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省經濟改革現場會如期在留縣隆重舉行,縣城到處張燈結綵、旌旗飄揚,省市幾大班子全部到場,各縣主要領導以及分管工業的副縣長、經委、計委、工業、商業的局長們全都聚集到齊,用了整整一個星期的時間參觀學習、研討座談。
可以說,這個會是團結的會、緊張的會、嚴肅的會、活潑的會、勝利的會。
王經倫並沒有在臉上顯露很多的興奮,他在介紹經驗時只說和沿海經濟區的差距而不說成績,坦言留縣絕對不會也不能固步自封,更不能驕傲自滿,這只是萬里長征才走完了第一步。
“與其說在留縣開的是全省經濟改革現場會,到不如說是開找問題的會、開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會。”
王經倫的講話和謙和的態度在會場上引起了熱烈的掌聲。
留縣一舉成爲目前全省建設得最好、經濟成就最高、發展最有活力的縣,王經倫這個留縣的班長能以如此清醒和理智的態度對待成績,其戒驕戒躁高瞻遠矚的目光使所有與會人員都受到了一次深刻的教育。
省裡主要領導在參觀了留縣的縣城和產業聚集區之後,在會議上指出,留縣的發展爲我們省樹立了榜樣,更是給我們提供了信心。留縣這一典型在三省交界的地方具有特殊意義,它是我省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也是一個橋頭堡,它向人們證明我省的改革開放正從留縣與東部沿海地區形成連接的通道,而且以同樣的速度和規模將我省的經濟融入沿海東部經濟圈。
雖然領導用了“典型的三省交界”這些詞語,但是會上根本沒有人提在坡口的那個經濟試驗區,彷彿那根本不是留縣經濟建設的一部分,一來是那裡有些遠,還沒有建成,當然也沒法參觀,二來用王經倫的話說,就是省市領導工作都很忙,大家能抽出時間在留縣縣城調研,已經給予留縣最大的榮譽了,坡口那個地方也比較小,各位領導不讓哪位去,都不合適。
平安作爲留縣常委、副縣長,經濟試驗區的主任,也全程參加了這個會,只是沒人認識他這個年輕的卻身上已經掛滿了職務的留縣領導。
對於王經倫慷慨激昂的講話,平安心裡在測算着這裡面的成績有多少的水分,同時也在想王經倫用一大堆的虛假數字和表面的繁華富裕,能給他自己帶來什麼樣的政治資本。
接下來,省市的各大新聞機構對留縣的經濟成績發表了連篇累牘的報道,王經倫頻頻的出現在和省市領導一起的鏡頭裡,嚴然已經成爲了一個政治明星。
果然不出所料,這個會開了不到一個月之後,王經倫升了,調到市裡擔任了分管本市工業的副市長。
王經倫走了,楊慶煌成爲留縣書ji,縣長則由常務副縣長左尹之擔任。
楊慶煌曾經在宗國勝身邊任過秘書,而左尹之也曾在市委工作多年,可以說,都是宗國勝信任的人,留縣的形式,一目瞭然。
其他縣裡的領導,各有增補,但,平安仍舊是那個綜合經濟實驗區管委會主任、副縣長,還是縣裡的常委。
而唐高增仍舊是縣府辦主任。
王經倫終於離開了留縣,平安覺得王經倫是以他想要的那種姿態和方式離開了。
平安開始準備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首先,自己需要結婚。
平安覺得自己作爲一個男人,這輩子註定了就是會要尋花問柳的,見了漂亮的女性就會產生佔有意識,這就是人的天性,如同吃飯睡覺一樣,區別只是吃得多和吃得少、佔有女性數量多少問題。但是自己絕對不會僅限於就只尋花問柳,那樣就太低級沒意思了。
既然有着更爲高級的追求,在實施那些追求之前,需要先給自己一個安穩的家,或者叫老巢,這個地方能給與自己補給,就像打仗,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這樣說雖然有些俗,但的確如此,平安覺得自己就是個俗人,也沒打算當道德楷模行爲標兵。
四月的一天,天氣很好,平安早早的約了陳煜,開着車載着她到了自己以前所住的小區,指了指從前所居住的地方,當然這會已經屬於他人,沒停留多久,就上車離開。
在路上,平安給陳煜講了自己從小到大的一些經歷,主要的說了父母之間的家庭生活,而後,他帶着陳煜到了已經被拆的二中原址,這會這裡已經成爲了縣啤酒廠的一部分,原來的二中連一片瓦都找不到了,平安又給陳煜講了自己在二中時候的朝九晚五。
這時已經中午,兩人吃了飯,平安沒有停息,開車將陳煜拉到了東凡鄉,不過沒進鄉政府,因爲進去了就像是領導視察,他畢竟現在是留縣的副縣長。
平安將陳煜拉到了狀元新村,在那個佇立的老牌坊下面,給陳煜講述了自己在這裡遭遇到的種種,再給陳煜指了指遠處的小學,說這個學校是我跑來的錢修建的,我原本想將學校命名爲平安學校來着,可是政策不允許。
陳煜聽了笑,平安卻沒笑,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痛苦這會當成笑話說出來,可以搏佳人一笑,也算是值得。
車子繼續前行,開了很久,到了坡口鄉試驗區,這裡依舊的荒涼,工地因爲沒錢,停着,很多地方頑強的生長着茂盛的雜草,平安淡然的說我這個副縣級的主任在這裡估計還要守着這些斷壁殘垣好幾年,至於多久我也不知道,興許這裡會建成一個輻射於三個省的經濟區,不過更可能這裡會成爲一個胎死腹中的半成品,最終可能會流產,這就是我現在的工作,明知道也許不會有結果,但是隻能在此堅守。
“我就是被派駐站崗警戒守衛的士兵,等着大部隊吹響歸隊的號角,但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等得到,因爲這裡必須有人堅守,而那個人,則一定會是我。”
“命運就是這樣安排的,我別無他法。”
陳煜聽了懵然心塞,她被平安淡然卻堅決的態度給打動了,情不自禁的抱着平安,在這片荒涼的地方像是要用自己溫柔的胸膛化解這個男人心中的悲憤。
但是平安的意思不止於此,他等陳煜平息了心情,雙手握着陳煜的肩膀說:“我要告訴你,只給你一個人說,我有野心,我有不良的動機。我之所以帶你看我的過往就是想問你一句:你這樣一個完整的家庭裡出生的完整的女人會接受我這樣家庭這樣男人的愛情嗎?”
