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還是跟麻子等人狠狠的在宿舍裡面熱鬧了一下,雖然不能喝酒喧譁什麼的,一幫熟識的隊友跟弟兄一起在牀上亂翻滾的打鬧,直到趙連軍沒好氣的過來查房看見,才把陸文龍給攆回去,這次就沒有讓陸文龍跟他住一起,因爲那個球隊帶隊的書記要求教練必須要保持固有的權威性,不能太跟隊員混跡一片,就算是絕對主力都不可以
在黨領導一切的狀況下來說,個人必須要服從集體,再強的個人都不可能凌駕於集體之上……
陸文龍不知道這茬兒,高興得很,搬了行李就攆走麻子一間寢室的傢伙,樂呵呵的住了進去:“三嫂找我,你可要學會打掩護……”
麻子一臉的不屑:“我又不是傻的!當然知道怎麼幹……”興致勃勃的跟陸文龍打聽大家的事情,這可憐孩子給在國家隊都關了大半年了,幾乎就沒回過家,連春節都沒回去,打電話也是繼父和母親到郵電局打長途過來,阿林把他那份帶回去的,就說是麻子在國家隊的獎金,家裡面驚訝萬分,萬元戶啊,都是個可望不可及的稱呼,去國家隊打球的孩子居然有了這麼大的出息,所以又特別打電話來叮囑孩子千萬不要虧待自己,錢都留着給他成家用云云……麻凡就對弟兄們這些日子的生活很好奇。
陸文龍長話短說,把在渝慶的事情大概講述了一遍:“老爺給我說,人多弟兄多,出彭俊這種反骨也是必然的,只是希望大家都引以爲戒,不想走這條道我們恭送離開。但是想踩着弟兄們的頭自私自利,就是這樣的下場了。”
麻凡跟彭俊的關係不算深厚。沒有多餘的情緒,收斂笑容坐得正正的認真聽,末了纔開口:“奧運會打完……我還是想回去跟弟兄們做事。”
陸文龍看他:“爲什麼?說好了弟兄們隨意發展,想做什麼都可以,大家都支持的,你辛辛苦苦打到了國家隊,爲什麼要放棄,按照我們的年齡,起碼還可以打十年!”
麻凡點頭:“我知道……有這樣的弟兄真的是我的福氣。春節他們一起到我家去看我爸媽,讓我真的很貼心,所以我也想跟大家一起做,再好的弟兄分離久了也會生疏的”
陸文龍搖頭:“每個人的造化不同。你有這個天分底子就做這個。大家都不會說什麼,阿生連人都不見了,一樣有份。你不要往心裡去,這是你該得的。”
麻凡也搖頭:“這個還是次要的,弟兄之間沒那麼多虛情假意的東西,我心裡都明白,主要還是現在不是很想打球了,呆在國家隊沒意思!”
陸文龍笑:“怎麼?呆的時間太長。把你悶出病來了?”
麻凡點頭介紹:“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不是每時每刻就專心打球。老是要開會,要整頓紀律,要做思想工作,煩死人了,我們就是運動員,不是搞政治的,天天搞,真的很沒意思,不想打了。”
陸文龍這才真的有點驚訝:“還有這樣的事情?老趙跟我提了一下,我還沒在意……”
麻子一臉訴苦的模樣:“明天你就知道了!帶我回去吧!”
陸文龍很想見識一下……
果然,一大早出完早操,渾身都汗透的隊員們剛剛從運動場下來,就有個助理教練排好隊,整齊的回宿舍洗漱然後到餐廳吃飯,以前這種中間的時間全都是自由行動的,不知道是抽哪門子瘋,張九歌小聲給陸文龍撇嘴:“書記帶過來的人,有想搶老趙位置的打算!”
陸文龍白眼……
那個姓劉的助理教練煞有其事的要隊員們排好隊行進,他還喊一二一,說是軍事化管理才能讓隊員們有更高的紀律性,連在食堂吃飯都要求坐得整整齊齊,然後陸文龍就看見湯燦清穿着一身的運動服,跟一個穿中山裝的年輕人一起走進來,低身交談着什麼,那個劉教練趕緊過去說話,湯燦清就笑笑自己走開,末了偷偷給陸文龍飛個眼色,坐在這邊的隊員們都知道她跟陸文龍的關係,所以她也不避諱,這幫運動員想喝彩,被咳嗽的劉教練壓住了:“吃過早飯,先到小禮堂開一個思想工作會議!不得請假缺席!”
縱然使勁的壓抑,陸文龍還是能明顯聽見隊員們之間傳來一陣哀嘆聲,說老實話,體育運動隊的人,真的相對思想還是比較簡單的,思想工作真沒必要做到這種天天講的地步。
陸文龍是個什麼性子?
