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雪空還沒有回答,柳老爺便道:“既然馮夫人願意帶小女前去輕雲庵,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雲薇,還不謝過馮老爺?回去準備準備,明天好跟馮夫人前往。”
“是,父親。謝過馮老爺。”
饒雪空扶着蘭草出了大廳,挑了另一條路往西茉院而去,免得又撞上大夫人。
離了人,蘭草便停下腳步,對着饒雪空要跪下,饒雪空托住她,“蘭草,你怎麼又要下跪?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跟我說說。”她明明是叫蘭草去楚府,怎麼會變成去輕雲庵了?
蘭草咬了咬下脣道:“稟小姐,奴婢去了楚府,但是楚府看門的大叔說,楚小姐跟着楚少爺去探親了,要過幾天才回來。奴婢怕小姐失望,便一路問了輕雲庵的方向想先找找路,有機會能帶着小姐自己去,誰知道路上遇到了一輛馬車,那馬似乎是失控發狂了,飛快地朝着奴婢撞過來。這個時候正好馮老爺經過,拉了奴婢一把,奴婢這纔沒有死於馬下。小姐,奴婢給小姐添麻煩了,請小姐責罰。”
饒雪空嘆了口氣:“你也是爲我着想,責罰什麼呀。那位馮老爺難道會武功?不過,他既救了你,你怎麼還傷成這樣了?”
“當時情況太危險了,奴婢也嚇傻了,不知道馮老爺會不會武功。不過馮老爺拉奴婢的時候,奴婢雖然避開了那馬,但額頭還是撞到了車轅,這才受了傷。”
“很痛嗎?”
“奴婢無礙。”
“馮老爺可認識那失控馬車的主人?”
蘭草有點迷糊地道:“看似不認識。那馬車的主子是位很漂亮的小姐,當時馮老爺救了奴婢之後也順便制住了那匹馬,也救下了受驚嚇的那位小姐呢。對了,那位小姐的丫鬟似乎是叫珊兒。那位珊兒說她們的車伕在中途摔下了馬車,現在找不着人,求馮老爺把她們送回府去。”
“哦?那馮老爺沒有答應?”
“對啊,馮老爺婉言拒絕了,說是要送奴婢回家,但是他讓他的隨從充當車伕,送了那位小姐回府了。”
不送年輕貌美的小姐回府當救美英雄,反而親自送一個小丫鬟回柳府,這等舉動,說沒問題。誰信?
饒雪空挑了挑眉。問道:“你可聽到那位小姐是哪個府上的?”
蘭草搖了搖頭道:“對不起小姐。奴婢那個時候頭有些暈暈沉沉的,只聽到了兩個字,說是城北。是城北的哪一個府上,奴婢沒有聽清楚。”
“算了,無妨。我們快回去吧,你還未曾吃飯吧?”
蘭草到現在還不是很習慣自己的小姐對自己這般關心溫和,心裡淌過一陣暖流,道:“奴婢不曾。小姐可曾用過膳了?”
饒雪空道:“不曾。走吧,咱回西茉院自己做點。”
兩人回了西茉院,饒雪空強硬地勒令蘭草休息,自己下廚去做了頓晚飯,主僕兩人吃了飯。蘭草洗了下便被饒雪空轟去睡覺,她自己則開始試用那對鐵環開始訓練。
跑了五圈下來,覺得身體到了極限了,只好停下休息。最近不知道怎麼回事,之前明明覺得這副身體似乎是跟她前世一樣的強悍,但是最近身體有時候會跟不上她的訓練強度了。
饒雪空燒了水坐在浴桶裡思索着。會不會是柳雲薇的意識在漸漸甦醒,這副身體也要漸漸回到柳雲薇原來的狀態?
這讓饒雪空覺得很迷茫,也有很不安的感覺。這樣的感覺她已經很多年很多年不曾有過了,她父母去世之後的那兩三年她一直有這樣的感覺,後來她強迫自己堅強,強迫自己勇敢,也開始習慣了什麼事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裡,什麼事安排得好好的,計劃得好好的,這種感覺也就離她很遠很遠。
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比那個時候更可怕。連身體都不是她的,身體裡還有另一個人的意識隨時會出來操控這具身體,她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自己要何去何從。
最主要的是她並不想搶,因爲這具身體本來就是柳雲薇的,如果裡面的意志真是屬於柳雲薇自己,那麼後來搶佔身體的是她呀,她纔是那個喧賓奪主的。
多年的軍人原則讓她沒有辦法跟這身體的原主人搶奪。如果柳雲薇回來,她必得把身體還給她的。
到時候她怎麼辦?她會去哪裡?她還能活下去嗎?以什麼樣的方式活下去?
這些問題糾纏着饒雪空,讓她頭痛欲裂。
而正因爲如此,她對明天輕雲庵之行也抱了很大的期待。因爲自己本身這種情況,她已經從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變得半信半疑,如果這碧玉城裡的人都覺得輕雲庵的無痕師太佛法高深,那麼,她是不是可以去問問師太這件事呢?
