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龍很高興,因爲看見姑娘臉上那種已經好久不見的驕傲又自信的笑容!
楊淼淼是真的有種滿不在乎的表情,頒獎儀式以後,就把金牌摘下來塞兜裡,說拿回去給大姐的寶寶玩,以前自己那些金牌都留在國家隊了,現在終於有了個紀念品,跟着陸文龍也學了些不一樣的情緒,有點不耐煩的應對了如潮水般的恭賀之詞,就要坐上面包車,跟陸文龍一起回家了,因爲她說她還要準備明天的跳板決賽,這些教練就都不敢吱聲了。
不過最終還是被拖住等一位蜀都省的領導過來熱情的握手接見,感謝她爲家鄉努力拼搏,創下佳績云云,姑娘以前很喜歡跟領導接見打交道的性子也變了,隨意敷衍兩下,等領導一走,就催着陸文龍走了:“我終於明白了,這些領導都是空了吹,成績好的時候跟着一起拍拍照表現一下,我成績不好或者摔昏過去,他們就一聲不吭裝不曉得了。”
陸文龍不想在這種時候提那些噁心人的官府人家:“晚上吃好的不?!”
姑娘態度嚴謹:“比賽期間不得隨便吃,還是回去吃飯,我們自己做。”
好吧,陸文龍原本打算去開個洋葷西餐什麼的,都只好取消,但是吃過飯就要單獨出門,楊淼淼神遊天際的扎個步子在調整身體狀況,那麼凝聚精氣神的幾跳,實際上是很累的,明天還要決賽,所以必須要調整。
湯燦清就在乎:“你去哪?”
陸文龍不隱瞞:“找上次我們吃飯遇見那個唐三爺談點事情。”
湯燦清想一起。又自戀的擔心自己惹麻煩:“我……抹點菸灰。跟你一起去看看好不?”說實話。也才二十二三歲的姑娘滿臉表情那叫一個生動有趣,陸文龍看看湯培元沒注意,就湊上去親一親:“一起吧!沒誰敢亂動!”也有點傲然的氣勢了。
所以趁着體委的車還沒有還,陸文龍就開着跟湯燦清出門了,目標雖然不太確定,但是不難找。
蜀都的道上氛圍的確比渝慶要濃郁很多,駕車在湯燦清的指引下來到城南,不得不說這幾年蜀都的發展變化也大。姑娘有點摸不着方向,因爲到處都在大興土木的修建,看見火車南站以後,陸文龍就專朝着那些有點陳舊的區域開過去,終於在一處很有點破爛的街道拐角處,看見一家茶館,那種完全屬於老輩子的破舊茶館,就是個篾條竹架搭建的棚,接在灰磚牆面上,有些磨損嚴重的磚牆窗臺上放着一些疊起來的茶碗。竹架棚下面都是竹子編的桌椅板凳,陸文龍在街對面停了車。就拉着湯燦清過去,大姑娘趕緊拉亂點頭髮,遮在自己臉前,還特別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寬鬆的罩衫,貌似沒有露出什麼出衆的身材,才掛在陸文龍的胳膊上樂滋滋的在茶館裡面坐下。
陸文龍不用茶倌來伺候,自己到窗臺上抓過一疊茶碗,放在桌面上,每五隻茶碗湊在一起就可以擺個梅花形,而兩朵梅花相交有兩隻碗,所以只需要八隻碗就可以擺兩朵梅花挨着的樣子,然後,陸文龍才坐靠在在椅背上,招手讓茶倌過來沏茶,順手還給湯燦清要了一碟瓜子,姑娘有些興奮又有些忐忑不安的磕着,不過不是連殼吃了,就是帶仁一起吐掉,還賊兮兮的到處看!
陸文龍難得教訓她:“坐好了,要端端正正有氣勢的,我們不是來求人,是在找人談事情的,也不是鬧糾紛。”伸手隨意的在這個所謂的梅花陣裡面端一杯起來喝,水有點燙,不過茶也不是什麼名貴的茶葉,跟當年陸文龍在龐爺的茶館裡面泡的差不多。
湯燦清好奇:“我能喝麼?端哪一杯?”
陸文龍指指:“只要是跟我端的同一朵梅花上的都行,其實就這三杯能端,別碰另外一朵。”
大姑娘還要問什麼,茶倌就已經指引一位拿着煙桿的老頭過來,在旁邊看看:“哥子找人?”
那就行了,陸文龍坐在椅子上不起身拱拱手:“小弟姓陸,渝慶來的,找唐三爺,麻煩打個電話說一聲!”
老頭點點菸杆,轉身走了,湯燦清還是覺得挺刺激的:“這表示什麼意思,你纔多大歲數跟這麼個老頭子說小弟小弟的?”
陸文龍嘿嘿:“我對他說小弟,就已經是客氣了,梅花陣就是兩朵梅花一起開,基本上是身份平等的人找另一個人,上次已經拜過碼頭,所以這次就直接開口找人就行,待會兒那邊有了消息,確認無誤再過去找人就是了。”
湯燦清繼續嗑瓜子:“就不怕這裡萬一是唐三爺的仇家?”
