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以說是一件怪事,所以蘇幕遮決定接手這件事情。
“你母親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蘇幕遮問道。
季離喝了一口飲料,微微垂着眼睛,“她的情況不是很好,總是在半夜驚醒,精神狀態一天比一天萎靡下去了,我實在沒有辦法,纔來找您的,希望蘇先生您可以幫幫我的母親。”
他擡起眼睛滿是希冀地看着蘇幕遮,“我不知道蘇先生您是怎麼看出我母親的情況的,但我相信這一切都是緣分,希望您能夠幫幫我的母親。”
蘇幕遮笑,“我可從來不相信什麼緣分,不過我願意幫你。”就衝着季離這份孝心。
季離高興壞了,連聲對蘇幕遮說着感謝,不過很快他就又臉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道:“不知道蘇先生要什麼樣的報酬,我現在,現在可能沒有那麼多的錢。等,等到事情結束之後,我一定會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的,還請蘇先生,您不要介意。”
蘇幕遮看他窘迫得話都不會說了,心中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用雙手撐着下巴,含笑看着季離,“怎麼,我看起來像是那麼小氣的人麼?”
季離的臉一下子紅到脖子根了,急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一直充當背/景板,從頭到尾就沒怎麼說話的狐卿也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在蘇幕遮的腦袋上揉了揉,把他的頭髮揉成了雞窩,“行了,別逗人家了。”一會兒把人逗哭了看你怎麼收場。
蘇幕遮乾咳了一聲,“我開玩笑的,你別放在心上,報酬的事情並不着急,等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了,咱們再慢慢商量。不過季先生,你應該也知道,光憑你嘴上說得這些,我也沒有辦法判斷,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把我們帶到你的家裡,讓我們實地查看一番。”
“這……”季離有些爲難,現在正是奶奶的喪期,貿貿然把人帶到家裡去也不好跟父母交待,若說蘇先生和他身邊的那位先生是自己的同學,但他們的年齡明顯比自己要大的多。
“你只管答應就是了,我有辦法。”狐卿悠哉悠哉地說道。
季離悄悄地看了一眼他,很想說自己不相信他的話,但怎麼也不敢說出口。對於狐卿這樣的人,他總是打心眼裡有些害怕。
見狐卿都這樣說了,蘇幕遮邊也道:“你只管帶着我們去你家就是,剩下的事情由我們自己解決。”
季離猶豫了半天,到底還是點頭同意了,“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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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季離約定了再次見面的時間,蘇幕遮便帶着狐卿一起往回走,他還有回去準備東西。
“季離母親的事情,着實奇怪。”蘇幕遮道,“她明顯和某種鬼魂有過接觸,但是對方對她似乎並沒有任何的惡意。若說這是季離奶奶的亡魂的話,爲什麼她又只見自己的兒媳婦。頭七的時間根本沒有到,她又是怎麼回來的。”
一隻微涼的手指按在蘇幕遮皺起的眉心中央,狐卿道:“別皺眉了,你再皺眉就成老頭子了,咱們不是馬上就要去季家了麼,到時候經過調查,一切都會明朗的。無需在這裡煩惱。”
“但願吧,這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我想好好休息休息都不行。還好那張公子和紅羅剎沒有再次出現鬧事了,不然我可真是分/身乏術。”蘇幕遮轉頭看着走在自己身邊的狐卿,“對了,你剛纔說你有辦法去季家不引起懷疑,是什麼辦法?”
狐卿聳聳肩,“我開玩笑的,只不過騙騙小孩子的,你也信?”
蘇幕遮無語地看着他,“不是吧……”
“好吧,我是開玩笑。”狐卿瞥見蘇幕遮臉上嫌棄的表情,便老老實實道:“通過一些小的法術,影響季家人的認知,讓他們對我們不留下印象就可以了。”
“這倒是個辦法。”蘇幕遮點點頭,“走吧,咱們早點去做準備,今天還要再出門的。我就不明瞭,狐族沒有事情讓你處理麼,你天天賴在我家做什麼?”
狐卿道:“現在也沒什麼大事,狐一自然會處理好的,咱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培養培養感情有什麼錯麼?難道小蘇你已經嫌棄我了麼?”
蘇幕遮配合地做了一個相當嫌棄的表情,“你才知道麼,我已經嫌棄你很長時間了。你總是當甩手掌櫃,狐一會哭的。”
狐卿一手攬住蘇幕遮的肩膀,一手去捏他的臉,“真的嫌棄哥了?”
蘇幕遮拍開他的手,“少廢話,走了。”
“回去你要給我做一份點心,我餓了。”
“咱們才吃得飯好麼?你的胃難道是無底洞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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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點的時候,季離帶着蘇幕遮和狐卿一起回家了,因爲今天是季奶奶停靈的最後一天了,所以來參加喪事的親戚朋友尤其多,季家不算太大的屋子都被人佔滿了,鬧哄哄的。
季坤招待完客人,從客房裡出來,剛走到院子裡,就看到兒子帶着兩個人從門口走了進來。等人走近了,他有些不高興地道,“季離,你奶奶的喪期還沒有結束,你怎麼能隨處亂跑呢?”
