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解開穴道後,她有些沉默,還是冷冷說道,“我沒要你敷藥。”說着收緊衣服,有些敵視樣的看着李澄舟。
察覺到她呼吸急促起來,李澄舟對她的怒氣並無反應,反而關切說道,“多少注意一下自己身體吧。”
李澄舟再無看她,只是一旁看篝火去了,火燒的噼啪作響,竟是沒有多的聲音。她忽的心生失落,神色懨懨,像只耷着毛茸茸耳朵的奶貓,無精打采,乍暖還寒的心思,再無法說出口。
蜷縮起來傷痛並不會減弱,還是將傷口大大方方平坦在陽光下,共勉,纔會結痂,然而她做不到。
如果前路漫漫是一片黑暗,她不介意一人走下去,多年前孃親一人逃將出來,路上想法如何呢,她無法探知。
只是她,是不能重蹈覆轍的。
眼前的世界與閉眼時沒有清晰的界限,仍然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她望着山洞那熠着波光的水面,生出萬般寂寥來。
一夜未眠,不覺已天明。
雨一直淅淅瀝瀝的下,暫時不宜冒雨趕到蘭花谷。
然而用於篝火的柴火已經燒的差不多,這些柴火是剛入洞撿的附近枯枝,本身也不多。
李澄舟一沉思,對杜知倩商議道,“知倩,你先在這休息,我去撿點柴火來。”
杜知倩一絲猶豫,外面雨大,若不是如此,她可不想全然不做,只等其他人做好。
看着雨落,竟是未應聲。
李澄舟看出她的猶豫,“知倩不要想太多,這樣粗活我幹正合適。”
“那這樣也好。”杜知倩點了點頭。
李澄舟得到默許,自然輕功一點,飛出了山洞。
這條路崎嶇險阻,故而沒有馬車一說,所以途徑者莫不是組隊過此,現下雨這麼急,這裡越發的人煙稀少。
待奔出好一會兒,終於尋到一處枯枝多的大樹,李澄舟也不想其他,將手裡緊握的麻繩開始鬆開,將這目下的枯枝一一捆綁起來,打算捆好,帶回山洞。
夏季的樹林裡枝葉繁茂,唯有此樹枯的極厲害。
李澄舟不禁多看了幾眼,這是一棵威嚴聳立卻又非常優美的樹,它的樹幹近看時粗壯得令人畏懼,遠觀卻會被一層寂寞的氣息籠罩。
這時意外發現稍高點樹腰處長滿了蘑菇,猶記得知倩那日在客棧對蘑菇湯很是喜歡。
這蘑菇沒有鮮豔色彩,形似猴頭,肉白而細軟,微有輕香,應是沒毒,李澄舟又將這蘑菇採了一包袱,帶回去烤着吃。
與杜知倩印象不同,李澄舟對於食物並無多的想法,不過飽腹之物,哪有太多區別。這採得的蘑菇嫩白柔滑,在雨絲中頭的那股清新敢,無須更多調料,可想見的鮮美。
回到山洞中時,杜知倩精神好太多。
“回來了,澄舟,這柴也是不好找。”杜知倩此時像什麼沒什麼過一樣,毫無牴觸感,起身接過木柴,連忙招呼李澄舟去烤火,說話間有看到李澄舟懷中的蘑菇,微微一笑。
“澄舟,看來知道你也明白吃乾糧吃的寡淡,採這蘑菇,你是拿來熬湯吧?”
“當然不是,荒郊野外,食物自然是烤着吃纔好,哪有多的東西來熬湯,我們在這躲雨已到第二天,在趕到下一個歇息的地方前,我們嚐點野味也不錯。”
“烤蘑菇?聽起來不錯。”
杜知倩將這一大捧蘑菇拿到眼前,仔細端看模樣,多少有些擔心野蘑菇有毒之類事情。
根據嵇含《南方草本狀》記載,這蘑菇應是猴頭菇,猴頭菇味極鮮美,也有價值,當時人常將“猴頭、燕窩、鯊魚翅”列爲山珍海味之首,杜知倩心下不禁大喜。
雖然不幸因被大雨而困進這山洞,此時又能發現味鮮而富有價值的蘑菇,恰好對傷口有益,真是福兮何所兮,“那我就去洗蘑菇了。”,杜知倩徑直去山洞內池水洗蘑菇去。
這正中李澄舟的下懷,他很自覺去修幾個纖長針籤,來烤蘑菇。
“知倩,蘑菇要洗的乾淨點。”
杜知倩有些無奈,她雖出身大家閨秀,但是離了杜家的她也不是動手廢啊。
“這種話就不必說了吧。”
“上次在竹林小屋,你手受傷,可是我下的廚,這次烤蘑菇就交給你,我很期待。”李澄舟解釋着。
什麼你很期待呀,明明是你懶的動手!
