大?
在這個時候我們再繼續征戰,百姓難受其苦,我們的將士們也疲於奔命,如此我們真的面臨極大的困難啊!”
孫稟道:“此言我不認同,要修養生息,首先需要的是邊陲穩定,我大康自從太祖立業之後,歷朝歷代的君王誰是窮兵黷武之人麼?
那爲什麼最終我大康朝依舊四分五裂了呢?究其原因,便是亂象紛爭,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就如同現在我們的局面,王爺想休養生息,京畿譚磊虎視眈眈,他會讓兩河安定麼?江南的龍兆桓實力日益壯大,暗中必然也有動作,他會安然讓中原一直由王爺掌控局面?
更嚴重的是西北宋文鬆,此人梟雄秉性,如今剛剛得了西北便能有這等膽略,敢直接盡出精銳進攻幷州,其意圖赫然是要將中原一口吞下,將王爺逼入到腹背受敵的絕境呢!
此等情形之下,王爺只要稍微放鬆對西北的壓制,其必然要捲土重來,只有一日滅賊,沒有千日防賊,臥榻旁邊有他人安睡,竟然敢說休養生息?汝這等之言不值得一駁!”
孫稟此言一出現場一片譁然,要知道陳立中可是陸錚的心腹謀士,跟隨陸錚多年,在軍中的威信非常的高。
而孫稟不過是剛剛投奔陸錚,其以前只是宋文傑身邊的謀士而已,他和陳立中之間的身份是非常懸殊的,在如此身份懸殊的情況下,他竟然敢說話這麼囂張霸氣,這勢必讓很多人不滿。
一時很多謀士都站出來紛紛爲陳立中說話,只是這些人無論怎麼說,孫稟卻都將他們一個個逼得啞口無言。
最後陳立中冷笑一聲,道:“孫先生,我們皆知道你以前忠於宋文傑,西北易主,宋家分裂,尤其對宋文傑來說,他恨不得立刻迴歸西北,將宋文鬆斬盡殺絕。
可是汝要明白,現在汝既然已經拜了我們家王爺爲主,那一切都應該遵照我家王爺的利益行事。在這個時候,我們從遼東出征已經數月之久,西北宋文鬆又恰是兵精將足的時候,此時我們急攻不如緩攻,徐徐圖之纔是上策!
如若不然,我十萬將士疲於奔命,西北各方勢力反而會衆志成城,這等行事,事倍功半啊!”
孫稟搖頭道:“陳先生乃宰相之才,可是如何說這迂腐之言?西北的局面如今正是人心動盪之時,在這個時候哪裡有什麼衆志成城?
如今西北剛剛平定,宋文鬆雖然用鐵腕手段穩住了局面,但是他的影響力還無法滲透到各個方面,這個時候西北恰是最脆弱的時候,此時不出兵待西北完全穩定之後再出兵麼?
徐徐圖之,那是消極應對之策,西北雖然人口不多,但是幅員遼闊,單單土地而論,隴右的土地比之中原全境之多不少,如此遼闊的土地上,宋文鬆一旦成了氣候,其有巨大的迴旋餘地,到那個時候我們要出兵圍剿西北,恐怕要十倍於今日之困難……”
孫稟侃侃而談,對西北局面的利弊瞭若指掌,他這一番話說出來,竟然極其有說服力。陳立中雖然老臣謀國,在軍中德高望重,一時竟然也被他懟得無話可說。
陸錚昨日想了一夜,今天依舊不能權衡利弊,本想着議事的時候,衆多謀士各抒己見,十有八九能把孫稟的這個激進的思想給壓下去,沒有想到孫稟瘦弱,可是意志堅定,能說會道,這一番發難,讓陳立中都沒有辦法招架呢!
陳立中敗下陣來,他一時竟然也不氣惱了,轉而看向齊遠志道:“遠志,這個時候你難道沒有什麼話說麼?孫先生來自西北,汝也是來自西北,西北的局面你不說話,這是什麼意思?”
齊遠志道:“王爺,各位先生,遠志覺得徐徐圖之比較妥當!宋文鬆如今統一西北,其手段並不得人心,我以爲在短時間內其要把西北各方勢力全部掌控並不容易。
這個時候,我們能夠把宋文傑培養起來,以宋文傑之名出兵對銀城造成壓力,西北各方勢力一定更會躊躇觀望,保持這種牽制,宋文鬆便不敢肆意亂動,其內部內憂外患,我們還有多少憂愁?”
