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舟對我好像感興趣的過分,我如何如何,這麼多年,不也這樣過了嗎?”杜知倩轉過疑問的臉龐,不滿道。
“我只是突然希望你不必如此強大,希望你能和世間女子一樣渴望愛,也能享受愛,與自己愛的人相互扶持過着簡單的生活。”
“把我說的這麼慘兮兮,難道我很糟糕嗎?”杜知倩挑眉望着李澄舟,補充道,“與其等其他人來成就我的人生,不如自己解鎖全新的篇章,自己掌握主動權有什麼不好?”
說完,對李澄舟裂開嘴笑着,脣紅齒白,那樣明媚動人。
杜知倩轉念一想:“你既然這麼想幫襯我,不如你我一同來做生意,你出米,我出水。”
李澄舟一時搞不清緣故:“米是我出,自然佔大頭,如何算帳?”
杜知倩向李澄舟望來,一本正經解釋:“我決不虧心。到酒熟時,只逼還我這些水罷了,其餘多是你的。”
李澄舟噎了半天沒有說出一句話,今日被她繞了進去,這女子如此聰慧。
杜知倩眉眼含笑,心情大悅,不覺間竟多吃幾口飯。
吃飽喝足後,李澄舟將小屋收拾妥當,天已暮色,暑氣未消。
古人云,仲夏苦夜短,開軒納微涼,此時兩人就閒散躺院子的藤椅上納涼,院內馥郁繽紛,香氣襲人。
頭頂上一望無際的墨藍,月色清朗,星子似人眼眸,永遠於雲端冷看世人,也如人心事起伏,徹夜未眠。
杜知倩突然開口問道:“澄舟這麼晚,不回房歇息嗎?”
“那知倩呢?我客房收拾的挺好的。”李澄舟淡淡應道。
“不急,晚點再歇,我很歡喜這星空,不知疲倦,俯瞰人世冷暖。”言語鑿鑿,一貫的冷靜。
杜知倩身着蓮青色的長裙,裙裾上繡着潔白的點點槐花,用一條白色織錦腰帶束住纖纖楚腰,頭髮僅插一支槐花白玉簪。
清風拂過,裙裾微擺。
此情此情此人如此,有花香,有詩意,更有一些情懷……
“知倩既然這樣說,我也不歇,不知今夕何夕,能有佳人在側,也是李某一樁幸事。”李澄舟側首望着身邊的人,微微一笑。
“澄舟言辭,平時定是極會討女子喜歡。”
“卻討不來一個姑娘的歡喜,又有何用?”他繼續說道。
杜知倩笑了笑:“那我杜知倩路過那姑娘家,給你訴委屈去。”
“那就指望知倩給我做這個主,讓她稍微知道我在等她。”李澄舟也不含糊,恰好看到她頭上的槐花白玉簪的槐花,有點眼熟。
記憶裡,似乎彌散過槐花的香氣,然而他想不起分毫,青山派是沒有槐花的。
美人在側花滿堂,此時院子內花朵有的早已歇息,有的張揚着美麗,暗香浮動,恰是良辰美景,也是奈何天。
身旁有竹林寂寂作響,李澄舟已有點分不清是夜的寂靜還是人的寂靜。
永遠拒人於千里之外,永遠緊閉心扉,永遠裹着一層殼,這個姑娘她不累嗎?
“你一個孤女在江湖上行走,定然會遇到好多麻煩,要小心強盜……”李澄舟說出口,自覺言語瑣碎,沒再繼續說。
杜知倩伶牙俐齒哪裡可聽,“若論強盜面目,他們面形就凶神惡煞,我既有輕功護身,也有暗器在手,更能推理些細節來,比如萍兒異常,杜府暗動,金蟬脫殼逃出生天,又有何俱強盜呢?”
