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此刻極爲懊惱,當初怎就不好生學一學泅水,偏他這樣一個高手卻是個旱鴨子呢。如今蔣氏有孕,霍十九怕是絕不會離開她身邊,他留下也是拖累,與皇帝一同乘小船,的確是最佳辦法。
曹玉臉色鐵青的到了小皇帝身邊。
這時已有內侍和侍衛將小船以長繩順了下去。
小皇帝雖然急於逃生,但小船就在眼前,反而也不必驚慌了,便笑着道:“真是不成敬意,讓大皇子見笑了,請大皇子與朕共同乘船現行離開吧。”
文達佳琿鄙夷的望着小皇帝,抱臂站立,搖頭,“不,我金國人不畏生死,絕不可能拋下兄弟和子民不顧。”撇了一眼下頭飄蕩的小船,續道:“燕國皇上的逃生小船不過能乘坐三四人,可這畫舫上還有我帶來的二十多隨從。我們北方漢子不諳水性,我若逃走,豈不是將他們的命拱手送了?我不能走!”
“殿下!”
文達佳琿一言,讓他的隨從們齊齊動容。就連大燕國的那些宮女內侍們心裡都悚然而動。
金國一個皇子尚且能臨危不懼,明知自己不諳水性還不先逃,能與下屬同患難,可燕國的皇帝卻早早的擺出了要將他們扔下的那副貪生怕死模樣。不光是丟人,更是叫人心寒。
眼見周圍人的神色,又有人落水的聲音傳來,小皇帝面色漲紅,道:“你難道不怕死?!”
“死有何懼。”文達佳琿道:“達鷹若殞身在此,不過賠上一條命,換錦州與寧遠兩地歸屬金國,也不算虧。”
若他死了,和平條約便成泡影。
小皇帝氣的牙根癢癢,突然一甩寬袖道:“既然如此,朕也不走了!你做得到的,朕也做得到,朕要在畫舫上陪着朕的子民!”
“皇上!”小魏子尖銳嗓音焦急的道:“您不能這樣兒。您要以大局爲重啊,大燕國不能沒有您!舍了咱們這些奴才不打緊的,您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快上小船吧!”
“不走!朕愛民如子。危難之際朕先走了算什麼!”
此刻船身已經又側傾了一些,小皇帝索性扶着身旁扶手,傲然看着漆黑水中,不論內侍如何勸說都不離開,倒也當真有些王者氣派。
文達佳琿也不言語了,站在小皇帝面前不遠處。他的隨從侍衛都保護在他身旁,一個個其實凜然,大有今日陪皇子一同赴死也無憾的模樣。
霍十九一手抓住圍欄,另一手將蔣嫵護在身前,低聲安撫她“莫怕”。探究的眼神卻若有似無的看向小皇帝,心中似有些疑問漸漸明朗起來。
蔣嫵眼瞧着另外兩艘畫舫和無數侍衛的小船正飛速往他們這廂趕來,預算了一下沉船的速度,淡淡笑了,低聲道:“阿英。沒事的。”
霍十九低頭看她。
蔣嫵在他耳畔,以只有他們二人聽得到的聲音道:“這兒是什麼地方?這裡可是京都,是什剎海,是皇上游興的龍船!這樣兒的船豈能是說沉就沉的呢,況且那些隨行的大臣們也不是死的,侍衛們更不是死的,沒事兒。”
她也注意到了?
霍十九下巴碰了碰她的頭頂。隨即又看向小皇帝,卻見少年白淨的臉上一派從容淡定,不畏生死的凜然。
若是旁人,自是看不出的。
可他與小皇帝朝夕相處五年,這世上恐怕再沒有比他更瞭解小皇帝的人了。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懊惱。
果然……
誰敢去給皇帝遊興的龍船鑿個窟窿?無非是做賊喊捉賊吧。
霍十九秀麗的眼微微眯起,抿脣切齒。
畫舫下沉的速度在加快。然趕來救援的侍衛與其餘兩艘畫舫也卯足全力,不多時,英國公以及蔣學文分別帶領同僚所乘坐的畫舫就無限接近,高聲關切的吆喝着:“皇上可還好嗎!”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就放心的開始救援。
很快。衆人就都分別移步上了其餘兩艘畫舫。
如此掃興,遊興之事必然告一段落,一行人氣氛凝重的回了小皇帝的別院。。
以英國公和蔣學文爲首的共計七八名官員,自然也都隨行,分兩列垂首站在廳中。
小皇帝鬢髮散亂,笑容僵硬,客氣的對文達佳琿道:“大皇子受驚了。此番事故事發突然,好在是有驚無險。”
文達佳琿笑道:“事故?那皇上還當真該好生管教下頭的人了,好好的乘船都能出這樣問題,那畫舫已經沉了吧?若是乘馬車車輪掉,坐肩輿肩輿斷,皇上的小命豈不是三兩日就要丟了。”
小皇帝笑容便有些僵硬。
蔣學文朗聲道:“不過一場事故而已。且大皇子又未傷及性命,何苦這般言辭上對我主不敬。”
“不敬?”文達佳琿嘲諷一笑:“這樣就叫不敬?那還有更不敬的呢!”
