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上街不過片刻,唐果兒輕鬆的心情就蕩然無存了。
凡是她所過之地,必有重兵在前開路,斂走路旁所有的人。凡是她多看一眼的東西,立刻有重兵上前,明目張膽的奪來遞到她眼前。
出入有人前後簇擁,曾是她上輩子想象過的威風畫面,可是如今這情形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欣喜之感,除了面對這一百張殭屍臉,她還要忍受着被斂開的百姓目光裡無聲的職責,和被奪了物品的攤主的怨恨。
這算哪門子散心?
越散越糟糕!
唐果兒實在是走不下去了,黑着一張臉正打算回澗州府,然而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目光卻不經意的在人羣裡瞟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形。
雲淵!
唐果兒心中一震,垂了垂眸子再看去那個方向,人還在。沒錯,就是雲淵,不是她看花了眼。
自上一此大戰後,澗州成就徹底森嚴封鎖了起來,他是怎麼進來的?
唐果兒納悶不已,卻又不敢過於直白地瞧着雲淵所在的方向。她正尋思着用什麼辦法靠近他時,雲淵卻突然朝她遞了個眼神,轉身走進了身後的一家酒樓裡。
唐果兒突然腦中靈光一閃,腳下的步子便轉了個方向,她大聲道,“走了一路,我的肚子餓了,我要到立刻吃飯!”
重兵們見她面朝的方向已然明白她的意思,立馬將酒樓在的人全部驅散了,他們正準備進去清場時,唐果兒沉了臉怒道,“不許趕人!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約達讓我出來是放鬆心情的,你們先前的舉動就已經讓我非常生氣了,我一個人在這麼大一個酒樓裡吃飯有什麼意思,有什麼樂趣?”
唐果兒的語氣拿捏得十分到位,任性中帶着些許跋扈,就如同被慣壞了不知天高地厚的貴族千金。
說完,她不待重兵有所反應,已挺着肚子昂着頭顱,徑直從他們身邊進了酒樓。
一進酒樓,唐果兒的目光就開始搜索起來,終於在酒樓大廳的一側角落裡看到了雲淵。
他在喝酒。
不對,是他在灌酒!
難道他就不怕喝醉之後曝露了自己的身份?
這是在澗州城,約達現在的窩。
不過下一刻,唐果兒卻放下心來,就在雲淵不遠的另外兩桌坐席處,她看到了幾張面熟的臉。如果她沒看錯那應該是他身邊的近衛。
只是,雲淵身邊已經沒有空餘的坐席了,看樣子是故意被那幾個近衛佔下的,他引她進來。又故意這麼安排是爲什麼?
唐果兒目光再度在大廳裡搜尋了一圈,尋找最佳的位置,她最終在靠近大門的地方坐下。
除了這處,廳中再沒有別的位置更方便雲淵給她遞個紙條什麼的了。
因爲唐果兒就坐在門邊,廳中人又太多,一百重兵便守在門外離她三步之謠的地方。
雲淵一直喝着悶酒,沒有絲毫要上來遞紙條的意思。唐果兒聞着滿屋酒香肉香,奇蹟的沒覺得反胃,竟是真的覺得餓了。
她順手招來小二,“把你們這裡所有的特色菜都給我上一份。”
“您一個人?”小二驚愕,他們酒樓的特色菜沒有一百也有五十,面前這女子雖然身懷有孕,但她一個人也吃不了這麼多的菜啊。
“我當然不是一個人,你看外面不是還有那麼多的兵哥哥?看着我吃他們也會餓的呀,菜上的多,香氣才能越濃,也好讓他們聞着解解饞。”
唐果兒一本正經道,懷孕以來,她的身體比起從前稍稍豐滿了,連帶清瘦的臉頰都跟着長了肉,顯現出輕微的嬰兒肥,襯着她此刻眼睛瞪得大大圓圓的模樣,連無理取鬧都變得有些可愛。
聞言,小二向門外的重兵投去同情的一眼,便立刻轉身下去準備上菜了。
就在這時,喝得迷迷糊糊的雲淵突然也開了口,“小二,來一隻澗州烤鴨。”
“好吶,客官稍等,烤鴨馬上就來。”小兒殷切道,臉上笑開了花。可不要小看這一隻小小的烤鴨,這可是他們酒樓裡最名貴的菜目了,平時難得邁出去一隻,而今日一下子竟然就賣出去了兩隻!
唐果兒見雲淵開口,也喚住了小兒,“澗州烤鴨?我最喜歡吃鴨肉了,剛剛我點的菜裡有沒有這道菜?”