所以吃過飯,磨磨蹭蹭的纔過去,麻凡咬咬牙也跟着他,沒吭聲。
結果到了小禮堂,幾乎所有人都到了,連趙連軍都有點皺眉的拿着一個筆記本坐在那裡,湯燦清也坐在後面,手上也拿了一個什麼硬麪的本子。
臨進門的時候,麻凡搶先一步走到前面:“不好意思,我們的門鎖有點問題,遲到了!”
劉助理有點冷臉:“紀律就是紀律,沒有人可以違反,規矩是怎樣,你自己清楚!”說真的,這幾句話,陸文龍更覺得好像袍哥刑堂的問訊腔調,哪裡是運動隊或者黨支部?
麻凡走到小禮堂講臺的中間:“我因爲自己的原因,遲到了,非常誠懇的給大家道歉……”最後略微點了一下頭,也冷臉冷麪的就朝下面走過去,那個劉助理顯然不滿意,正要叫住他,那個陸文龍早上見過的年輕人對劉助理搖搖頭,指指陸文龍……
劉助理看着陸文龍:“早就聽說過你,仗着自己技術好一點,就恃寵而驕,居然在爭分奪秒進行奧運集訓的時候敢不到國家隊來報到!你認爲國家隊是什麼?你比大家晚了三個月,你知道這三個月大家流了多少汗水,你卻躲在家裡享清福?”
原來這纔是重點,所以麻凡就被輕輕放過了。
陸文龍有點好笑的看着這個助理,只是偏頭看了看趙連軍,卻發現他的臉上充滿焦急,有些咬牙的對他搖搖頭,目光中甚至有點哀求的意思,少年有點詫異,再看看隊員,大多數都有點木然的臉上,完全都是神遊天際的感覺,這支棒球隊,已經被搞成了什麼模樣?
這支凝聚了趙連軍跟他多少心血的球隊,已經變成了什麼模樣?
陸文龍真的有點憤慨了,上前一步:“你想說什麼?”雙眼直視着這個有點囂張的助理,語氣不重,卻很輕蔑。
那個劉助理張嘴正要說話,陸文龍再上前一步:“你要說什麼?”口氣加重一點!
在對方神色都有點詫異的時候,陸文龍接着又靠近一步:“你到底要幹什麼?!”最後這句話突然就加重……
兩人之間的距離從兩三米,就被他這樣突然接近到半米不到,那個起碼快三十歲的助理教練居然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似乎發現自己這樣有示弱的感覺,就趕緊站住,還想往前走。
陸文龍腳下不停,邁大點步子幾乎前胸貼前胸:“我剛來,什麼都不知道,你對我叫囂個什麼勁?!”聲音越來越重,不是大聲,而是那種語氣上的加重,有種無形壓力的加重!
呆坐着的隊員們眼睛有點亮,看着陸文龍的動作,似乎胸腔都擴大了一些,呼吸都加重了!
“你!在幹什麼?!”同樣加重的語氣,掌握得更好的語氣,把重點放在那個你字上,一把更厚重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陸文龍都不扭頭,只把自己的視線狠狠的鎖定在面前這個助理教練的眼睛上,把自己有些桀驁的目光毫不掩飾的就傳達過去!
那個助理教練好像被打了強行鍼,實際上被陸文龍的眼神也看得有點發毛,索性一步跳開:“陸文龍!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犯錯誤了!你居然敢抗拒教練組對你的批評和幫助,你……”
陸文龍看都不看他了,轉頭看剛纔那把聲音,眼前這個穿着中山裝的年輕人應該就是所謂的黨支部書記了,不說話,就正面的看着,收斂住剛纔的情緒,細細的打量,剛纔的跳樑小醜不過是這個書記放出來的一條狗,正主纔是這位,值得打量……
用荀老頭教授的那些看人技巧來說,面前這個人,就是典型的一身官味,三十歲左右的年紀,卻絕對沒有一點年輕人應該有的輕浮之氣,沉穩得很,身上一件深灰色的中山服,在政府機關人員已經陸陸續續在開始穿西裝的時候,穿中山服的基本都是黨政幹部,不是很新的那種,但領口絕對扣上了風領釦,褲子是一套的毛料,但滅有熨燙,略顯隨意不做作,皮鞋也不是錚亮的樣子,乾淨而已,頭髮整整齊齊的梳成一順風的形式,搭配國字臉要是拍個登記照,絕對是標準範本,年紀不大,似乎卻故意把腰腹部頂起來一點,顯得上身都有點微微後仰,那麼目光中就是一種眼眸低看的態度……
充滿身爲體制內人員的優越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