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章已修改,發在小劇場“單身狗”裡。 )
夫妻倆就這樣,在醫院裡大吵了一架,季坤到底還是心疼趙紅玉的,心裡雖然對自家母親的然後喪事很是煩惱,但還是同意了趙紅玉先待在醫院裡的要求。
這個忠厚老實的中年男人出了醫院,忍不住點了一根菸,煩躁地抽完之後,掏出手機給季鳴,他的弟弟打去了電話。
“喂,誰?”季鳴懶洋洋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季坤一聽到他的聲音就來氣,“我是你哥,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媽走的時候想見你一面都沒見上,現在就要下葬了,你還不回來麼?!”
“我快到了,你催什麼?”季鳴比他還要不耐煩。“家裡不是還有你跟姓趙的那個女人麼?她表面工作不是做的那麼好麼?媽媽的葬禮還用擔心?”
“季鳴,你到底怎麼回事?那可是你大嫂!我就不明白了,你一年四季都不着急,跟你大嫂也沒有接觸過幾次,對她從哪來的那麼大的意見?你大嫂爲這個家操勞了這麼多年,你就是這樣對她的?!”
一說到這個,季坤就氣不打一出來。季家算是書香世家,只是已經慢慢地沒落了吧。他的妻子趙紅玉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對他,對這個家真的沒有話說。可是他母親就是不喜歡這個兒媳婦,連帶着他弟弟季坤對自己大嫂的態度也非常惡劣。這讓夾在中間的季坤很是難受。
“大嫂?呵呵。”季坤冷笑道,“你一個人犯蠢,不要扯上我,就你一個人看不清那個女人的真面目。好了,我懶得跟你說了,掛了。”
說着,他就“啪”地掛斷了電話。留下季坤一個人站在原地氣得肝疼胃疼。
季坤恨恨地看着手機半晌,然後恨恨地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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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吳雄的事情過去了不到兩天,蘇幕遮就再次收到了求助留言,這般高的頻率倒是讓他有些詫異。
這個留言的倒黴蛋還躺在醫院裡,把腿摔骨折了,動彈不得,但是他的精神上受的打擊更大,因爲他遇到鬼了。
作爲一名堅定的無神論的擁簇者,結果驀地見了鬼,這個倒黴蛋的內心非常崩潰,而且開始疑神疑鬼起來。
不得已,蘇幕遮專門去醫院找他了。
蘇幕遮無論是身高身材,還是長相都是極爲出色的那種類型,從醫院裡走了一遭,讓很多小姑娘都心跳加速。一雙眼睛也都黏在了他的身上,但是蘇幕遮這貨太不解風情,對於這些灼熱的目光愣是沒有注意到。
他找到倒黴蛋所在的病房,才一進門,對方就大叫了一聲,驚得蘇幕遮腳下一個趔趄,差點摔一跤。
他定了一下心神,關上了門,道:“這位女士,你別害怕,我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對方就猛地叢被子裡躥了出來,十分不滿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是女的了!你這樣的態度,我可是要投訴你的!”
蘇幕遮:“…………”對方留着一頭長髮,再加上比較消瘦,從後面看的確很像是個女的,他匆匆一瞥,認錯了性別,好吧,的確是他的錯。
他爲自己的錯誤道了歉,對方勉勉強強地原諒了他,還道:“要不是看在你長的好,我纔不會這麼輕易地原諒你。”
蘇幕遮:“……”其實完全沒必要看臉啊。
經過一番交涉,蘇幕遮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這個倒黴蛋是一個畫家(他自稱是一名藝術家),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荒郊野外去尋找靈感,準備畫出舉世聞名的大作來。
但是就在他剛拿出畫筆的時候,就看到從天空中飄下來一個白影來。他原本還以爲是什麼鳥類,結果那白影越來越低,他纔看清那是一個人形的東西,一身白衣,皮膚慘白慘白的,還有着一頭長長的白髮,可恐怖了。
畫家當時嚇懵了,把自己藏在畫板的後邊,沒想到那白影卻朝他飄了過來,他想要逃跑,結果被自己的畫板絆倒,從一個斜坡上滾了下去,結果擦腿摔得骨折了。
等他勉強爬上斜坡的時候,那個白影早已經不見了。畫家趕緊撥打了120,醫護人員過來把他送進了醫院裡。
雖然那個白衣鬼沒有傷害到畫家,卻在他的心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蘇幕遮表示自己真的不明白這些藝術家的腦回路,大半夜的不睡覺,隻身一人跑到外邊,就算沒有遇到回,萬一遇到匪徒什麼的,也夠他們喝一壺了。
不過這個倒黴蛋卻不像是遇到了鬼的樣子,因爲他的身上並沒有沾染一點鬼氣。
蘇幕遮懷着一種微妙的心情,詢問可他去的那處荒郊野外的地址,等得到答案之後,表情也就更微妙了。
白衣白髮,從天而降,再加上哪個地點。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一個人,不對,一隻狐狸啊。
蘇幕遮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對那倒黴蛋說,“你先在這裡等一等,我出去打個電話。”
對方同意之後,蘇幕遮走出了病房,走到走廊的角落裡,給狐卿打了電話。
那頭很快就接通了。
“喂,小蘇,怎麼了?”狐卿發出一聲低沉的輕笑,“想我了麼?”
