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說笑了,您也知道我那個岳丈老泰山的性子,我恐怕就是將金山銀山堆在他腳下,他也不會正眼一看,送上我項上人頭說不定還能讓他一笑。不過那麼點的事,他會放在心上纔怪,合論是喜歡。”
見霍十九表情無奈,英國公莞爾道:“罷了,翁婿之間素來就是微妙的,你娶走了蔣石頭的掌上明珠,還不行他彆扭了?只要你自個兒與蔣氏的日子過的好也就罷了。我是見你當真爲了蔣氏遣走了原本身邊兒伺候的人,覺得驚訝。”說着敏了口茶,似不經意的問:“這些日皇上可好?”
“皇上很好,每日參加金國大皇子要求的那些個宴會,玩的不亦樂乎。”
英國公聞言道:“那就好。皇上畢竟年輕,小孩子心性貪玩一些也是有的,咱們做臣子的,無非就是要皇上過的開心罷了。寧肯咱們多勞動一些,爲皇上分憂叫皇上過得好,也是心滿意足的。”
“國公爺說的是。”霍十九十分受教的點頭。
英國公又笑着道:“你既瞭解皇上的心思,就多陪着皇上。”
“是,最近又想出一些新法子,回頭去與皇上商議商議。朝政上的事還要多勞動國公爺了。”
“哪兒的話,這是老夫的本分。”英國公笑着捋順鬍鬚。
兩人又閒話一會兒,下人就在外間將晚宴備齊了。
英國公與霍十九謙讓着入席,下人魚貫上了開胃小菜,正菜,又擡着酒罈子來。
做了片刻,英國公便吩咐人將他手下清客門人都叫了來,又說“雅座無趣,難得錦寧侯來,須得盡歡纔好。”
於是舞姬來了,絲竹聲響起。靡靡之音下又有清客陪着划拳行令,不多時霍十九就面色酡紅,眼神迷離。
蔣嫵俯在屋頂乾着急,一面注意屋裡的動靜。一面還要仔細着自己不要一個疏忽再被發現——有了上一次的經歷,蔣嫵哪裡還能不小心?
眼看着到了半夜裡,霍十九已經醉的幾乎不省人事。英國公就笑着吩咐了兩個姿色出衆的舞姬來一左一右扶着。
“你們好生伺候着錦寧侯。今兒天也晚了,就讓錦寧侯在此處歇下,來人,去給霍府送個信兒。”
下人應是去辦差。
兩名舞姬粉面含春的望着俊美無儔的男子,嬌羞無限的就要架着他去裡屋。
蔣嫵依舊在屋頂看着,凝眉,覺得無奈。這類事情,男子在外應酬大約是少不了的。若是清醒時候自然不礙事。可醉酒之後的男人,哪裡受得住溫香軟玉的引誘,她看的分明,卻無法下去阻攔。難道要趁着那兩女子要行事之前將他們宰了?
他們畢竟也是奉命行事,濫殺無辜不是她所喜的。她是會殺人。可也不是殺人的機器。
正糾結時,誰知已走到梢間門口的霍十九突然推開了那兩名舞姬,含糊道:“我得回去。”
英國公一條腿已經邁出門檻,聞言回頭,笑道:“這麼晚了,回去做什麼,你今兒就在此處好生放鬆放鬆。”
“不行。我不回去,嫵兒,嫵兒定會等我。”霍十九搖搖頭,強迫自己清醒一些,搖晃着身子就往外走去,路過英國公身邊。還不忘了晃晃悠悠的行禮作別。英國公無奈,只得吩咐四喜:“好生扶着你家侯爺。”
四喜領命,半拖半攙的架着霍十九趔趄着上了代步的小油車。
蔣嫵將一切瞧在眼中,懸着的心放下了,心裡只覺得踏實又窩心。小心翼翼蓋好瓦片。身法輕靈如燕略下屋頂,以院中山石迴廊爲掩護,往外頭而去。依舊是不靠近馬車,只遠遠綴行。
然而一面跟着,霍十九方纔推開兩名美貌舞姬,說必須回家去的那個認真表情,依舊是在她眼前打轉。越想就越是覺得甜蜜。今兒個本是爲了他的安危而來,卻讓她看到如此暖心的一幕,想必隔在平日裡他就算真的與她說這樣的事,她也會覺得是他在她跟前賣乖吧。
正胡思亂想時,突然聽到寂靜街道上馬車裡有咣噹一聲,隨即就有人從裡頭跌了出來!
蔣嫵連忙要去接住,可她身法再好,會的也不是輕功,目測距離,她也是絕接不到人的。
正當四喜慌亂要去扶的時,就見眼前白影一閃,原本大頭朝下就要栽倒在地的霍十九已經被一身白衣的瘦高身影接了個滿懷。
正是曹玉!
四喜驚喜的叫:“曹公子!”