李澄舟道:“你只看他一經有錢有勢,他就百般驕傲;及至無錢無勢,他就各種諂媚。差不多這樣形容,其中最易辨的,就是那雙賊眼但要有利益,就會起心思。”
這番話說的很有道理,杜知倩聽後點點頭。
“我會小心的。”
這邊是靜謐曠野,那邊是四處鬧騰,鬧成一團。杏林醫館早有杜府派人來問話,說是家中丫鬟身中奇毒,需要大夫整治。
大夫們哪裡見有這樣仗勢 ,自然是不肯去的,然而杜府最近與知縣聯姻,手下自比之前囂張不少,所以在門前,不斷騷擾其他病人休息,非要有人出診不可。
這時,一青白色長衫的人物走出來,說他可一試,此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救過李澄舟的大夫,許賀。
許賀大夫才入杜府,就被人引到一間房,房內有一丫鬟躺在牀上,那人衣物看着熟悉,正是杜知倩丫鬟萍兒。
走近一看,她臉色已發青,嘴脣慘白,看樣子病入心肺,許賀倒吸一口涼氣。
這杜府誆騙人來,卻是爲何?出門不得,問人搖頭,許賀只好等人。
“許大夫等候已久,老身來遲了。”來的自是杜夫人。
許賀大夫連忙邀杜夫人入屋就坐,說道:“救死扶傷本是大夫吃的一口飯,不遲不遲,只是房間那丫頭已無迴轉之力,大夫我才疏學淺,實在無能爲力。”
杜夫人並不驚訝許賀的這些說辭,連讓下人將茶水逢來,待許賀飲下一口後,緩緩說道,“這丫鬟到底身中何毒,爲什麼毒性如此強烈?”
“我只是猜測此毒的名字,還不敢下定論。夫人真要我說嗎?”許賀語氣猶豫,對杜夫人說道。
杜夫人冷笑了一聲,說道:“若是許大夫都支支吾吾,這杏林醫館對杜家可就太實誠了。她中的是百毒芹,對不對?”
“是,此藥無解。”許賀狐疑盯着杜夫人,不由得後背一涼。百毒芹在江湖上銷聲匿跡很久,杜夫人識得此藥,整個杜府爲何惹上了江湖恩怨。
杜夫人不肯罷休,繼續追問道:“那就沒有救活的人嗎?”
許賀猶豫了一刻,回道:“沒有,這種秘藥本就罕見,中毒者死矣,哪來的及讓大夫救人呢?”
許賀說完後,歉意笑笑,自嘆無能爲力。
“那許大夫最近可有在醫館裡,遇到什麼奇怪的人嗎?”杜夫人循循誘導。
“奇怪的人?”許賀瞬間想起上個月救治的年輕少俠,又想到少俠被杜小姐送到醫館,他立馬覺得內裡有些玄機,只是搖搖頭,“沙江鎮就這麼大,不曾見過什麼奇怪的人。”
杜夫人稍稍放下心,打點銀兩好生將許賀送走,說今日的事,切不可對外界多嘴。
許賀收好了銀兩,走出杜府後,站在門口許久,緩緩離去。
杜夫人望想許大夫離去的身影,只是暗暗恨道。這婢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關的極好的杜知倩,也給她放跑了,還好自己先手狠,給她早餵了藥。
杜萍手裡兩個瓶子,沒想到都是空的,那個所謂的解藥瓶當然是空的,但是那個□□瓶是怎麼回事呢。
這事不大不小也就這麼過去了,丫鬟草草下葬,對外說是病死,沙江鎮一如往常一樣安樂。
不久,許賀卷好包裹,離開了杏林醫館。
清晨的曦光落在她眼角處,喚醒了熟睡中的杜知倩。杜知倩沒有料到,這一夜睡的極好。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睡眠了,沒有半夜驚醒、在黑夜中等待天亮,也沒有一夜噩夢,晨曦無精打采的晦氣。