杜知倩一邊瞪着他,一邊深呼吸保持冷靜,蘑菇也被她拿到山洞的池水旁一一洗淨。
現在是夏天,山洞的水極清冽,杜知倩在水池旁洗蘑菇,修長的素手在水中顯得光滑發光,當時被踩的手上的傷痕已經淺顯許多,杜知倩纔想起之前種種,記起之前曾是個千金小姐,只是自己這丹青還是否能畫嗎?
琴棋書畫這四字,自己最擅長的就是末一詞,丹青。杜知倩無端有些遺憾,丹青這樣的技能還是不夠出彩,自己學了這,畫與誰看?
但是下一秒,杜知倩就否了自己想法,杜知倩之所以是杜知倩,就是她打從心底喜歡丹青。
接着杜知倩用竹籤串着洗淨的蘑菇,與李澄舟一起在篝火旁烤起來。杜知倩髮絲長而密,烏黑髮亮,素手攏了攏頭髮,竟有絲女兒細膩感。
不一會兒,山谷內香味四溢,有些嘴饞,“知倩,我餓,你給我先拿來嚐嚐。”
說完,李澄舟對着杜知倩笑。
一旁的杜知倩未曾烤過食物,手裡烤的蘑菇多少有些糊狀,不好意思,“我沒烤好,你真的要吃?”
李澄舟來者不拒,吃了一串,滿口香味。“長這麼大還未吃過烤蘑菇,這口味實在特別。”
杜知倩素衣飄飛,笑顏漸展,見他吃個蘑菇,都新鮮的很,不免打趣,“那澄舟豈不是少了很多樂趣。”
“有嗎?”李澄舟眼神裡透出一抹憂傷來,淡而薄的不甘繁茂滋長於心尖,然而未待杜知倩言語安慰,他又勉強笑了笑,“話說有些多了。”
杜知倩表情忽而嚴肅起來,隔着幾步的距離,他字字句句這樣說道,“也許澄舟可以做回自己。”
這一句是勸告?
還是祈意?
抑或只是無心之言?
梗的讓李澄舟愣着接不過話來,好一會兒,才猛的擡頭,想要說些什麼,才發現杜知倩又烤好一串。
李澄舟也不閒着,如法炮製烤得蘑菇更美味,不禁有些得意,“你看我學的如何?”
“很好,名師出高徒。”
李澄舟見她笑逐顏開,不免莞爾,“這種時候,知倩還想着佔我便宜”
“澄舟的話有些太歧義。”杜知倩說的直白,甚至側過了身,更加顯得她有些不安。
她太正經,僞裝的又不好,又太容易被人看穿,此時她又攏了攏髮絲,無力地扯了下嘴角,笑着說道,“我蘑菇這串烤的還不錯,比你還要好。”
她所有的小動作都落入了李澄舟的眼底,以至於他頓了頓,心便沉了下去,輕聲道,“不如我來嚐嚐。”
四隻眼睛相對的一霎,李澄舟報以神秘的一笑,彼此自是心內雪然。
杜知倩應允了,遞了過去,李澄舟目光落在他手上,剛洗過蘑菇的手還沾着水滴,晶瑩透亮。
這手一如在竹林小屋時一樣,修長而白皙,“你這手可沒落下什麼疤痕吧?”
杜知倩實在沒想到,于山洞夜雨,二人吃烤蘑菇之際,李澄舟突的會這樣開口向她問起,問起她的手。
她沒由來的輕笑道,“沒有。”杜知倩也不多說話,夏日裡的涼風微微掠過,火光晃動,忽明忽暗。
他還記着她的手受傷過 ,莫名讓她一震。
李澄舟吃杜知倩烤的蘑菇的極小心,“知倩會烤蘑菇,我們兩人都有口福。”
他就這樣清清淺淺地看着她微笑,一句話也沒多說。
明明是一件烤蘑菇的小事,卻被他說的似乎做了一件大事似的,杜知倩臉色剎那赧然羞紅。氣氛忽的有些躁動,有一些不明的情愫在暗暗流淌。
還好山洞內,兩人都靠着火光,火光早已在各自臉上覆着一層紅潤,故而沒人看出來。
好一會兒,猴頭菇就這樣被兩人風捲殘雲,然後歇息,待雨停了就走。
七七八八的,兩人人在山洞中已呆了許久,雨一直未停歇,夜色又暗了下來。
李澄舟瞟了眼篝火旁發呆的杜知倩,不免神色落了一片水華的淡色。
映着篝火閃耀的斑駁,杜知倩冷秀的面容有種別樣的光彩,白嫩的臉頰上染了蜜蠟的色澤,鮮豔如果。
已到半夜,篝火依然霹靂作響,杜知倩望着火光發愣。
李澄舟眼光一柔,問着,“知倩,你這是不習慣山洞?”
杜知倩愣了愣,嘆道,“想什麼呢,我是在想白天那夥刺殺的歹徒,總歸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李澄舟隨即沉默 ,又說道,“其實這夥人刺殺你也多半是他人指派而來,刺殺者不夠是工具而已,厲害的還是幕後。”
杜知倩實在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話來,思索着,“魔教只接單殺人,那幕後就不是魔教,不是魔教的話,那……”
答案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