蘇幕遮懶得理會他的調侃,直接問道:“你回來了麼?”
“剛剛到達狐宅,正準備去找你,你就給我打來了電話。咱們倆還真是心有靈犀。”
“別廢話,你昨晚是不是從靈犀崖經過了?”靈犀崖是妖界的叫法。
“沒錯。”狐卿很疑惑,“你怎麼知道,你遇到我了麼?”
蘇幕遮囧囧地說道,“沒有,只是有個人被你嚇得摔斷腿了。”
狐卿:“???”什麼鬼?
蘇幕遮繼續道:“而且還把你當成鬼了。”
狐卿:“…………”
“好了,不說了,我得先去幫他消除了這段記憶。”蘇幕遮用完就丟,非常無情地就要掛電話,
“等等,你在哪裡,我去找你。”狐卿趕緊道。
蘇幕遮報了自己的地址,便掛了電話,重新回到了病房之內,
其實消除一個人的某一段記憶並不算太難辦,就是方法有點繁瑣。好在蘇幕遮有的是時間。
將這個倒黴蛋的這段記憶消除,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情了。這位畫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中已經沒有懼怕了,有的只是疑惑。
好在他的記憶自動替他補全了,讓他以爲自己是在畫畫的時候不小心摔倒,才進了醫院。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蘇幕遮,很是奇怪,“你是誰,來我病房做什麼?”
蘇幕遮:“…………”好吧,就算他義務幫忙吧。
蘇幕遮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大半夜的不要一個人出去了,不安全。”
說罷他就站起來準備離開,卻被對方拉住了。
蘇幕遮回頭看他,“怎麼了?”
對方用非常真誠的目光看着他,“我覺得你長得挺符合我的審美的,我可以爲你畫一副肖像畫麼?”
蘇幕遮:“……==,我拒絕。”這都是些什麼奇奇怪怪的癖/好啊。
好不容易擺脫了纏人的畫家,蘇幕遮逃也似的出了門,在門外的長椅上遇到了幾日不見的狐卿。
這傢伙已經變成了人形,看見蘇幕遮,便起來給了他一個擁抱,“小蘇,好久不見。”
蘇幕遮拍拍他的肩膀,然後推開他,“怎麼這麼久纔回來,遇到了什麼事情麼?”
狐卿點點頭,“的確遇到了一些很棘手的事情,本來我們第二天就能回來的,但是臨走的時候卻發生了意外。”
蘇幕遮看着他,“可以跟我說說麼?”
“可以,我沒什麼需要瞞着你的。”狐卿揉了揉眉心,顯然是很頭疼,“獅王的女兒被伏擊身亡,所有的妖王集體出動,倒是找到了殺人兇手。但是任我們怎麼拷問,他都不肯回答。最後直接自/爆了,這件事的影響很大。”
“自/爆?”蘇幕遮皺着眉頭,“兇手是什麼身份?”
狐卿看着他,吐出兩個字,“魔族。”
蘇幕遮眉頭皺得更深了,“居然是他們,可是魔物不是不被允許摻和其他族類的事情麼?爲什麼他會貿然對一位獅王的女兒出手。”
狐卿搖頭,“這也是我們始終不明白的事情,我們也試圖去尋找這個魔族的來歷,可是發現他好似突然是出現的一樣,根本找不到幕後黑手。而且很奇怪的是,這魔物的力量其實並不強大,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手段殺了獅王之女的。”
獅王的女兒死後,獅王差點發了瘋,體內的力量十分躁動,還是他們幾個聯手把他鎮壓了下來。出了這樣的事情,不論是誰的心情都很沉重。
這還是三千多年來,發生的首例魔族傷害妖族的事件。
蘇幕遮想起檮杌對他說過的事情,“檮杌告訴我,有些地方的結界出了問題,人族與魔族之間將有可能出現通路。不知這是不是那魔物出現的原因。”
狐卿非常得震驚,“還有這樣的事情?”
蘇幕遮點了點頭,“檮杌說得,總歸沒錯。”
狐卿嚴肅道:“那你要如何做?”
