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換了個飯店吃飯。周曉梅也陪着,一人一瓶啤酒下肚,她立即就面泛桃花,模樣水靈無比。平安想這女的初始時冰冷,熟悉了熱情不造作,倒真是一個性情中人。
到底是同住過一間房,也是同一個行業的階級兄弟,陳寶直言不諱:“你有多飢渴,怎麼就去相親了?”
陳寶在培訓那會說話就隨便,他問王金龍,王金龍搔搔頭,囁囁的說:“沒有……我就是……”
“鵲橋婚姻介紹所?光聽這名字就缺少詩意,就像是期貨交易所一樣。”
王金龍點頭:“你說的是,我看了好多家,都是什麼月滿西樓才子佳人聯盟,還有像什麼今生與你有緣成雙成對中心,也就是這個鵲橋聽着靠譜一點。”
“靠什麼譜?我看就是剩飯剩菜倒賣中心!你好歹一個看守所警官,怎麼着也得矜持點,天底下好女人多得是,沒聽說過遲飯是好飯,不是餃子是扯麪。真是!”
王金龍點頭:“我知道好女人多的是,可是,我自己條件在那擺着……我……我就是想早點結婚,我想有個家。”
王金龍這樣的坦誠,他這一句話將平安原本想說“陳寶說的對,咱們慢慢遇”的話給噎了回去。
“婚姻介紹所的人說,我這樣的人應該找一個女大款做朋友,倒不是說我這個警察想圖人家錢,而是女大款都喜歡我這樣誠實、本分、專情的男人,所以,今天見面的這個女的,是個成功人士,人家點菜貴了點,應該的。”
陳寶無語了,剛剛王金龍還說自己條件不好,下來就說女大款看上他了。
平安問:“你給婚姻介紹所交了多少錢?就是介紹費。”
“兩百塊,我說了,我說自己不要什麼女大款,我也沒錢,只要找個能過日子的就行,介紹所的女人說婚姻靠的是緣分,不是靠錢多錢少。”
陳寶問:“這女的怎麼個成功女人,說說,我們給你合計合計。”
“我猶豫過,做過思想鬥爭的,我錢一交,出了門就後悔了,又進門想要回那兩百塊錢。可介紹所的女人說晚了,錢不能退,剛剛,人家杜曉曉小姐已經看過你的、就是我的資料和照片,下午就要從南方飛過來,她正打算通知我晚上見面呢。”
“杜曉曉?什麼情況?這麼快?整個就是給你準備好的?”陳寶說着看平安,話裡有話。
“杜曉曉和我一般大,本來也是本市人,十幾歲的時候跟着搞房地產開發的爸爸到了南方定居,第二年她父母離婚了,而後,她爸爸在去年和情婦到那個什麼島旅遊,沒想到飛機失事掉進了海里,於是就給獨生女杜曉曉留下了一千六百萬元的遺產,介紹人說,杜曉曉有錢,可她對有錢人很不放心,有錢人很沒有安全感,所以她想嫁一個誠實、善良、本分、專情的家鄉小夥,而前提條件是男朋友不能有錢。”
陳寶猛灌了一口啤酒,也不知道是笑還是調侃:“一千多萬?房地產?好怕怕!杜曉曉的死老爸叫什麼名字?”陳寶說着又低聲說了一句“我看是不是如雷貫耳”。
“我也想過啊,世上大多數事情只合乎情理,而不合乎邏輯,更不合乎法律,比如我在單位救下的那個搶銀行的,還有那個說自己就是要殺人的人,都是這樣……還有,像你家是搞房地產的,有錢吧,可是你不也挺低調,還有平安,他在讀研究生,但是他也沒有給別人說過,因此,我覺得杜曉曉也未必就是騙子吧?我又不是有錢人,她能騙我什麼?就爲了一頓飯錢?不值啊。”
陳寶先是一愣,而後看着平安,一副你小子在讀研卻從沒說過隱藏的夠深的表情,嘴上問王金龍:“你怎麼知道平安讀研?”
“那個……他上課那會看的書就是讀研用的,不讀研,能幹什麼?再說教官那時候講的內容對他而言實在不算什麼,可是他卻沒有鬆懈過啊。”
平安了悟:看似很笨的人其實某些方面並不比很多時候都聰明的人傻,他們一時反應不過來不代表永遠反應不過來,只要想,遲早會搞清楚弄明白。王金龍對於自己的分析很正確,而陳寶的父親陳富貴是本市名人,王金龍據此推測,竟然比自己都要早些知道陳寶的出身以及家庭背景。
平安嘆了口氣:“金龍,你在看守所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了,杜曉曉的這一手和大路邊電線杆子上貼的‘重金求子’有什麼區別?你覺得一頓飯沒什麼,可是有些人如果就是以此爲生呢?她在你這一頓,別人那又一頓,頓頓都吃好的,你算算,她一個月吃的飯錢夠我們這種拿工資的一兩年開銷了吧?再有就是,她吃完了給你說你們倆性格不合,你難道還要問她要飯錢?這是在換着家的薅羊毛割韭菜啊。”
“飯錢就甭提了,真要是能將杜大女款爺給弄上牀,飯錢也算值了,找高檔一點的小姐,也就這個價。”
陳寶緊接着平安丟了一句,周曉梅看着他,陳寶眼乜着,說:“我乾的就這行,懂得多。”
四個人繼續的吃喝,王金龍說:“我知道你們爲我好,其實我一見人家,就知道沒戲……”
陳寶說:“明知沒戲你還坐着不走?”