隨即端正神色,傲然道:“請大燕國陛下允准,如此住在燕國京都,我怕還會有其他危險,我要傳我國一千精兵前來保護。”
“這如何使得!我大燕國土地,怎會允許金人踩踏。”蔣學文憤然。
文達佳琿卻是冷笑:“不允我們金國人踩踏,也都踩踏了五十年了!若這麼點兒要求都辦不到,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那此番和談也只能就此作罷,我這就回國去了!”
“大皇子未免太強詞奪理!”
“我看蔣大人才是強詞奪理!”
……
眼見雙方舌戰愈演愈烈,霍十九突然看向小皇帝緊繃的臉,緩緩道:“皇上,臣以爲大皇子要求並不過分。”
屋內一靜,衆官員都看向霍十九。蔣學文更是兩眼冒火,大罵霍十九迷惑君主,賣國求榮。
小皇帝心裡卻明鏡一般,對上霍十九澄澈的眼眸,竟覺得有些心虛。
這一次他本意爲自己計謀無雙,只要大皇子露出怯意,單獨乘船逃生,不必等到明日,金國皇子只顧着自己逃命不管子民死活的消息就要傳開了。而他原本就知道無生命危險,先前那樣慌張不過是爲了讓金國皇子慌亂了先逃罷了。
誰料想,事情根本不按着他預想的發展。文達佳琿不上套!還利用這個藉口,要搬一千精兵進京都。
一千人,的確做不了什麼大事,但還要費心防範着吧?更要緊的是,大燕國這樣,面子可徹底丟盡了!
最要緊的是,如霍十九所決定的,此番也只能答允了。否則金國皇子一旦離開,土地歸還的和平條約籤不成。往後可該怎麼辦……到那時候,他才真成了笑柄。
外人難道當真就不知道那穿上的窟窿是他吩咐人鑿開的?在場之人,誰又是傻子不成?
他可真是……授人以柄,偷雞不成蝕把米。
小皇帝懊惱,此時卻別無他法,只得道:“好,就如大皇子所言,朕準你帶一千名兵士進京都,保護你的安全,但這一千人只能歇息在驛館,不得隨意走動擾民。”
文達佳琿一笑,露出滿口雪白的牙齒:“很好,多謝燕國陛下了。”
一語雙關的一句謝,叫小皇帝羞的險些找個地縫去鑽。
看了一眼霍十九,視線相對之時又別開了眼。
蔣嫵一直都與曹玉、聽雨一同站在霍十九身旁,將這一切聽了清清楚楚。旁人或許注意的只有國家大事和得失。蔣嫵卻不只是注意這些,還注意到整個過程,在文達佳琿提出要求時和最後做決定時,小皇帝都看向了霍十九。
那眼神,就像是個詢問長輩的孩子……
蔣嫵劍眉微蹙,或許,小皇帝與霍十九之間的關係,還有一些是她不知道的?
既已做了決定,文達佳琿自然得意的回驛館去了。
小皇帝原本以爲自己計謀無雙,最後卻雞飛蛋打,也十分鬱悶的說疲累了要去歇着。
衆臣行了禮,便都離開別院。
才一出門,蔣學文就一把拉住了霍英袖子隨即推搡了一把:“霍十九,你到底是何意思!”
如此指名道姓,就算他是他岳父,也着實不怎麼尊重。
其餘官員瞧着情況不對,都急忙的道別走開了,誰敢攙和霍十九的私事那不是找死麼,只有英國公在一旁好整以暇的看熱鬧。
蔣學文憤然道:“我方纔據理力爭,金國人已經要妥協了,你卻突然出言偏幫着金國,你到底是居心何在!”
“岳父大人,您在氣頭上,平靜之後在細想想……”
“呸!你分明就是爲了你一己之私不管皇上的死活,攛掇皇上行事,又偷雞不成蝕把米,還給了金國人帶兵進城的藉口!”
聽蔣學文此言語,分明是將小皇帝的行爲過錯都怪在霍十九勸解不利之上。
霍十九垂眸,不願意大庭廣衆之下與蔣學文吵鬧,叫人看了笑話,何況蔣嫵還在他身旁,免得叫她爲難。
蔣學文卻是氣頭上,唐氏出門不歸,叫蔣晨風去打探,她居然還帶着女兒去霍十九家住下了!這會子見了霍十九,氣哪裡能順!
蔣嫵便走到兩人之間打圓場:“爹,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咱們換個地兒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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