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女人就是演員。
程思思應該比陸文龍大點,但肯定比湯燦清小,雖然密斯湯也是書香門第,可湯培元對女兒的培養真說不上完整。
陸文龍帶程思思前往那羣公子哥的聚會,纔算見識了一把什麼叫帶着文藝範兒的大家閨秀!
都有帶女伴,還居然有倆起鬨給陸文龍包紅包祝他白頭到老!
真裝了點禮金!
陸文龍頭疼!
程思思就笑着接了:“真是不好意思,在渝慶其實就差不多了,鬧彆扭,你們也知道他,什麼都好,就是……男人不都這樣兒,得管着,起碼在平京現在歸我管!”
周圍人就更起鬨,陸文龍只好拱手做告罪狀:“我只能請各位喝個痛快……”
誰曾想,程思思比他受歡迎:“成二哥是吧,感謝感謝,呃?您這玩的核桃不錯,包漿都勻色兒了,有些年頭了吧?民國的?”
這位簡直就給撓到心癢癢了:“你懂這個?”
程思思客氣:“我爸以前經常把玩點東西,喜歡玩點石頭啥的,我還陪他去民族邊區收過貨呢,他是雕塑系嘛,成天跟石頭打交道。”
人家就根本不理陸文龍了:“喂!聞老六,過來!過來,內行呢!”轉頭:“你有收貨的門路?帶我們去?錢不重要,一定得有好東西……”
程思思撒嬌的挽着目瞪口呆的陸文龍:“得他同意……”
陸文龍想捂頭!
瑪瑙石,蜜蠟,鬆耳石,這姑娘都能看看分辯成色,一句說個八九不離十。把一幫京城頑家樂成啥了,這就是特點。
玩這種有些八旗子弟風格的東西,京城歷來都是玩,是個收藏傳播和哄擡價格的地兒,卻從來不是產地。產地就在蜀都那一方的民族集散地,數百年來都是這樣,好東西都在京城,但層出不窮的頂尖貨色都在蜀都那邊了,藝術院校纔是多少年來都不忘閒情逸致,到那些地方轉悠的主兒。這些陸文龍根本聽不懂的東西,人家溝通得頭頭是道。
程思思還把成老二那對兒野生核桃給陸文龍炫耀:“真正的好東西,過了不知道多少手,透亮!”
陸文龍剛喝了一大杯白酒,看見那油膩膩的核桃沒感覺到絲毫美感,直犯惡心!
差點想吐!
更把些個平京的公子哥笑得不行。
等程思思開始點評這四合小院牆上的那些遊蝦螃蟹圖。鼓掌的人就更多了。
才情,特別是專業級的藝術才情,永遠都是這種玩家圈子的中心話題。
當有錢有閒了,這時候要玩什麼?就是玩情調了,最後陸文龍醉醺醺買單時候,程思思接過單子跟周圍搶單子的告罪:“我來……免得這傢伙回家跪老婆跟前兒就啥都不認了!”
連成老二等人走的時候都跟陸文龍白話:“你這小老婆,要不是一看就是個認死理兒的。哥兒幾個說不得要試試魅力了,好好珍惜弟媳啊!”
搞得陸文龍一愣一愣,論漂亮的,剛纔那幾個什麼文工團帶出來的不是跟天仙似的麼?
回頭看程思思,嗯,也還行……沒那麼高挑,但小鼻子小眼也確實靈動好看,有股子說不出的氣息,陸文龍覺得自己喝醉了,趕緊搖頭。
還得去跟維克托坐坐呢。陸文龍攆姑娘回去:“我還有一攤,你自己打車回去,誰敲門……”
程思思挽了他:“你都喝這麼多了,還是爲我喝的,我陪你一起。我開車,你見姑娘我都不做聲,我們是哥們兒!”
陸文龍是覺得開車有點危險,暈乎,就從了。
結果程思思開車那叫一個慢,估計是有心理陰影,磨磨唧唧,並道轉彎都要看半天,和楊淼淼那種不問三七二十一,先打方向盤的風格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讓坐在一家咖啡廳都喝了第二杯的維克托看見很想岔了點:“怪不得這麼久?”
程思思不認識這大富豪:“對不住,對不住,他稍微喝多了點,我買單……我坐旁邊的桌子。”
維克托從她的普通話裡聽出點渝慶音,自己就換了渝慶話笑:“以前沒見過你?我們是親兄弟,不在乎這個的,一起坐下吧?”程思思就故意拿眼睛瞟陸文龍。
陸文龍的確是有點醉態可掬的模樣,一隻手撐住下巴:“坐唄!都是哥們兒嘛……”
維克托純粹是放鬆,跟陸文龍在一起,纔會有點絕無僅有的小混混狀態,居然開始嗑瓜子,之前放桌上那麼久他都斯斯文文的坐那閉目養神聽音樂,現在看陸文龍憊懶樣趴桌子上,他也就開始忘記自己是李家大公子,八婆的問:“你們咋認識的?瞭解他多少?這傢伙不是好東西的……”
程思思招手讓侍者過來:“我要藍山,給他來杯紅茶吧,稍微淡一點的紅茶醒酒。”
維克托也單手撐臉有點賴皮的起鬨了:“喲!你還懂藍山和紅茶?”陸文龍家裡那四尊女菩薩都是絕對不瞭解的,楊淼淼這種連意大利麪條都能當成點心來珍藏呢。
程思思就真以爲這個穿着得體的眼鏡也是陸文龍那些上不得檯面的把兄弟,笑得親切:“叫我思思姐!”