王金龍將杜曉曉的照片拿了出來:“她比照片上的好看……我一見她真人,我就絕望了,我覺得,人家能和我見面,都是對她的不公平……”
平安還沒看過杜曉曉的照片,拿過來一瞧,這女的也不算難看,沒陳寶嘴裡說的那麼不堪。
“這頓飯錢,和婚姻介紹所的兩百塊,就算是我買了一場看明星真人秀的入場券吧。”
陳寶和平安聽王金龍的自我調侃自我寬心都不說話了,但是王金龍卻因爲喝了酒,拉開了話匣子,說自己也想在單位找的,可是單位的人都太現實,自己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家人,沒幫襯,在這個城市裡無依無靠,但凡瞭解自己的女人都不考慮自己,還不如老套點去婚姻介紹所相親,起碼渠道多一些,相親的人大家之前又都不認識,即便不同意也不尷尬,興許就能千里姻緣一線牽了。
王金龍很能喝酒,也很能吸菸,他一個人比平安三個喝的酒都多,煙也不離手,四個人一直喝到了飯店要打烊,平安去結了賬,到了街上,大家各自要坐車離開,陳寶先給王金龍攔了一輛車,而後等王金龍上去,給司機前面扔進去了一百塊錢,而後讓他開車,王金龍“呃”了一聲要拒絕,出租車已經躥了出去。
“你去哪?法學院,還是法制科?”
平安不理陳寶的謔笑,擺手說你們先走,我要在街上溜達溜達,消消食。
陳寶也不再停留,和周曉梅上了車,平安對周曉梅揮了手,周曉梅笑着說再見,陳寶則已經靠在了周曉梅的身上閉上了眼。
在法制科的案件接待室裡,平時是有人來報案或者諮詢,平安就負責接待受理,沒人的情況下百無聊賴,就埋頭看書。其實有時候並不是能看進去書的內容,只是給別人一個我很忙、在學習的假象,腦子裡在想什麼只有自己清楚,一個科的同事各自調笑說誰在接待室誰就是坐檯的警察,有人就說怎麼沒讓常滿紅也坐一回,那整個就是坐檯小姐(警花)。
平安是學校和單位兩邊跑,像是候鳥一樣。算起來這段時間好像自己和常滿紅常公主說的話加起來不到五句。
常滿紅高冷,平安對她沒心思,因爲無慾而無求,所以比她還要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不過有一次一個同事說有人說平安在接待室不似坐檯警察,而像是娘娘坐冷宮。
坐冷宮沒什麼,可誰說自己像是娘娘?咱可是正宗的純爺們。這同事給平安解釋說不是自己說的,是常內勤。
常滿紅編排自己幹嘛?娘希匹!由此平安每次碰到常滿紅更加的倨傲,心想等你父王薨了退休離職到二線了,本娘娘一定將你這小娘們先奸後殺殺了又奸奸完再殺奸姦殺殺玩個過癮。
這天從樓上開完會剛剛到了接待室,就過來了一個人,平安故作很忙,對着電腦看,而後以很熱忱的語氣說請稍等,我馬上就好。
來的人沒吭聲,平安裝模作樣的將手頭並不存在的事情“做好”,轉過頭一瞧,那人對着自己樂。
平安也笑了,站起來捶了他一拳。
來的人是史雲祥。
史雲祥視乎比以前更胖了些,平安給他倒水,問大記者怎麼有空蒞臨咱這小兒科?
“公私兼顧。局裡開展警風警紀調查,我來看看你小子是不是敬業愛崗。”
史雲祥到了政治部宣傳處後總是隨着局裡的領導轉,不是在會議的現場就是去往會議現場的路上,偶爾平安也能看到他署名的文章,只是文字的內容十分的枯燥,就是固定模式填充的文字,連文字的排序都十分講究,領導的名次職務說完,會議重要成功的程度一寫,而後基本稿子就結束了。
“好呀,歡迎,公事說完,私事是什麼?”
“好久不見,一會聚聚。”
和史雲祥說着話,時間慢慢的過去,眼看到了下班時間,這時卻來了幾個人要報案,而且其中的一個人平安認識,竟然是學校管教學的老師賈世堡。
賈世堡一見平安就笑了,說:“哎呦,平安啊。好,知道你是公安,沒想到在這工作。這下好了,好。”
史雲祥見平安忙,自己上了樓找人說話,平安給賈世堡和來人沏茶倒水,賈世堡說了一句很俗卻也很貼切的話:“有熟人好辦事,剛剛,我們去了一個分局,就沒有這種待遇嘛。”
和賈世堡一起的人對着平安有些阿諛的笑,給平安遞煙,平安說自己不抽,這人仍將整盒煙放在平安手邊,平安說老師登門,學生我不能無禮。
大家坐定,平安問什麼事,賈世堡指着剛纔那人說:“這是咱們市防腐鋼襯玻璃廠的廠長,叫王財茂,具體的,還是由他來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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