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至倫恭恭敬敬的給童子奉上了兩萬兩銀票,有了銀票,童子底氣足了,腰桿都挺了起來。
他是個很複雜的人,在易容的狀態下,站在陸錚的身後看上去真就像一個十歲出頭的童子而已,誰也不會在意他的存在。
可是實際上他已經四十出頭了,不僅身懷武功,而且謀算極深,閻老留下的很多資源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公子,您看那邊,這一共十八艘畫舫都是由楊秀蓮控制,目前這一帶一切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童子恭敬的道。
陸錚輕輕點頭,道:“楊秀蓮從秦淮河到這裡,生意應該差了不少吧?尤其是前段時間,三孔橋風聲鶴唳,她的情況更糟糕吧?”
童子道:“嗯,不過楊秀蓮並沒有抱怨這些事兒,她是老人了,但是對我來說也需要觀察和考察,如果不堪用,第一時間就要放棄!”
“對了,公子,您爲什麼讓顧老闆網羅何良工?”童子問道。
陸錚輕笑一聲,道:“顧家在六合經營這麼多年,爲什麼這麼容易就被我們擊破了?原因很簡單,這麼些年,何良工在六合一家獨大,自以爲老子天下第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這才讓我們有了可乘之機。
何良泉換下了何良工,隨着時間的推移,以後難保他不會成爲第二個何良工,在這樣的情況下,給他樹一個敵人,讓他時時刻刻緊繃一根弦,這很有必要!”
童子愣了一下,腦子裡轉過很多念頭,他自然不會只聽陸錚表面的意思,以他的智商,很快便領悟到了陸錚更深層次的用意。
何二是陸錚的人這個秘密誰都不知道,可能包括陸家的人都不知道這個隱秘。
顧至倫也是陸錚的人,陸錚讓顧至倫招攬何良工,讓何良工和何良泉兩兄弟時時刻刻保持一種彼此競爭的狀態,表面上看六合是幾方勢力鬥得厲害,其實,這所謂的幾方勢力背後都是陸錚一人掌控。
任何其他外來者想要在六合有作爲,必然會想着找破綻和軟肋,他們不管是找顧至倫還是找何二,結局都一樣,陸錚都會第一時間知道,而且可以輕鬆不着痕跡的就把別有用心的人給除掉,因爲陸錚纔是遊戲的掌控者呢!
陸錚用何良工搭建起一個絕妙的堡壘,這個僞裝的堡壘很能迷惑人,童子不得不承認,陸錚這樣的處理真的是絕妙,就算是他也根本沒有想過……
……
江寧,陸家,陸善長和陸謙今天都回到府上了。
六合的消息已經傳過來了,陸謙一個人待在書房裡面足足兩個多時辰沒有說話,他的心情實在複雜,難以用言語來表達。
璞王殿下給他的禮遇,他現在還記憶猶新,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夠得到這樣的禮遇,而讓他得到禮遇的竟然是他一直不重視的庶子陸錚。
陸錚在秦淮河一夜成名,其聲名之盛已經驚動了璞王殿下了,年輕的時候,陸謙也無數次流連於秦淮河,也長長幻想自己在秦淮河上一戰成名,從而成爲金陵人人敬仰的才子,成爲秦淮河上花魁們爭相爭奪的牛人。
只可惜,這樣的夢想他從來沒有實現過,隨着年齡的增長,這個夢想離他越來越遠。而現在,他的兒子陸錚幫他實現了他曾經的夢想,甚至陸錚的表現比他曾經的想象還牛,連璞王殿下都賞識陸錚的才華,爲此璞王殿下甚至親自到通政司拜訪他陸謙,讓他在同僚面前賺足了面子。
這件事的溫度還在,六合那邊又傳來消息稱和陸錚過從甚密的揚州商人顧至倫在六合大賺了幾十萬兩白銀,顧家在六合的元氣大傷,聶永在六合徹底站穩了腳跟,南府軍的難題也被詹天啓所攻破了,這個結局事先恐怕誰都沒有想過,可是現在,事實就在眼前,六合變天了。
兒子有出息了,老子並不太高興,陸謙很想命人把陸錚給叫回來,可是,他現在根本做不到,因爲老太爺還活着呢,陸善長說了,陸錚的事兒誰也不能管,老頭子的話,他不能不聽啊!
心情複雜,陸謙慢慢踱步出門直奔老太爺那邊。
此時的陸善長正在洪全的陪同下喝茶,瞧他的模樣,真是心情大好。洪全湊到他身邊道:“老爺,您想啊,整個六合縣一年的稅賦不過十幾萬石糧食,一石糧食一兩銀子,六合縣的賦稅也就十幾萬兩銀子而已。
可是錚哥兒隨便動動,倒騰幾塊地就賺了三十多萬兩銀子,相當於六合一個縣三年的賦稅總和,這樣的手段真可以說是翻雲覆雨,讓人歎爲觀止啊!”