維克托不要臉:“思思姐!”他都三張半了,好意思!
程思思就得意:“我知道他家那幾位……”
陸文龍喝了大半杯紅茶,才稍微清醒點,就看見程思思又跟維克托聊得熱火朝天,多了不說,周圍牆上克里姆特的複製作品,就能找到話題,陸文龍又是聽天書,擡手指程思思,這姑娘就閉嘴了,嘿嘿笑:“你們聊你們聊……”她是有點興奮。
維克托都嗑了大半碟西瓜子了,不滿:“你喝多了就睡你的,打攪我們幹嘛!”
程思思維護哥們兒:“剛纔在那邊我也聊挺多了。他喝多了點。”
陸文龍啥時候要女人解釋了,一指她,程思思又閉嘴,陸文龍拿小勺玩方糖,悶聲:“你談得怎麼樣?”
維克托無所謂:“還不就是那樣。給利益給好處,表現愛國主義熱情,我現在也會說官話了呢……利益巨大,但還需要表忠心和巨大投入,你呢?天天跟他們混在一起的目的是什麼?想追趕我?”
陸文龍不看他,慢慢搖頭:“不知道。有點迷茫,這次跟甘家去粵東看戲,真的不寒而慄,我不喜歡這種事情。”
維克托根本就不問是什麼戲,小啜一口咖啡的動作,優雅瀟灑。程思思可能看出點門道,都想鼓掌了,也察覺出陸文龍這個弟兄好像跟其他不同,雖然她聽他說話也跟聽天書似的:“這是必然的狀況,他們說是有幾代,其實才剛剛開始嚐到權力的滋味,懂得用權力換取什麼。吃相未免難看,但錯過這個階段,就基本不可能有白丁能隨意成功了,你難道想錯過這場盛宴?”
陸文龍喝了酒,加上在親兄弟面前,會把一些藏得比較深的話說出來:“來平京之前,我跟國委會的一個老頭呆了一段時間,如果我真要抱大腿,就應該恬不知恥的抱上去,來了平京我也見過兩位大老爺。這是我能跟他們一起廝混的資本,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東西。”
維克托跟看親弟弟一樣溫和:“好事情,說明你在思考,處在你這樣的位置和快馬加鞭的局面下,大多數人已經迷失了方向。只知道被事態裹帶着往前進,哪怕前面是懸崖也停不下來,你還能保持思考的能力,這一點,就是最可貴的。”
陸文龍有點喃喃:“我該怎麼辦?這麼大的攤子,這麼多弟兄,我該帶着他們走什麼路?就保持現狀?人心思變,會不滿,各行各業的廠房、公司都摁不住的在發展,但真的發展?那就要保持跟市裡、省裡的關係,華國的事情,有哪裡可以脫得了官字口的事情?省裡就能一手遮天了?還得跟中央有關係,對麼?連你家也得這樣,我就更不用說了,但最終呢?跟這些人搶食吃?遲早死在沙灘上!”可能真是喝了酒,說得有些混亂,也有點含糊,但臉上的表情木木的,程思思不知咋的,看了就突然有些心疼,是很心疼。
維克托能聽懂,笑笑:“淼淼送到香港去,這個事情你就處理得不錯,爲什麼我敢來平京這麼做?因爲我是香港人,不是內地的,不受到這個體制的約束,如果有什麼,我可以不按照內地的這套受到牽連,任何針對我的做法,也要考慮統戰或者國際影響,你懂了麼?”
陸文龍也懂:“我也出國?讓我的家人跟大弟兄們都出國拿外國護照?但還是在國內做事?”
維克托笑着點頭:“已經有這樣的苗頭了,你說的那個甘家,不就是這樣?一部分子弟在香港,還有很多平京的暗暗把後代送到美國加拿大,就是爲了避免政治鬥爭或者國家層面的影響,但做事業,找錢還在國內。”
陸文龍居然冷笑了一聲:“去當黃皮白心的香蕉人麼?跟我那個燦表哥那樣?只留在國內找錢,不在乎會把這片土地搞成什麼樣,如果亂得一塌糊塗,就拍拍屁股走人,說哥們兒是外國人?”
聽了這句,維克托目光亮起來看着自己弟弟,看見陸文龍坐正了也笑起來的大馬金刀放下小勺:“不……袍哥人家是絕不會這樣背信棄義,丟根忘祖的!”似乎心情也隨着思路開放起來:“從老子拿起球棍去打比賽開始,就聽慣了國歌,懂得要做個愛國的人……嘿嘿!”
哪裡還有半分喝醉的模樣,挺直了胸膛,豪邁而灑脫自然,程思思又有點目眩神往,真的鼓掌了!
這可憐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