季離連忙道,“我同學剛剛給我打電話,說有些事情要找我,我就去接他們了。他們說正好來祭拜奶奶一番。這兩位就是我同學了。”
季坤看看他的身後,是兩個年紀跟自家兒子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面向普普通通,也不像什麼壞孩子,他心裡的怒氣也就平復了一些。再加上當着外人的面,他也不好去責備自己的兒子,就對那兩個孩子點點頭,“歡迎二位來季家,小離,你先帶你同學上樓去吧,樓下人太多了。好好招待人家,別怠慢了。”
說完,他就離開了,家裡要操勞的事情太多,他還有的忙。
這兩位“小同學”自然就是蘇幕遮和狐卿了,狐卿使出的這個法術有點類似於“障眼法”,施在了季離的身上,讓其他的人下意識地相信他所說的話(打個比方,如果季離說他們兩個是班上的女同學,那麼在外人的眼中,蘇幕遮和狐卿就是兩個‘女孩子’。)。不過以他的力量來說,長時間支持這個法術是不成任何的問題的,蘇幕遮就放心地把這件事交給他了。
季離有些不敢置信,回頭看了狐卿一眼,接觸到他的目光之前,又趕緊移開了視線,心底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還有那麼一點點害怕。
不過這個時候並不是害怕的時候。趕緊把人帶到家裡去纔是正事。
“剛剛那個是我爸爸。”一邊走,季離一邊乾巴巴地說道。
蘇幕遮點了點頭,季離的父親算是那種非常普通的男人,氣質相當溫和,並不能給人留下太深刻的印象。不過從他的表情來看,似乎母親的死亡並沒有讓他太難過。季家這一家子倒是有趣。
季家的房子倒是修築地比較古典,跟現在的單元樓啊,別墅啊都不太一樣。倒是有點像北京四合院的簡化版,前後各有一棟房子,前面的房子作爲客房和臥室,而後邊的房子則是擱置其他物什的地方,正中間的那個房間被用來做靈堂。兩棟房子之間有一條小路相連。而一圈圍牆將這兩棟房子圈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院落。
季離一路帶着人走進了客房裡,跟賓客們打了招呼之後,這才領着蘇幕遮他們往樓上走。他的臥室就在二樓,他們可以在他的臥室裡商量事情。
一進客房,蘇幕遮的目光便被坐在角落裡的一個男人吸引了過去。
那個男人穿着簡單的居家服,大概三十來歲,身材很魁梧,即使坐在那裡也掩蓋不住他高大的體型,面向跟季離的父親有三分相似,但是氣質卻截然不同。
吸引蘇幕遮的,就是他這種氣質。蘇幕遮敢肯定,這個人手上一定沾了人命,身上的煞氣十分重,簡直到了鬼怪勿近的地步,不過即使是沾了人命,這個人卻也不像是邪惡之輩,眼神亮的驚人。一般來說,擁有這種氣質的人,大多做的都是一些比較特殊的工作。
狐卿發現蘇幕遮突然走神,便順着他的目光看了過去,爾後漫不經心地說道,“那個人,我認識。”
“你認識?”蘇幕遮驚奇。
“嗯,上樓再說,這裡人太多了。”見那個男人的目光也望了過來,狐卿狀似不經意地往前走了一步,擋住了蘇幕遮的身形。
他們對話的聲音很小,就連季離也沒有聽到。他茫然無知地帶着蘇幕遮他們上了樓。
而蘇幕遮注意到的,正是季離的叔叔,季鳴。他的警覺性非常強,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有人在打量他,他下意識地轉頭往自己感知的方位望去,卻發現那目光又消失了。周圍的人並沒有任何的異樣。家裡多出來的人就是自己的小侄子自己跟他年紀差不多大的兩個少年,這些孩子,看起來都很普通。那剛剛的那兩道目光,又是怎麼回事?
季鳴篤定自己僞裝的很完美,應該不可能有人發現他的異樣的,便把剛纔的感覺當成了錯覺,繼續跟人交談去了。
季離的臥室不大,收拾地倒是相當整齊,估計比一般的小姑娘的臥室還要乾淨,窗戶正好向陽,採光很好。
“季離,剛纔坐在角落裡的那個,是你的親戚麼?”蘇幕遮試探地問道,並把那個男人的相貌跟季離形容了一下。
季離點點頭,“那是我叔叔,他是這兩天才回來的。”季離對於自己這個叔叔的感情十分複雜,因爲叔叔對他很好,跟自己的爸爸媽媽之間的關係卻相當僵硬,這讓處於中間的季離非常得爲難。
“你叔叔是做什麼的?”蘇幕遮儼然擺出了一副嘮嗑的姿態。
季離撓了撓臉,“其實我也不知道,叔叔他長年都不在家,也從來沒有跟我們說過他在外面做什麼。蘇先生,您問這些做什麼啊?”