“等到有時間了,我要去探查一番,儘量查出結界出問題的原因。
狐卿毫不猶豫地說道:“那我跟你一起去,你這種身份,這種體質,對於那些魔物來說可是最好的補品,我不能讓你隻身一人涉險。”
蘇幕遮的心頭微暖,不過並沒有馬上答應下來,“到時候再說吧。”
一人一妖相對無言了一會兒,蘇幕遮突然綻開一個笑容來,“歡迎回來,狐卿。”
狐卿也跟着一起笑了起來。
兩個帥哥相視而笑,引得周圍一堆偷看他們的妹子,眼冒紅心,心跳加速,小鹿亂撞。
突然,蘇幕遮的笑容凝滯住了,目光也移開了。
狐卿跟着他的目光一起看了過去,見一個穿着病服的女人慢騰騰的從病房出來,往走廊的另一邊走去。那女人看起來四十多歲,外表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那一身濃郁的鬼氣……
“這人……”
蘇幕遮點點頭,“見鬼了。”
之前遇到的畫家的事情是一個烏龍,沒想到在醫院裡倒是真的遇到了一個見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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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紅玉有些恍惚,她不過是出去上了個廁所而已,結果回來就被兩個年輕人攔下來,告訴她她遇到鬼了。
趙紅玉看着這兩個年輕人,心道,真可惜,怎麼年紀輕輕地就傻了呢?
她想起自己最近一段時間遇到的糟心的事情,對於這種說法十分抗拒。
她搖了搖頭,“你們走吧,我並不認識你們。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了。”
攔住她的“這兩個年輕人”自然就是蘇幕遮和狐卿了,蘇幕遮見這位女士不願意配合,就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對方,說道:“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遇到了什麼事情,就給我打電話,我會來幫你的。”
趙紅玉收了名片,看都沒看一眼,轉身就走了。
蘇幕遮也沒辦法,拉着狐卿道,“咱們也走吧。”
趙紅玉回了病房之後,毫不猶豫地將手裡的黑色名片扔進了垃圾桶裡——就算是真的遇到了那種東西又怎麼樣,她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這條路只能一直走到黑。她種下的那些果,只能由她自己吞下了,
沒有誰能救贖她,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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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坤這兩天忙得要死,母親的喪事他要忙,公司也不允許他請太長時間的假,再加上妻子不在家,孩子每週從學校回來他也要去接。忙的就像是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
這天,季坤正在家裡招待來參加母親葬禮的親戚朋友的時候,從門外突然來了一個人。見到這個人,那些親朋的交談有一瞬間的凝滯。
季坤疑惑地轉頭一看,卻見進來的人,正是他的弟弟季鳴。
季坤心頭火起,十分想要發脾氣,但這畢竟是在外人的面前,若是傳出去什麼兄弟不和,對季家的名聲不好。所以他只能壓下心頭的怒火,走到季鳴的身邊,給了他一個擁抱,“弟弟,歡迎回家。”
他能裝,季鳴比他更能裝,“哥,這兩天你累壞了,我在外面有事,實在脫不開身,你可別怪我啊。”
“怎麼會呢?”季坤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說了,去看看母親吧。”
他倆在外人面前表現的完全就是一副哥倆好的樣子,讓其他不知情的親戚朋友在心裡暗贊,季家的家教就是好。
季坤轉過身,對他們道:“我先帶阿鳴去看看母親,失陪了,各位。”
他領着季鳴進了靈堂,此時靈堂之內並沒有其他人了,兄弟兩人誰也不願意再裝了,紛紛露出了對嫌惡的表情。
沒錯,季鳴和季坤兩人雖然是親兄弟,但跟其他的兄弟不同的事,他們倆從小就十分厭惡對方,恨不得對方沒有生下來纔好。
這種厭惡不是沒有原因的。
季坤的母親從小對季坤就不太親熱,當然了,並沒有虐待他,而是把他當做一個客人一般,親密不足。季坤以爲母親就是這樣的性格,雖然心裡很是失落,但也不會責怪誰。
但是一切的一切,卻在季鳴生下來之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季坤這個時候才知道,原來並不是母親待人不親熱,而是她喜歡的,期待的孩子,並不是自己罷了。
他從小看着母親跟疼愛心肝寶貝一樣疼愛季鳴,季鳴的任何要求她都會盡力滿足。甚至要求季坤事事讓着季鳴。
季鳴不明白,明明他們倆都是母親的孩子,明明他們倆都是男孩兒,甚至,明明季鳴不如他,無論在哪一方面都不如他,爲何母親還這樣偏愛季鳴。
他十分嫉妒,也鬧過情緒,希望母親也能注意到自己,但是卻是徒勞無功的。他做錯了事情,母親並不會責怪他,卻也不會把注意力多分給他一點。
而季鳴做錯了事情,母親會責怪他,卻更加會安慰他。季坤在一邊看着,甚至覺得那些責備都是彌足珍貴的,但是偏偏,他得不到。
這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啊。別的孩子天生就能得到的疼愛,偏偏,他得不到。
季坤季鳴兄弟倆從小就沒了父親。唯一可以從母親這裡得到的疼愛,季坤卻沒有得到。季坤開始還覺得失落難過,但到了後來,就變得麻木了。在後來,他有了新的家庭,他便覺得,這種親情他不需要了。他有了自己愛的,也愛他的人。
因爲這種想法,而後的那麼多年裡,季坤對於母親也越來越疏遠。
而對於季坤這個哥哥,季鳴也是十分看不起的。在他的眼裡,這個男人活得委實太過窩囊,太沒有出息。
——對於自己想要的不好爭取,這是懦夫的行爲,而他,不需要一個懦夫來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