“有的有的。”小兒忙不迭的點頭。
“那就好,既然有你就快點給我上,我可不是一個人在餓着!”唐果兒說完故意挺了腰,原本不算顯眼的肚子經由她這一個動作,霎時變得十分搶眼,離得近的好幾桌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小二笑着連連應是,腳底抹油一般迅速的退下去準備菜色了。
小二前腳一進廚房,重兵裡後腳便跟着走出來一個領頭模樣的人,他直接走進了酒樓,目光在角落裡的雲淵身上盤旋良久,似在考量着什麼。而後,他看了一眼唐果兒,也往廚房的方向去了。
唐果兒見此情形,心下已然明白。剛剛雲淵不過出聲點了一隻烤鴨,隨後她跟着詢問了一下而已,看起了分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竟然也引起了這士兵的注意。
看來約達也不是一個心機淺薄的人,臨行前他一定慎重吩咐過這些人,不能給她一絲一毫與外人接觸的機會。
雲淵現身此處,又引她至酒樓,一定不是巧合,他一定有話要交代她,可是眼下這些侍衛防備得這麼小心,該怎麼才能不被懷疑的順利知道雲淵要傳遞的消息?
就在唐果兒支頜沉思的片刻,她點的特色菜就陸續被送了上來,一下就佔滿了她的整張桌子。唐果兒看到滿桌堆得層層疊疊五花八門的菜色,不禁嘆道,“你們樓裡的廚師手腳可真麻利,這纔多大會功夫,菜就全做出來了。”
小二微愣,隨後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是第一次來我們酒樓裡吃東西吧,你有所不知,我們樓裡的特色菜大多都是燉菜和蒸菜,一大早廚子就已經做好,只要出鍋澆上不同的醬汁,美味就能上桌了。這些菜都是原汁原味的,營養好得很,夫人懷着身子也可以放心的吃。”
“誰告訴你我是夫人了?”唐果兒聽得津津有味,但小二的稱呼卻讓她心情頓時不好起來。
“你不是懷着孕……”
“誰規定懷着孕就一定得是夫人了?”唐果兒繼續出語驚人,她並不是不知道封建社會未婚先孕意味這什麼,輕則遭人唾棄終身無人敢娶,重則被浸豬籠,不,應該說一般都是浸豬籠。
可她必須要這麼說,不引起點亂子,攪渾局面怎麼渾水摸魚?
而且,她和慕容晟本來就沒有成親,她的的確確算不上夫人。
待衆人後知後覺的領會完這句話裡的含義,唐果兒已經拿起筷子吃得不亦樂乎了。這幾日她本來就沒有吃好,今早出門更是吃的更少,現在是真的餓了。
再者,她不裝出一副飢餓難擋的模樣來,怎麼讓外面那些士兵相信她進來真的是餓了找吃的。
風捲殘雲般,唐果兒的筷子每一道菜裡掃蕩而過,有的菜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吃第二口,她就已經覺得胃裡撐得難受。只是羣衆沒有反應她不能停,不然就要功虧一簣了。
左手澗州烤鴨腿,右手筷子叉着紅燒獅子頭,左一口右一口,唐果兒賣力的吃着,形同嚼蠟。
真是從沒有料到過,有一天吃飯都會成爲一種力氣活。
她表演地這麼賣力,爲什麼酒樓裡的羣衆還是沒有反應?粗魯不貞被關懷的千金大小姐囂張跋扈的模樣,她自認爲發揮的淋漓盡致。
平民百姓不是最討厭這種人的嘛,倒是趕緊響映一下呀,再沒有反應,她的胃可就要撐爆了。
唐果兒硬生生將手中的食物塞到嘴裡,兩個嚼得發酸的腮幫子被撐得鼓了起來,她故意發出很響亮的咀嚼聲。
坐在一旁的一位大媽見她全無溫文淑雅的模樣,終於再也看不下去了,出言道,“我說小姑娘,你是哪位大人家裡的千金,怎麼這麼沒有教養,這裡可不是你一個人在吃飯!”
唐果兒扭頭看向大媽,幾乎是淚光漣漣,終於有人開口救她讓她倖免成爲第一個被自己撐死的人。
只是感激歸感激,該演的戲還是得繼續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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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果兒一下端起一個盤子,將嘴裡的東西吐了出去,轉而怒目瞪向那婦人,揚起下巴高聲道,“你說誰沒有家教?我?我哪裡沒有家教了,你倒是指出來。”
唐果兒卻沒想到她揚下巴這個細微的動作,將大媽激怒了。大媽本是一官家千金,後又嫁到了一戶有身份地位家當主母,從來都是別人仰她鼻息,她何時受過別人的蔑視?
“還需要我指出來,就憑你這個肚子,就知道你的家教如何了。誰家的大家千金會像你這樣未婚先孕?即使有,又有誰會不知廉恥的出來拋頭露面?而且這澗州的千金小姐我大多數認識,瞧着你卻是很眼生啊。看你這一身穿着倒是很氣派,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一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風塵女子攀上了哪位大人成了寵妾。”
大媽話裡沒有髒字,可一番話下來,卻刻薄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