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二,風輕輕。
柳府最華麗最寬敝的馬車沐着燦爛的陽光穿過銀杏街口,轉入南安大街,向李府前進。
這輛馬車據說是大夫人和柳明如專用,由楠木製成,似是專爲夏季設計,車廂整體鏤空,掛着湖藍色紗簾,風能吹得進來,空氣得以流通,並不悶熱。外面的人也只能影影綽綽看到裡面坐着人,有一定的私密性。配的馬高大而矯健,跑起來快又穩,車的避震功能看來是相當不錯。車廂裡座位分左右,一邊可坐倆人,打磨得異常光滑的楠木座位體貼地設計着扶手,二人中間有固定着的小几,內凹分四小格,有蓋,裡面放着些糕點乾果之類的吃食。
上一回饒雪空租用的馬車類似這一種,但是規格就小很多,只能坐二人,用的也是普通木材,避震也差得多。
這個朝代與唐宋相似,但容納度似乎更高,就連馬車都有多種類型。大夫人這一輛是一種,還有一種是開放式的,座位上是傘狀頂篷,只遮陽,什麼人坐在上面一目瞭然。這一種多是男子乘坐。
到冬季或是雨季,就是密封性強的車廂,車裡還會鋪上地毯什麼的以做保暖。
車裡,大夫人和柳明如坐一邊,饒雪空和王蕊兒坐一邊。
天氣炎熱,幾人都穿得輕薄,而且色彩繽紛,嬌豔惹人。大夫人穿着褚紅折枝堆花襦裙,梳着完美的墮馬髻,插着雲腳珍珠卷鬚簪子並幾朵燒藍鑲金繁花鈿,耳戴赤金鑲東珠耳墜,脖子戴嵌珠金項鍊,兩隻手都戴了絞絲赤金鐲,整一個貴婦打扮。大夫人年方三十三,因爲常年嬌養,膚白脂柔,顯年輕了幾歲,相貌雖不是極美,但貴夫人氣派是足足有餘了。
柳明如與她長得相似,年輕雖好,但不如大夫人沉穩,多些了浮躁,這樣的端莊相貌便破壞了幾分,反而不如其母。但是今天柳明如是被大夫人用心打扮過的,身上穿着錦華閣趕工出來的桃粉色百蝶穿花軟香綾襦裙,披着蔥綠披帛,整體是十分嬌俏的顏色。她梳着靈動的飛仙髻,髻間纏着累絲金纏枝繁花髮飾,耳戴琉璃桃花耳鐺,項上戴着赤金瓔珞圈,手上戴着珊瑚手釧,裙襬露出的繡花鞋頭也綴着大顆的東珠。
王蕊兒同樣盛裝打扮,翠藍銀絲蝶紋齊胸襦裙,雲紋牙白披帛,似要與柳明如賽嬌俏。許是王柳氏怕她被柳明如比下去,梳的也是飛仙髻,連頭飾都有幾分相似。
兩人臉上的粉比往常要厚一些,而令饒雪空有點無語的是兩人的眉,眉色過黑,眉形微呈八字,讓兩人生生添了兩分哀意。
這倒黴妝,把衣裳帶來的鮮豔硬減了幾分。
饒雪空卻是不知道,大昱朝與唐有些相似,女子對妝容的追求很熱情,流行多變,這眉妝還是最近流行的呢。
柳明如明明已經定了親,但盛裝赴宴的目的幾乎掩藏不住,而王蕊兒一路上明顯緊張興奮,也是司馬昭之心。
饒雪空懶得理會她們,一路上透過紗幕看着外面人來人往,恨不得再下去逛街。
後面還跟着另外兩架普通的馬車,蘭草和春雲等丫鬟乘坐。大夫人本是不願讓饒雪空跟着上她這輛馬車的,但出了府,事關臉面,她不能苛刻對待這個庶女,免得壞了自己和柳府的名聲。
明如和蕊兒的衣裳用的是上等的軟香綾,一匹要三千兩,又是錦華閣所出,自然美麗非常。但是柳雲薇這個賤丫頭,穿着八百兩一匹的軟香綾做成的衣裙,竟然看起來也不比她們遜色多少!劉氏那個賤人,女紅果然是了得!
可惜,她太瘦了,弱柳之姿,年紀又小,劉氏的一番心思絕對要落空。但劉氏敢起這種心思,回去看她怎麼敲打!
柳大夫人瞥了饒雪空一眼,輕蔑而厭惡地轉開了。
李府在南安大街盡頭,佔地並不比柳府大,但是那大門就比柳府氣派得多。大門口兩頭石獅一左一右,很是威武。
不知道是不是她們來得早了,如今門口沒有別人,倒有兩個嬤嬤候着,等她們下了馬車,問候了兩句,將她們迎了進門。
進了大門,青磚飛檐的照壁,留白,前面栽着幾株翠株,倒很是雅緻。
繞過照壁,大氣的園子讓人覺得突然豁然開朗。
假山角亭,花樹深深,遊廊曲折。
一行人穿過一道遊廊,下了幾級木階,再走幾步,便來到一院門前。兩個嬌俏的丫鬟迎了上來。
那送她們過來的嬤嬤對大夫人福了福道:“接下來便由小桃姑娘帶夫人小姐們進去了,奴婢還得去府門口候着其她嬌客。”
大夫人有禮回道:“謝嬤嬤帶路。”等那嬤嬤退了下去,她又對那穿着粉桃衣裙的丫鬟道:“有勞小桃姑娘。”
春雲很有眼色地上前一步,將一隻碧青繡花的荷包遞了過去,看起來手感還是頗重的,想來大夫人高看李府,對李府的丫鬟也不敢小氣。
小桃不着痕跡地將荷包攏進了袖口,然後笑容便甜了三分。“柳夫人,三位小姐,請跟奴婢這邊走。”
饒雪空進了李府倒是來了幾分精神,畢竟又是觀賞另一座古代園子啊,就當旅遊一樣了。不過這些女人走路都極慢,還要講究婀娜多姿,她有些不耐煩。
好在很快就到了今天要辦賞荷宴的地方。
說了是賞荷宴,那自然得有荷花池。見到了荷花池,饒雪空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丫的,這荷池可真夠大的啊!這得叫湖了吧!
呈葫蘆形的湖上開滿了荷花,荷葉田田,花如嬌客,美不勝收。湖邊建有一遊廊,廊壁漆綠,雕刻着花葉枝枝,掛着粉色紗簾,此時都挽了起來,卻隨風輕拂,與荷湖融爲一景。
就在這時,一道穿着玉色長錦袍的身影自長廊另一頭緩緩行來。雖還看不清面貌,但是那飛揚的發,挺拔的身姿,瀟灑的步伐,無一不在說明,來人是一個不凡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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