曹玉蹙眉,將霍十九放回馬車。剛要掩車簾,原本醉暈的霍十九卻將眼眯出一條縫來,沙啞嗓子道:“墨染。”
曹玉渾身一僵,這下子被抓個正着,他竟然沒走,還跟在一旁將掉落馬車的他給接住了,可叫霍十九如何去想呢。
他很想期待霍十九已經醉傻了……
霍十九卻道:“我知道你沒走。往後,往後就別在彆扭了。”
“爺,你……你如何知道我沒走。”
霍十九閉上眼,道:“你的性子我還不知?你放心不下,定然不會走遠。”
曹玉臉上發熱,抿着脣,垂眸不語。不過片刻他就似明白了什麼,結巴道:“你,你是故意跌下馬車的!?”
霍十九依舊閉着眼,脣角揚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就算不回答,看他的笑容也懂了。
曹玉憤然,又不好罵霍十九,鐵青着臉吩咐馬車啓程,回頭向着蔣嫵的方向瞪了一眼。
蔣嫵無辜的眨眼。
她方纔在英國公府就已經發現曹玉也在,只不過二人即便察覺到彼此的氣息也沒有眼神交匯罷了。怎麼,他被霍十九算計的出現了還來怪她的不是?
蔣嫵撇嘴,輕盈的遠遠跟上。
不論怎麼說,曹玉能回來保護霍十九是好事,她畢竟是是個女子,不好什麼場合都跟着去吧。
回了霍府。蔣嫵先一步回去臥房,照從前那樣悄無聲息的翻窗而入。纔剛脫了夜行衣,外頭就傳來腳步聲,倒是唬的聽雨和冰鬆兩人手忙腳亂服侍她穿衣。
蔣嫵笑着擺手:“不必忙。”隨便在褻衣外披了件袍子,披散着長髮就去拉開屋門。正看到霍十九滿面酡紅的被曹玉和四喜扶進院裡來。
二人不好靠近正屋,蔣嫵就讓婢女們去扶人,別看霍十九清瘦,可到底身高在那裡擺着,喝醉的人又格外的重,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人放上拔步牀。
見他滿身酒氣,四仰八叉的睡相,再想起方纔在英國公府他的表現。蔣嫵笑着吩咐聽雨去預備溫水,親自服侍他擦澡更衣才睡下。
曹玉這會子則孤坐在屋頂,鬱悶不已。
他縱然有滿身武藝,可到了霍十九跟前也敵不過他不經意之間的一個小算計。他知道霍十九的酒量並不很好,今日吃那麼多酒肯定是醉了,然而醉酒之中的人還能動心思趁機算計他哄他出來,可見霍十九的心機。
曹玉鬱悶的憑空揮了一拳。
此刻的蔣家依舊燈火通明。
蔣學文和唐氏放才大吵了一架,全家人都沒有睡覺的心思,此刻都聚集在前廳。
唐氏眼睛哭腫成核桃,吩咐喬媽媽:“去,給我將衣裳收拾收拾,明兒天一亮,我就走!”
“你能不能別再鬧了!”蔣學文覺得頭疼欲裂:“外頭的事已經夠忙,你還在家裡添亂!”
“我走了,自然不給你添亂了!”
“你做孃的人,說走就走,你打算叫嫣姐兒和嬌姐兒怎麼說親!”
唐氏語氣一窒,含淚冷笑道:“嫣姐兒和嬌姐兒是我親生的,我自然爲了他們的好,人說喪婦長女不娶,沒說喪父的也不娶吧!我一併帶着他們兩人走,沒有你蔣學文,難道我們三人還餓死了不成,你和晨哥兒打的好主意,你們爺們往後就好生自個兒過去吧!”
“娘!”蔣晨風急的面紅耳赤:“有話好商量,爹也是爲了國家啊,再說這件事三妹妹也是答應了的。”
“呸!答應?”唐氏抹了把眼淚,唾沫先寫啐在蔣學文臉上,“你不去問問你爹做的好事!你三妹妹重情義,他那一跪求,你說你三妹妹還能推辭嗎!人家爹媽都是爲了兒女的好,甘願犧牲一切也都值得,咱們家呢?你爹是爲了他所謂的國家大義,連自己女兒都犧牲得!虧得咱們爲了救你出來,又是要賣身又是要做小妾的,你可倒好,不爲了女兒着想,整天腦子裡還裝着大燕!”
“我身爲臣子,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何錯之有!”
“你沒錯,那你就繼續做你的忠臣,我們都入不得你的眼,我們走!”
唐氏坐下,厲聲吩咐蔣嫣和蔣嫵:“我要與你們爹和離,你們要跟娘一起走的就馬上收拾好行李,離開你爹這個冷面冷心鐵心石頭腸子的臭石頭, 現在你們不走,少不得將來你爹再有個什麼,將你們姊妹的幸福也都搭上了。呸!虧這樣利用嫵姐兒,好好意思腆着老臉去呢,也難怪你沒臉見你女兒!我都替你磕磣的慌!”
蔣學文臉色鐵青,看着盛怒之下的唐氏,咬牙切齒也不知要如何說得過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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