蘇幕遮搖搖頭,“沒什麼,有點好奇罷了。”
方纔在上樓的時候,狐卿就悄悄地跟他說了一下季離叔叔的身份,沒想到對方居然是一名長年在刀口上舔血的傭/兵,據說武力值相當高,曾經跟狐卿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是以保護一位政/治要人的保鏢身份出現的。
也難怪他長年不着家,也對着家裡瞞着自己的工作,因爲傭/兵的工作,保密性十分強,即使是對自己的家人也不能透露半分的。
“季離,你媽媽呢?”
季離答道,“我媽媽這兩天都不舒服,從醫院出來之後,就一直在臥室裡修養着,現在應該還在休息,我現在去看看她,。蘇先生,你們一起來麼?”
蘇幕遮點點頭,“我跟你一起去。”
狐卿卻搖頭道:“你們去吧,我在這裡待一會兒。”
蘇幕遮知道狐卿要做點什麼,卻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不過他對於狐卿還是及其信任的,給他使了個眼色之後,就很季離一起走出了臥室。
季離父母的臥室在走廊的另一端,不過隔的老遠,季離跟蘇幕遮二人就聽到前方傳來了“乒乒乓乓”一種亂響。那聲音明顯就是從季離父母的臥室裡傳出來的,季離臉色大變,連忙大步朝前跑去。
蘇幕遮耳力比季離好的多,聽出這聲音應該是許多雜物摔在地上的聲音,期間該夾雜着女人的叫罵聲,好像一直在說着什麼,“快滾,快離開”之類的話。
他也加快步伐,跟在季離的身後。等到了走廊的盡頭時,季離伸手去敲那個房間的門,大喊道:“媽,你在不在裡面,發生什麼事情了,你怎麼了??媽,你聽得到我說話麼?”
房間裡聲音仍然不絕於耳,明顯是有人的,但是並沒有迴應季離。季離發現門從裡面鎖上了,一下子急壞了。蘇幕遮握住他的肩膀,將小孩提溜到自己的身後,“別急,我來開門。”
他伸手握在門把手上,停了一秒,然後用了七分力氣,一擰,只聽“咔嚓”一聲,那門就被打開了。
不過,門鎖也被損壞了就是了。
不過這個時候,誰還管門鎖壞沒壞的問題啊?季離迫不及待地推開了門。往室內衝進去,“媽,你怎麼……”
話還沒說完,就見一隻杯子直直地朝着他的臉飛了過來,季離反應不急,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躲避。就在那杯子即將要砸到他臉上的時候,一隻修長骨幹的手出現在了他的前方,一把握住了那杯子,將它接住了。
“好了,沒事了。”蘇幕遮推推季離的肩膀,看這小孩,都被嚇壞了。
“哦,哦,沒事了。”季離這纔回過神來,背後都被冷汗浸透了,心臟“突突”的跳的厲害。他勉強穩定了一下心神,擡頭往前看去,便見自己的媽媽,披頭散髮地赤足站在地上,正在砸屋子裡一切她可以拿的動的東西。原本整齊的房間現在已經變得十分狼藉,地上落了許多瓷器碎片,玻璃碎片,季離的母親因爲走動,腳上也紮了許多碎片,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攤攤血跡跟血腳印。可她就像根本感覺不到這種疼痛一般。還在一邊罵着一邊摔東西,跟瘋癲了一樣,連自家兒子進來了都沒有察覺到。
季離只覺得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他踢開地上的那些銳利的碎片,走到他媽媽的面前,試圖阻止她的動作,“媽,媽你這是怎麼了,你怎麼了。快醒醒,快醒醒啊,沒什麼事的……”
哪知道他媽媽的力量突然變得大的離奇,季離不僅沒有成功阻止她這種堪稱自/虐的行徑,還被趙紅玉一把甩開了,摔在地上,背上手上胳膊上都扎碎片,疼得季離“嘶嘶”吸着涼氣。
不過這點疼痛跟季離心中的恐慌相比顯然不算什麼。季離都要嚇壞了,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他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蘇幕遮,希望蘇幕遮能幫幫他,
不用他開口,蘇幕遮自然是要出手的。只見他徑直走到季離母親的身後,伸手成掌,一手刀砍在了她的後頸處,季離的媽媽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
蘇幕遮兩人攬住,放在了牀上,心中卻是將她最後的那句話記住了。這個女人剛剛一直再說,“別殺我,我沒有害你,你的死跟我無關!”
誰造殺她?這臥室裡根本就沒有任何鬼怪的存在啊。
蘇幕遮心裡思考着,手上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停滯,他又伸手將季離從地上拉起來,見他的背部,手上都滲出了鮮血,明顯疼得很。“我先幫你處理這些傷口吧。”
季離疼得眼眶都紅了,不過還是很堅持,“先看看我媽媽,她的情況比我嚴重。”
無奈之下,蘇幕遮在季離的直視下找到了他家裡的醫藥箱,看着這個少年拿鑷子等工具,忍着自己身上的傷痛,蹲在那裡將他母親腳上的碎瓷片一點一點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