陸文龍撓撓頭:“他敢說是城南的舵爺,那還是沒仇家敢公開開堂子的,而且新社會了,哪有那麼多不共戴天的仇家?明曉得我都跟唐三爺平起平坐,還來整我,那就是得罪兩幫人了。”
果然,茶都沒喝完一開,那老頭兒就過來了:“唐三爺聽說是陸兄弟,過來了!您稍等下。”口氣都客氣不少。
陸文龍點點頭,依舊慢條斯理的坐在竹椅子上端着茶杯慢悠悠的喝,天色已經落下,城南還屬於比較開闊空曠的地帶,已經接近城郊了,茶館棚下只有一盞昏黃的白熾燈,有點夜風,就輕輕搖晃,湯燦清一隻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轉臉看着自己男人,居然有點出神。
陸文龍轉頭髮現了:“怎麼?”
湯燦清居然有點不好意思的挑挑頭髮掛在耳後纔回答:“挺喜歡看你這樣的動作,有點沉穩,有點老輩子的味道……心裡就覺得蠻歡喜!”同樣兩個字,轉換一下位置,涌出來的情感更生動一些。
陸文龍還看看自己:“其實都是跟龐爺和老爺學的動作,總不能毛毛躁躁的弱了名頭……”
確實是,半小時以後,才風風火火帶着六七個人過來的唐三爺看了陸文龍,也是拱拱手,有條不紊的坐下:“陸兄弟看上去很沉穩嘛,不愧是智堂的硬火子(管事的人)。”伸手拿過另一朵梅花的一個茶碗,自己大口的喝下,估計還是有點熱。
陸文龍開門見山:“來找您,兩件事,一件我自己的,就是我上次給您說的那個三把刀,我已經搞起來了,您有空帶點朋友過去玩幾天看看,如果合適的話,我們在蜀都也搞起來!”這幾乎是個順水人情,回蜀都來投資,黃爺肯定願意,關鍵就是這邊要有落地的人,陸文龍並不全面瞭解這位唐三爺,但是張慶楠的事情正好可以試探一下,喵喵的確是很能賺錢,陸文龍自己手裡面又有現金,是可以跟香港那邊合夥再來投一家的,不然那些錢放在銀行還不是就放着了,總得滾動起來才能生錢吧,這可是維克托以前經常說的要流通。
果然,唐三爺的眼睛就是一亮,猛亮:“真的?這麼快?真有三把刀?”
陸文龍笑得更雲淡風輕的裝成熟:“您過去看看就明白了,回本養弟兄都是好行當啊。”實在是他看剛纔那幾個跟着唐三爺過來的弟兄都說不上多有錢,這也是蜀都的一個弊端,天府之國嘛,長年安逸的生活,讓這邊養成喜歡空談,慵懶不愛做事,更喜歡吹牛的壞毛病,那句著名的月球拋光、火車轉彎燈、航母保養工程業務都敢接的笑話,就是形容蜀都人喜歡在嘴邊亂吹牛的壞習慣,隨便找個路邊看見幾個穿着很普通的傢伙抽着最次的煙,卻口口聲聲幾千萬上億的業務,落到實處的很少。
唐三爺就拱手:“走嘛!找個地方坐下來喝幾杯,慢慢聊?”這是來興趣了。
縱然在家已經吃過飯,陸文龍也點點頭,隨手把車鑰匙遞出去:“哪位弟兄來開車?”
原本坐在周圍桌邊的幾個三四十歲的漢子中立刻有人接過去,順着陸文龍指的方向,把那輛其實也不過兩三萬塊錢的舊麪包車開過來,陸文龍注意到剛纔他們都是步行過來的,有一個還騎的三輪車!
蜀都人是真不太講究這些。
就連喝酒的地方,也是就在路邊找了個冷啖杯(大排檔),滷兔頭,鴨脖子之類的擺上十幾盤,坐在同樣是竹椅子中打開一瓶瓶啤酒開始豪飲。
陸文龍這時候才藉着喝酒,把張慶楠的事情敘述了一遍:“不關我的事,只是渝慶同道,過路幫忙,三爺能幫我拿個言論我轉頭交差,就算是幫了大忙!”
唐三爺卻手中拿個鹽水鴨頭,看自己的一位弟兄,那個四十來歲的乾瘦男人正在吃豆腐乾呢,還給噎了一下才迴應:“常三嘛!他們在渝慶丟了八十萬,這件事早就鬧翻了的,恨得很,早就嚷嚷着要把場子找回來,說是連本帶利起碼要收兩百萬纔算是面子裡子都足夠了。”
陸文龍就做個駭然的鬼臉:“高利貸有這麼狠?”雖然驚駭,這個表情卻足見輕鬆。
讓唐三爺哈哈哈的笑起來:“所以都不喜歡跟高利貸的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