陳煜幾乎就是從胸膛裡吶喊着說了一句:“我願意。”
平安沒吭聲,只是靜靜的吻了陳煜。
這天晚上,兩人風塵僕僕的回到了平安易居,而後自然而然的,平安將羞澀不知所措的陳煜給脫了個精光,在主臥那張雙人牀上完成了男人使女子變成女人的整個過程。
在這個過程中,平安非常的耐心,非常的仔細和溫柔,慢條斯理又不失堅定,將陳煜的每寸肌膚每個表情和身體的反映都看在眼裡。這讓陳煜從第一次就獲得了難以言喻的無法言表的痛徹骨髓的生命中最徹底的快樂,而後,他們將這種快樂又再次的複習了一遍,一遍比一遍要臻於完美,直至特別滿足四腳八叉糾纏着睡了過去。
……
王經倫離開了留縣,平安需要彙報工作的對象轉變成了楊慶煌和左尹之。
平安的身份特殊,他自身就是常委,論工作性質,留縣別人也管不着他。
但是試驗區的事情班子裡誰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左尹之根本不願意管,他對平安說,實驗區的事要重新論證,投資規模太大,縣裡根本負擔不起,別的地方也要不來錢,具體的,還要跟王市長交換一下意見,不過一期工程一定要完成,不然投資就浪費了。
左尹之這樣說,平安就說:“那請縣裡給試驗區撥錢完成一期工程。”
但要錢沒有,否則左尹之不會說那樣的話。
於是平安找楊慶煌。
楊慶煌說,坡口那個地方從地理位置看,的確是處於三省交界,條件比較優越,但實際情況如何?本身就離外省核心城市遠,必然導致了運輸成本的增加,當初我就抱着不同的意見的,到這會看看,那時候決策的確可能出了一些問題,要追加投資的話,需要在深入的完全的論證,不管是好是壞,假設論證的有必要,我們再談。
頂頭一句話,下面跑斷腿,楊慶煌這會一句輕飄飄的決策的失誤,可這失誤讓多少人耽擱了好幾年。但是耽擱了也就耽擱了,楊慶煌的話連個道歉都算不上。
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個戲班一套把式,你要敲鼓我要鳴鑼,你要耍猴我要念經。王經倫肯定的事情到了楊慶煌和左尹之這裡就需要再次的論證。
平安沉住氣,也不去找王經倫,等王經倫來留縣考察工作的時候,他去問王經倫這會試驗區怎麼辦?
平安沒有將楊慶煌和左尹之推在前面說兩人不是的意思,單純的就是找王經倫要錢。
平安現在已經成功的成爲留縣的要錢專業戶。王經倫聽了說:“我召集你們班子開會,我看,是需要重新論證一下試驗區的合理性和必要性。人都是有缺點的,我當然不能保證自己當初的決策完全正確,我會勇於承擔自己的失誤。”
“鑑於當時的試驗區是市裡的意見,也是你們留縣辦公會議討論決定之後才上馬的,起碼一期工程要完成,這樣,我保證一期工程的餘款投資到位。”
王經倫口口聲聲的說“你們班子”,將當初的決策推到了留縣班子會議和“市裡的意見”上面,說他自己是有“失誤”,這些平安都不去理睬,他要的是王經倫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促使工程一期資金的到位。
王經倫和楊慶煌左尹之的區別是,王經倫是玩着花樣辯證的說自己不要臉,而楊慶煌和左尹之乾脆就是直接說曾經是不要臉了,但那些不要臉和我們沒關係。
這個試驗區,肯定是一期結束就不會再有結果了,因爲它已經完成了它當初成立的必要性和需要承擔的歷史使命——王經倫當了副市長。
但一期工程不結束,平安就不能離開,怎麼能回到縣裡來?回不到縣裡,遠離權力中心,還談什麼其他?
在王經倫的督促下,坡口試驗區的一期工程餘款很快到位,王經倫在留縣班子會議上強調了對平安說的那些話,即:試驗區驗區當時是市裡決定的,也是留縣班子當時一致討論後決策的,實驗區大方向沒錯,規模與發展前景可以重新論證,但一期工程今年必須完工。
最後,王經倫對平安在試驗區的工作表示了肯定。
平安想,王經倫同志走了之後給自己這個發配邊戌的難民送了一顆甜棗,口頭上畫了一個大餅,自己應該感恩戴德嗎?
無論如何,王經倫講完話後,會場上響起經久不息的掌聲,平安第一個帶頭鼓掌,他臉上綻露着熱情洋溢的笑容,這笑容讓他在諸位班子成員中,顯得格外的醒目和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