陸善長用手捋了捋長鬚,道:“有意思,真的有意思,我這個老朽很久沒有像今日這般暢快過了。
洪全兒,你知道麼?前段時間顧天養這個老東西竟然去了我們戶部,而且硬是把阮敬年給狠狠的懟了一通,幫我出了一口惡氣。
您想啊,這是多麼稀罕的事兒哦,顧天養這個老東西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心了?這一切都是讓錚哥兒給鬧騰的,六合出事兒了,老東西感覺到了江南權閥勢單力薄了,想到了咱們這些老家族,要不然,他現在明白不了呢!”
洪全道:“恭喜老爺,賀喜老爺,陸家後繼有人了。錚哥兒幹得實在太漂亮了,只是這一來,他在六合雄踞一方了,咱們江寧這邊他更看不上了呢!”
“那正好啊!江寧他瞧不上就讓他自己闖,家族不能束縛他,這正是我需要的!你看着吧,這一次六合的事情落下了帷幕之後,接着就會再生風波,到時候錚哥兒會徹底的和戴相一系撕破臉,到那個時候,他恰好高中舉人,哈哈,時機剛剛好呢!”陸善長道,他說得眉飛色舞,洪全聽得似懂非懂。
而這個時候,陸謙來了,他在外面聽到陸善長和洪全的對話,心中更是堵得慌,本來想轉身就走呢,可是轉念一想,有些話他不吐不快,便又進來了。
“父親!”陸謙恭恭敬敬的行禮。
陸善長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淡去,道:“什麼事兒啊?是不是聽到了六合的事情心中又有什麼想法啊?”
陸謙道:“父親,孩兒覺得陸錚此子畢竟年幼,如果讓他這樣在外面肆意妄爲,恐怕會被人利用,不管怎麼說他是我陸家的人,倘若捲入到了一些不該捲入的紛爭之中,我們陸家萬一脫不了干係,那可是大-麻煩啊!”
“哼!”陸善長冷哼一聲,道:“怎麼了?這個時候你想着他是你兒子了?當年你幹什麼去了?你送他去揚州的時候,那個時候你怎麼就不明白這一點?
嘿,他在外面闖出了成績,有了出息,你感到臉上有光了,這個時候想着接他回來了,你早幹什麼去了呢?
像你這樣的人啊,能生出錚哥兒這樣的兒子真是讓我百思不得其解,也正因爲這一點,我覺得你對家族終究還算是有不小的貢獻,但倘若你現在心態還擺不正,還調整不好,嘿嘿,你不要怪我這個當爹的不給你機會!”
陸善長這一席話說得十分的重,陸謙聽得背後冷汗直冒,他就不明白了,爲什麼老爺子就這麼糊塗呢?
陸錚現在有這樣的勢頭,如果家裡能夠好好的引導,然後再悉心的培養,陸錚將來一定能有出息,到那個時候,陸家的復興便不再是空話了。
別的不說,只要陸家能出一個輔相,陸家一門必然就會興盛起來。現在老頭子讓一個才十六歲的小子在外面肆意闖蕩,陸錚就算是天才,畢竟只有十六歲,他面對名利,能夠做到內心平衡麼?
洪全在一旁看着兩父子又掐起來了,他忙湊過來道:“二爺,時間不早了,您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二爺您放心,老太爺讓我時時刻刻都盯着錚哥兒呢,錚哥兒那邊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我都能知道。
您的心思老太爺懂,可是老太爺有他自己的想法,希望二爺您能明白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老東西!”陸謙盯着洪全,心中暗罵了一句,他將洪申當成自己的心腹,可是對洪全卻只有深深的恨意。
因爲在老太爺心中,陸家的這些兒子都不值得信任,陸善長只信任洪全,大小事情都交給洪全去做,陸謙名義上管着家,可是管的都是雞毛蒜皮的那些事兒,家族的重要、核心的事情,他根本就碰不到邊呢!
陸謙知道,陸家現在還掌握着一股秘密力量,這股力量有情報,有刺殺,有死士,甚至還有少量的私兵。
目前掌握這股力量的便是洪全,整個江南發生的事情,事無鉅細,洪全都能比陸謙早知道,如果家裡老頭子有什麼不想讓陸謙知道,陸謙常常就只能被矇在鼓裡。
有洪全在,他這個當家人名存實亡!
現在好了,陸謙發現自己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權利去管了,這個事兒現在是洪全在管呢!陸謙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可是卻偏偏發泄不出來,只能悶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