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遮蔽了月光,使夜晚的積水潭看來如漆黑的墨池,偶爾反射粼粼波光,只覺陰森詭異。陰風吹過,草木沙沙作響,而蔣嫵踏在枯草地上的腳步聲卻微乎其微,幾乎要被遮掩住。
曹玉出自名門,自認江湖上少有對手,可一時間卻追他不上。
面前這人雖身量尚小,可似懂得一些神秘技巧,常常點足就能躍出丈許,卻看得出他用的並非輕功。
曹玉來了興致,江湖上何時出了個新秀,他怎麼不知道?他想知道現如今還有誰能將他甩開。久求一敗而不得,着實令人苦惱啊!
蔣嫵已經許久沒有實戰過,想不到乍然出手就遇上勁敵。她感覺的到後面那書生並未使全力。當初她留學英國,還有人好奇的詢問她東方是否真有輕功此物,她只笑着搖頭。她自幼接受最嚴苛的訓練,幾次活不下來。她被大帥培養成刺探情報的利器和最好的殺人兵器,也沒有沾過輕功。若真有,大帥會不讓她學?
如今想來,是她的淺薄。
背後那人是真正的武林高手,若是她前世的身體,或許還可以與他抗衡,有一招斃其性命的把握。然如今的身子,卻不可與從前同日而語。
她必須智取,否則必然會被抓住。
思及此,蔣嫵腳下一滑,露出個破綻。曹玉見了機會,即刻閃身上前,右手成爪直抓她的面門。
蔣嫵腰身一軟,後仰避開,長髮在腦後甩出一道黑瀑,雖遮住半張臉,然劍眉修長,瞳仁漆黑,只看眉宇與身量便知是個英氣的少年。
曹玉興致越發的高了,只想撤下面巾看看此人生的什麼模樣,便屢攻他面門。
交手後,蔣嫵更加確定自己打不過此人。如果繼續逃跑,依舊會被追上,若是交手,時間一久她也必敗。
而曹玉此時已看出面前少年漸漸不敵,越發的有信心了!呼吸間,右手又到他面前,少年躲閃不及,正被他扯住黑色面巾下巴處的一角。一塊尋常的黑布立即到了他手中。
滿心期望看去,卻看到那少年鼻樑以下竟還覆着一個白色緊貼臉頰的面巾!那面巾似有彈性,將他臉型勾勒的很明顯。
蒙面之下竟還有蒙面!怎會如此!
驚愕之際,那少年已點足掠向身畔的積水潭。曹玉疾步追去,心下暗驚——此人速度竟比方纔逃竄時更快,原來他方纔沒使全力!
然只聽“撲通”一聲水響,漆黑夜色中墨汁似的水面上綻開一朵水花,曹玉傾身在潭邊,哪裡還有那人蹤跡?四目望去,水面甚廣,又無確定方向,他根本瞧不見那人在何處露頭。
方纔的好奇與難得敵手的興奮全然變作挫敗。曹玉緊握着手中黑布,秀氣的眉緊緊擰在一處。若讓大人知道他竟會失手,還是敗給一個少年,還不定要怎麼笑他。
蔣嫵此時就如一尾柔韌靈活的魚,這具身子雖不如前世的,可她特地鍛鍊過,泅水倒也不難。她沒敢直接上岸,而是遊了一段距離纔在對岸無人處登岸,隨即顧不上滿身溼冷,繞着圈子往蔣家去。
然而越過後牆,蔣嫵卻立即墩身窗櫺下。此即明明該是靜謐的蔣家前廳竟然有嘈雜的說話聲。
蔣嫵小心翼翼湊上窗前,點破一點糊窗的明紙往裡看去,原本該在霍家的長姐蔣嫣和婢子幻霜,這會子竟站在母親唐氏的身畔,而方纔與她交手的那個俊秀的書生,正緩步邁進門檻!
蔣嫵忙一矮身子,蹲行至自己所居的耳房後窗外。先是聽了聽屋裡動靜,又從半掩的窗縫窺視,見無異樣,這才輕巧的翻身而入。
冰鬆正在滿地打轉,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見是蔣嫵回來,雙掌合十唸佛:“我的姑娘,您真是我的神佛菩薩,回來的太及時了!大姑娘被霍家送回來了,這會子二爺、四姑娘都去了明廳,您也快着些啊。”
慌忙尋衣裳,發現蔣嫵滿身溼透,冰鬆慌了:“姑娘,您這是……”
“先拿帕子來給我擦臉,頭髮擦乾,再多拿些茉莉花頭油來給我梳頭,就梳個沐浴後的簡單發纂兒即可。”吩咐時,蔣嫵已將溼衣全部脫下。
燭光下,曼妙的嬌柔身軀因常年鍛鍊而更顯得柔韌富有彈性,又因不經風霜而白膩細滑,如今身上潮溼,更增白瓷一般的晶瑩光澤。
冰鬆看的臉一紅,忙伺候蔣嫵更衣梳頭。
積水潭的水有一股子味兒,這會子又來不及洗頭,只得多用些茉莉花頭油遮掩。換上居家常穿的蜜合色襖裙和月牙白挑線裙子,再披上件半長的青色細棉襖。只見她粉面含春,水眸晶瑩,墨發半乾鬆鬆挽起,果真是美人出浴後的模樣。
確定無異樣後,蔣嫵吩咐冰鬆去將她換下的溼衣立即藏在後院一口枯井中,這才戴上面紗,慵懶的走去明廳,撩簾而入。
曹玉的聲音不大,還有些細聲細氣的,正說道:“……是以我家大人命在下將蔣大姑娘送回。”
蔣嫵一進門,一股刺鼻的茉莉花香就撲面而來。
曹玉回頭,見是個嬌柔的少女神色慵懶迷茫的進門。即便蒙着面紗,可若隱若見的容顏和如水肌膚,仍舊揭示她美人出浴的事實。
自己姐姐都被送去做妾了,身爲妹妹,竟還有心情沐浴香湯!
曹玉不喜的皺眉,轉而對已經呆若木雞的蔣家人道:“話已帶到,先前條件若蔣夫人首肯,就請聯絡在下。”隨即行一揖禮,溫文爾雅的與蔣嫵擦身而過,離開了明廳。
蔣嫵鬆了口氣。
同樣是蒙面,果然換了打扮就不容易被認出了。
她立即摘了面紗,焦急的問:“長姐,你怎麼回來了?我剛睡下了,冰鬆叫醒我已經遲了。”
唐氏望着蔣嫵,心內百味陳雜,眼淚含在眼中。
蔣嫣、蔣晨風、蔣嬌則都一副受不住打擊的模樣。
喬媽媽傷心的哽咽道:“三姑娘,霍英那狗賊說咱們送錯了人,說她不要大姑娘給他做小老婆,還說,說讓您嫁與他,做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