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裡忽地有些輕鬆。
這個圈子本就不適合她。
早在一開始,她就該離開了。
出了城主府的大門,她又意味深長的回頭看了一眼,對於這個陌生的地方,她沒有一點兒不捨。
但是對於這裡頭的某個人,老實說,她的心裡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淺笑了笑。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便是抓在手上了,也會被風吹走的。”
說完她便轉身走了開。
依稀記得昨日她是這麼問他的。
“我在海里扭傷了腳,一直盯着你看,你發現了嗎?”
他一臉茫然。
她又道:“那會我潛入海里,自己忍着痛往船上游,身邊的人全上岸了,就我一個,那麼顯眼,你看見了嗎?”
那會他沒說話,眼裡好像有些內疚。
她便又道:“漩渦捲走了那麼多船,我也被往那個方向拉去,所有人都在大叫的時候,我喊你拉我一把,你聽見了嗎?”
他是真的沒有聽見。
所以依舊沒有說話。
她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想起那會爲他撐傘,風雨那麼大,她怕雨打溼了他,便是風要將傘吹走了也死死抓着。
最後傘折了,她也摔到了地上。
就好像是他問的,爲什麼不鬆手呢?
放手讓傘飛就好了,那麼大的風,抓不住傘的啊。
可她以爲,她是能抓住的。
就好像她天真的想着,總有一天能感動他的。
但是他們之間的風雨太大了。
她拼了命的抓他也抓不住。
弄的自己傷痕累累,惹人笑話。
是她太弱。
是她自找的。
她清楚的知道這一點。
所以她不該留着,就好像那天她扭傷了腳沒人發現,差點淹死在那海上。
就好像她也被漩渦卷的爬不上船,依舊沒人發現,弱弱的抓着一根繩子,試圖爬回船上。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便是淹死在了海上,也不會有人發現。
所以她便是離開了,也不會有人發現。
她走了很遠,這兒離爾七依舊很遠很遠。
必然要買輛馬車,好在身上有不少錢,不一會兒便買了輛自己的馬車。
在車裡頭備上食物和水,又找一被子店買了層被子。
備好一切正要出發,忽然一個影子攔到了馬車前頭。
“你怎說走就走?”
瞧見是歐陽子昱時,葉清歡顯然有些吃驚。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歐陽子昱會追着自己而來。
這讓她愣了半響,後才笑道:“昨日已經解釋清了,我也想爹孃了,雖然他們十分愛財,但我回去,他們必然是歡迎的。”
“當初你最想離開爾七,出江湖闖蕩,如今還未開始闖,怎的就回去了?”
歐陽子昱緩緩開口,又道:“我仔細想了一日,那時情況緊急,事態也複雜,我確實沒照顧到你,好在你平安無事。”
他大概是瘋了。
不然怎會就這麼追上來了?
心裡似乎有個聲音,他該放她走,該放她走……
反正留着,自己也照顧不好……
可是自己一動不動,依舊攔在她的跟前。
大概是有些內疚。
畢竟自己還沒來的及好好彌補。
葉清歡呼了口氣,後而沉默了一會兒後,才緩緩道:“謝謝你能來送我,但是關於我爲何要走,其實我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我喜歡你,可喜歡的太卑微了。”
說着,她又長長地呼了口氣。
“我終於知道我們之間隔着千山萬水,所有人都覺得我配不上你的時候,我總想着,只要你不那麼覺得,只要你能留着我便好了。”
“後來我發現,我真的配不上你,不是因爲所有人都那麼覺得,而是你本來就沒打算留着我,我還那般粘着,我一開始便知道,你會留下我,不過是因爲涼音的一句話,可我還抱有幻想,甚至覺得只要跟在你的身邊,我就能滿足。”
這般說着,她又苦澀的笑了一笑。
“可我高估了自己,我並不是那麼偉大的人,我終於發現跟在你身後的自己有多醜陋,就像一隻粘人的肥蟲,偏偏我還總是自我幻想,以爲自己是守護你的蝴蝶。”
歐陽子昱沒有開口,只是臉色有些暗沉,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他自然是知道,眼前的姑娘待自己多好。
所以越好,他的心裡纔會越發的不是滋味。
是內疚,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又聽葉清歡緩緩地道了句。
“我該放過你了,也當是放過我自己。”
說着,她竟拉着馬轉了個方向,後而繞過他緩緩離去。
歐陽子昱並沒有再攔上去,只是久久也沒說句什麼。
在經過他的時候,葉清歡又是不掙氣的落下了一滴淚水。
“對不起,死皮賴臉的纏了你這麼久,希望你能忘記那些不好的……”
歐陽子昱默了默,這才道:“你沒對不起我。”
她揚了揚脣。
“我準備回爾七啦,那裡的山比外頭多,水比外頭甜,人也比外頭的好相處,大概那纔是我該呆的地方,我曾以爲我能當個闖蕩江湖的俠女,出了江湖才知道,人世險惡,在江湖上闖的,人人都想有個安穩家。”
說着,她苦澀一笑,“而我終究沒有變成俠女,我才認清自己就那麼幾斤幾兩,我也沒能賴着你一生,我高估了自己的臉皮,沒有我,你定會過的更好啦,照顧好自己。”
“爾七與外頭也算的是與世隔絕,今日一別,怕是一生。”
話罷,她已騎馬漸漸遠去。
留在原地的歐陽子昱忽兒覺得有些心酸,就好像是忽然僵住了身子,想追追不去,想走走不了。
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又只言未語。
路旁的屋頂上,月影與月修一臉沉重,對視了一眼後,終是長長嘆了口氣,同樣沒有說一句話。
他們誰也不敢保證歐陽子昱會不會追上去。
但是在他們的印象裡,這樣的可能性很小很小。
或許只要他追上去,然後同葉清歡說一句留下,她就會留下來了吧?
畢竟她是那麼的愛他。
可他沒有說,也沒有追上去。
而葉清歡,終究沒有留下。
爾七與這外頭有些遠,真真算是與世隔絕。
再不追,便該真的錯過一生了……
然而歐陽子昱始終沒有追去,他緩緩地轉過了身,看着越來越遠的馬車,眼裡有種說不出的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