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蘇芷倉皇從江南逃遁到中原,他本來以爲自己手中有幾萬人馬絕對是香餑餑,無論他投向誰,別人都會對他以禮相待。
然而結果卻事與願違,他到了京城之後,譚磊竟然將他拒之門外,而且對其百般羞辱,如果他不是手底下有幾萬餓兵,說不定譚磊還真要一口將他生吞了呢!如此一來他蘇芷哪裡還有活命之理?
而蘇芷從京城走河南,本以爲能投奔龍兆炎,而後在河北安定,徐徐圖之,說不定將來還能東山再起呢,誰知道他人還在河南之外,便收到了龍兆炎的“旨意”,龍兆炎的聖旨大致意思是如今中原遭外敵侵襲,蘇芷能不遠千里來投,他十分感動,立刻封蘇芷爲河南王,命令蘇芷率領大軍迅速奔赴滄州之北,協同譚磊和曹魏明兩人禦敵,倘若蘇芷能有戰功,大乾朝必將重重有賞。
蘇芷收到這個聖旨,氣得快暈過去了,當即在帳中議事,他怒吼道:“這個龍兆炎,他媽的算個什麼東西?竟然對我指手畫腳,還下了聖旨?他這是不讓我去河南,讓我給他往前面當炮灰呢,真是豈有此理,這口氣我豈能忍得了?”
蘇芷真要氣瘋了,他手底下還有兵馬呢,這個龍兆炎在河南不過就是個空頭皇帝而已,這傢伙既然如此不識好歹,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蘇芷帶兵殺到河南,奪了城池,而後再自立爲王,如此又有什麼不可以?還免得受這窩囊氣呢!
“王爺您萬萬不可,如果您這般做,那就墮入譚磊和曹魏明的圈套了!譚磊和曹魏明其實暗中苦龍兆炎久矣。可是在如今的關頭,他們誰都不願意擔一個弒君的罪名,另外,他們把龍兆炎推出來,所謂篡逆之賊都讓龍兆炎去背,他們都是忠臣,這般做派也方便他們能夠籠絡人心!
如果這一次王爺您真出兵河南,讓龍兆炎成了傀儡,這正好解了他們的枷鎖,他們可以爲所欲爲。眼下他們共同對付陸錚,可能不會和王爺您計較,回頭一旦北方的戰事告了一個段落,他們立刻就可以出兵河南清君側,到那個時候,王爺您該怎麼辦?您在中原就失去了緩衝,沒有存在的意義了啊!”
蘇芷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將腰間的佩劍抽出來,在帳中一通亂砍亂殺,這一番發泄,周圍的將令謀士們一個個噤若寒蟬,誰也不敢說話。
過了好大一會兒,蘇芷道:“這個道理我明白,可是……可是就咽不下這口氣,嘿!我忽然覺得前途渺茫啊,如此這般,只怕我們都要葬身在這裡!”
“王爺您無需太憂慮,至少陛下給了我們不少的糧草,陛下旨意中已經說了,只要我們安心去出征,後勤糧草一應保障。現在軍中士氣低落,蓋因爲沒有糧草,現在既然有了糧草的保障,我們養精蓄銳之後,大不了往北走再佔一塊地盤,慢慢的休養生息,如此也不一定沒有出路!”
有人這麼一說,現場的氣氛略微緩和了一些,蘇芷轉念一想:“如今對中原來說,大敵當前,就算是譚磊和曹魏明對他不順眼,也不敢完全和他撕破臉。如今中原大戰沒有開始,譚磊和曹魏明兩人眼下還可以耀武揚威,一旦陸錚發威,大軍壓境,到時候譚磊和曹魏明必然倍感壓力。
這個世界上總有人不見黃河不死心,等譚磊曹魏明真正兵臨城下的時候,他們只怕要一改如今的態度,對我定然要拉攏,到時候我趁機要價,嘿嘿,說不定能趁亂大撈一筆呢!”
蘇芷一念及此,心中的情緒略微緩和,而恰在此時,忽然門子來報:“回稟王爺,大乾長公主殿下讓將軍前去覲見!”
蘇芷一愣,才旋即想起這一次從河南前來宣旨的可是龍靈秀呢!作爲蘇家的子弟,蘇芷對龍靈秀的名頭自然有所耳聞。
當年的大康朝,龍靈秀手中掌控着極多的資源,別說是一般的臣子,就算是朝廷的重臣,還有各位王爺也得仰仗她的勢力呢,面對這個一個女人,蘇芷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虎落平陽被犬欺,蘇芷剛剛舒緩的內心又變得複雜,他立刻屏退左右,而後更衣沐浴,收拾妥當之後他纔在親衛的陪同之下一同去見長公主殿下。
龍靈秀的營帳外面,白帆招展,淺綠色的營帳內外,有一股讓人難以捉摸的奢華富貴的氣息。營帳之中,粉紅爲底色,佈置得極其考究奢華,龍靈秀端坐在主位之上,雍容華貴,美豔絕倫,宛若那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眉目之間便給人極強的威懾和壓迫。
蘇芷饒是有心理準備,進入營帳之後也忍不住低眉順眼,內心遽然變得緊張,一顆心噗通噗通的跳。
據他所知,龍靈秀已經年過五旬了,可是眼前的這女人哪裡像是個年近五旬之人?這人身形窈窕,美豔逼人,讓人不能直視,這等女子說是花信之年也不爲過啊,可是此人偏偏卻是長公主龍靈秀?