這是個佈置得頗爲雅緻的地方,架子牀外有淡淡的薰香,她躺在錦被軟榻上,回過頭,能看到軟枕上她幾絡落髮。
這些都很好,若是某人很知趣的,不必戲弄於她,那麼更好。
“希望下次再見知倩,知倩不必如此狼狽。”李澄舟已早起,在堂內坐着。
杜知倩微微頷首:“當然,希望下次再見澄舟,澄舟一如如今。”
“一定。”李澄舟懇切道,玉人獨立門前,看她離去,唯有竹林風不曾停歇。
然尾聲裡,人跡已沓。
杜知倩知道杜府人不會放過她,還在四處尋她,所以臉上勻了厚厚一層灰纔敢出門。她僱了個馬伕,拿着備好的包裹出了門。
出門時天色微涼,還有颯颯冷風,杜知倩心情卻是極好。
下一步應是洛陽蕭家。
路程遙遠,出門幾日,杜知倩此刻騎着駿馬有點糾結的擡頭看看天空。此時天空突然變得灰濛濛的,雲層厚實實的,看不到太陽。
就在此時,她意外的發現來到了一處可以歇腳的地方,悅來客棧。
見樓高三丈,硃紅大匾書着“悅來客棧”四個大字,高懸樓中,甚是顯目,不由杜知倩駐足門首,早有小二上前道:“客人裡面請!粉蒸雞、小籠包樣樣都有!請裡面坐!”
杜知倩剛進了門,遠方忽然傳來雷鳴聲,似乎劈到了樹枝。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落了下來,街上的人紛紛抱頭鼠竄。
她有點慶幸,又有點感激這座客棧,避開了暴雨。入了房間,杜知倩如平常一樣打坐練武功。
沙江鎮多數人只知杜家女兒善丹青,未料到她曾習武。這自然是個秘密,甚而可以說她畫作絕佳也有她日常習武助力,一幅畫下來的精力,尋常人是堅持不下來的。
通常情況下,修習武藝是要循序漸進的,沒有極好的天資,很多人究其一生也很難有所精進。但凡事無絕對,如果有高手教導,修爲的提升並不算一件難事。杜知倩天資雖夠,但起步晚,全靠自己悟,除卻暗器與輕功外,其他方面實在稀疏平常。
一個時辰後,杜知倩剛擡腳,下樓點幾個小菜裹腹,聽到有喧鬧聲。
“你是何人?敢在這裡撒野,報仇雪恨的人出去打!”此聲極具有穿透感,故兩方比武的人都焉了焉氣勢,很知趣的去客棧外面。
剛大聲呵止兩方的漢子,正是這悅來客棧的老闆賈韌倚,此人面如滿月,黃焦焦的兩道禿眉毛,眼睛裡是杏仁眼珠子。
平時頗得黑白兩道的人認可,所以門面做的好,做的廣,四處都有分店。
杜知倩在二樓觀察許久,待賈韌椅入了包間後,才收住眼光,下樓吃飯。
悅來客棧之所以在武林如此壯大,不僅與管理者纔能有關,也與其匹配服務有聯繫。
它不僅是一個集吃住行一身的地方,還可以在這裡買到月報,由客棧特聘的人記載每日江湖傳聞,集稿潤色統一發表,每月一期,在每一家悅來客棧裡都可以買到。
杜知倩吃完飯,就拿起月報細細查看是否有重要消息,能夠對自己查到蕭家的事有幫助。
蕭家在洛陽,這是她唯一掌握的信息。
杜知倩手中的江湖月報分爲兩個板塊,一個板塊上主要發表當下江湖主要門派掌門長老的聲明,大多是招募新人,邀遍各大門派公開比試,另一個板塊就以兒女私情爲重,有傑出英才尋覓紅顏知己,也有女俠比武招親,更有一些八卦流言等等。
總之,江湖月報幾乎人手一份,有效避免了不識泰山的尷尬,也將仗劍天涯,兒女情長的江湖氣息醞釀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