或許,師太真的是一個有着高深道行的師太,能幫她解決這個大難題?
就因爲這個,饒雪空沒有拒絕馮九萬。
不管他有什麼目的,她現在先不管,有人帶她去見無痕師太是最重要的,因爲據蘭草打聽到的消息,無痕師太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見到的,就算她自己去,人家也不一定會見她。
水溫開始變冷,饒雪空從浴桶裡出來,抹乾身子,迅速地穿上了一身輕衣,然後拿了條棉布擦乾頭髮,回到房裡,倚在榻上等頭髮完全晾乾再睡覺。
第二天,天色剛矇矇亮,蘭草便進來將饒雪空叫醒了。
“小姐,小姐,醒醒。”
其實在蘭草剛進門時饒雪空就已經醒來了,平時這個時候她也差不多要起來晨練,不過也許是昨天那對鐵環的重量讓這具身體微有些吃不消,她今天睡得遲了些。
“蘭草,你怎麼這般早?”
饒雪空一邊問,一邊自己起身開始穿衣服。
她不習慣被人服侍着穿衣,又不是殘廢。
蘭草一開始還很驚訝,但現在也已經習慣了,自去端了洗臉水進來給她洗漱。“小姐,方纔有嬤嬤過來,說是昨兒老爺吩咐的,馮夫人向來是每天卯時初便會出發前去輕雲庵,請小姐不要誤了時辰。”
饒雪空撇了撇嘴道:“你們柳老爺可真是位好父親。”
蘭草雖覺得她這般說話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想。等饒雪空洗漱好便請她坐下,給她梳頭。
“小姐,今天還是梳簡單些嗎?”
“對。”
饒雪空喜歡簡單的髮型,喜歡別緻簡單的髮飾,與以前的柳雲薇是完全相反。柳雲薇喜歡一切奢華華麗的東西,但是她沒有,所以每回一見到柳明如身上穿金戴銀的,總是會流露出很強的羨慕和嫉妒來。
今天饒雪空選了一襲淺草綠上衣輕鵝黃碎花下裙的對襟襦裙,髻上插着兩支全銀雕花簪子,一支花盛放,一支花半含,相當別緻。
“小姐,您越來越好看了。”蘭草看得呆了。其實這樣清麗的打扮才適合柳雲薇,因爲她的長相就是小家碧玉的清純美,要是穿得太過華麗,反而會讓服飾壓下她本身的光采。
當然,氣質也要佔很大部分,以前的柳雲薇連看人經常都是偷偷摸摸的,一副上不得檯面的樣子,現在的饒雪空卻相當自信。
饒雪空笑了笑道:“小蘭草現在也越來越會說話了。”
這時,門外傳來春煙的聲音:“三小姐可起來了?”
主僕兩人轉頭望去,就見春煙正邁步走了進來。她穿着柳府一等丫鬟最好的服飾,深綠繡白梅的裙子,梳着雙髻,髻上纏着珍珠髮圈,整個人看起來比三小姐還要華麗些。
饒雪空目光一閃:“春煙,你來做什麼?”
春煙視線直視饒雪空,有一點難以抑制下去的小傲氣,“蘭草受傷了,不能陪三小姐前去輕雲庵,夫人慈悲,令奴婢今天好生侍候三小姐。”
這是要春煙跟着她去輕雲庵了?
“不必了。”饒雪空道。
春菸嘴角微微一扯,道:“三小姐,這是夫人的一片好意,還請三小姐不要推辭。再者,柳府的小姐出門,連個丫鬟都沒有,那是壞了柳府的名聲。”
嗬,說得真好聽!柳大夫人和柳明如自己都有好幾個丫鬟,偏生柳雲薇就只有一個,還是一個十歲的小丫頭,如果怕壞了柳府的名聲,何不給她多配幾個丫鬟?但是饒雪空纔不要那麼多人住在自己身邊呢,所以她一直就沒有計較過這個問題。
不過看起來柳大夫人是鐵了心要讓春煙跟着她了,若是跟她對着來,怕今天會出什麼差錯,她可不想錯過這個難得的機會,她一定要見到無痕師太。
帶着春煙也沒關係。
所以饒雪空也沒有再堅持。“既然如此,你就跟着吧。”
卯時初時未到,饒雪空便在春煙的陪同下到了柳府的大門外候着馮夫人。這一點必定也是大夫人示意的,就是要無所其極地拉低饒雪空,不然她何必這樣早早站在門外等着別人?待人家到了再出門都不算遲。
好在馮夫人並沒有讓饒雪空久等。
當那寫着馮府標誌的華麗大馬車遠遠駛來,饒雪空心裡對這位馮夫人生了點淡淡的好奇。
她真的那般積極要爲丈夫納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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