齊遠志頓了頓,道:“孫先生剛纔所說的這些話,很多都是至理名言,但是有一點先生忽略了,那就是我們很困難,宋文鬆一定更困難!
這個時候如果我們急攻,宋文鬆爲了保命,狗急跳牆,我們未必就能討到便宜!我們緩攻,宋文鬆似乎看得到希望,但是其局面比我們更困難,如此反覆,他百般被折磨,最終反而形成溫水煮蛙的局面,最終西北的局面解決必然於我最有利!”
齊遠志這一番說法和陳立中不同,但是卻把徐徐進攻的另一面的用意和優勢重新解讀,這般解讀一下就扭轉了局面,讓孫稟之前說的那些話變得沒那麼有說服力了。
孫稟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他瞪大眼睛盯着齊遠志,道:“齊遠志,但凡是頂級梟雄,其豈能按照常理來斷之?
就如同王爺當年,江南有人要害陸王爺,讓陸王爺單槍匹馬入京城,那個時候天下誰不認爲陸王爺此行恐怕有去無回!
然而結果如何呢?陸王爺雖然在中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結果卻能夠跳出各方勢力的圍剿,從無到有,最後佔了遼東之地,成爲了今日遼東王的偉業!齊遠志,你跟隨宋文鬆這麼多年,此人之纔不在陸王爺之下,汝用這般常理去揣度判斷他,汝……哼!”
孫稟還待想說什麼,可是欲言又止,很多話他不太好說,當即便一甩衣袖,轉身出了議事廳。
陸錚反覆思忖,心想齊遠志這麼判斷更有道理,另外,宋文鬆雖然厲害,但是陸錚和他交手很多,每一次都佔據上風,因而心理上也很有優勢。
最重要的一點,陸錚率領遼東大軍從遼東入中原,征戰了已經數月了,如今中原兩河初定,糧草缺少,餓殍千里,在這種情況下再要征戰難度極大!
反覆思忖之後,陸錚還是決定徐徐圖之,先讓柳鬆率領幾萬人馬,打着宋文傑的旗號兵臨銀城,對宋文鬆保持相當的壓制。
……
議事結束,塵埃落定,齊遠志一臉複雜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的心情十分的複雜,這些種種的微妙一言難盡,他自己也說不太清楚。
“好你個齊遠志,你既然已經歸順了陸錚,爲什麼在關鍵時候不爲主公出力,反而要對舊主念念不忘?”冷不丁一個聲音響起,齊遠志心中一驚,連忙站起身來。
卻看到孫稟怒氣衝衝的大踏步進了門,齊遠志道:“孫稟兄,你怎麼能這般說話?我一心爲了王爺辦差,對西北的局面自然也是爲了王爺在考慮,怎麼會成爲顧忌舊主了呢?”
孫稟冷笑,道:“究竟是不是你自己心中清楚,這個時候陸錚最好的策略是捨棄一切,迅速出兵西北,不惜一切代價摁死宋文鬆,如果能做到這一點,天下就沒有人能夠和陸錚爭高下了。
不出三年,天下將一統,到時候陸錚便會成爲天下之主,大康也要改朝換代,爾等將作爲臣子建立千秋功業!”
孫稟這話一說,齊遠志臉都綠了,要知道現在乃大康朝,陸錚最是忌諱人說這種忤逆之言的,孫稟口無遮攔,真是豈有此理。
齊遠志道:“孫稟,你是個人才,王爺也十分信任你!但是你的性格太強,口無遮攔,在西北那荒蕪之地,遠離皇城那沒有關係,但是陸王爺不是宋文傑可以比的!
陸王爺身邊的人和事比西北複雜十倍,孫稟啊,你要慎言,如此方能長久,方能成就一番事業!”
孫稟冷笑道:“齊遠志,你少來用這些話來拉近你我的關係,我也是在這裡說說而已,在外面豈能亂說。
我今天找你就是氣你不遵照本心,氣你天真,在這個時候你維護了宋文鬆,你以爲將來宋文鬆會感謝你麼?你錯了,宋文鬆一定最痛恨你!
因爲你是陸錚的謀士,他最恨陸錚,如果最終他能夠擊敗陸錚,陸錚身邊的所有人都將死無葬生之地,你齊遠志豈能例外?”
齊遠志被孫稟這一番破口大罵竟然罵得啞口無言,一時只能暗暗嘆氣,他知道相比陸錚身邊的那些謀士,孫稟的話是很有道理的!但是這其中的事情也不簡單,齊遠志一言難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