蘇芷知道龍靈秀的大名,然而在當年的那個京城,他可沒有資格見到龍靈秀的真人。那個時候的龍靈秀便宛若是身處雲端的仙子一般,而蘇芷只能在少年的幻想之中去想象大康的第一美人究竟有多麼美麗,不得不說,那個時候的龍靈秀曾經也是他的夢中女人呢!
一晃眼,時間已經過去得很久遠了,蘇芷已經不是原來的蘇芷,他從落魄到輝煌,現在重新落魄。
龍靈秀更不是以前的公主了,她從京城出走之後,遠走遼東,後來又回到中原,現在雖然是長公主,但是其實手中已經沒有了以前的權利,其影響力自然也不如當年了呢!
不過蘇芷終究還是差了很多,毫不誇張的說,現在的蘇芷極其的脆弱,如果他稍微有差錯,極有可能在中原沒有立足之地,再看龍靈秀,依舊還是那美若天仙的公主,依舊還是如此奢華的生活,這等身份,豈是蘇芷能比的?
蘇芷規規矩矩的跪下,道:“末將蘇芷見過公主殿下!”
龍靈秀眯眼盯着蘇芷,忽然咯咯一笑,道:“蘇將軍,不必多禮,您還是平身吧!您剛剛被陛下封爲河南王,也是殿下,你我當平起平坐!”
蘇芷忙道:“蘇芷不敢,在長公主殿下面前,蘇芷永遠只是臣子!”
龍靈秀幽幽的道:“蘇芷啊,你在江南的事情我聽說過了,我這個二哥啊,真的厲害,竟然是無孔不入啊!不過對將軍來說也是吃一塹,長一智,這件事了之後,我相信將軍一定能吸取教訓,東山再起!”
龍靈秀說到這裡,忽然拔高聲音,道:“東山再起蘇家也不止你一個人,就在你出事的當口,蘇星海已經率領蘇家的心腹衆子侄先一步到了山東,現在應該是要藉助山東去遼東!你們蘇家啊,總是出人意表,蘇芷,你說是不是?”
蘇芷渾身劇震,臉色瞬間變得無比的複雜。他萬萬沒有想到蘇星海竟然逃離了江南,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蘇星海之前根本就不信任蘇芷,在蘇芷出兵去江寧的時候,蘇星海應該就已經準備好了撤退。
要不然,京城的事情發生在肘腋之間,蘇芷自己都防不勝防,蘇家又怎麼會如此迅速的撤退?唯一的解釋就是蘇星海早有打算,而他根本就沒有把這些想法給蘇芷透露分毫。
一念及此,蘇芷的腸子像是沾了灰一樣難受,他蘇芷之所以幹了那麼多的違心事情,無非就是希望自己的能力和才華得到家族的認同。他希望自己能夠成爲家族的重點培育對象,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爲蘇家的頭面人物,如此他便不再有所求了。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身而爲人,誰又能逃脫名利的羈絆而所有的名利之中,誰又能比得上在家族之中-出人頭地,讓自己的一生成功記載入族譜之中,將自己的畫像掛入家族的祠堂之內?
然而,蘇芷現在才明白,他所作的一切對蘇家來說其實從來就沒有被認同過,他哪怕掌控了江南的局勢,讓蘇家成爲了江南最顯赫的家族,可是在蘇星海的心中,其實也從來沒有信任過他。
一股無以言表的憂傷在他內心滋生,然後是憤怒,然後是沮喪,他低着頭,眼淚都流出來了。
龍靈秀忽然道:“你知道爲什麼你來京城之後,到了中原這個地方,所有人都不願意接納你麼?因爲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被拋棄的存在,一個被家族拋棄的人,便如同那喪家之犬一般,誰還會在意?
在中原這個地方,誰收留了你,還有可能成爲陸錚的第一個攻擊對象,在這等情況下,大家對你更是畏如蛇蠍了,哈哈,所以,你在中原不會有生路,如果陸錚現在告訴譚磊和曹魏明,只要你的人頭,他便可以退兵,你信不信,明天你的人頭就要落地,這就是殘酷而血淋淋的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