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些金絲繃斷的剎那,遠在混亂洲域三十三天的恭華天,大妙法華宗白殿之中,一個白玉蓮花座上盤坐着的一名光頭僧人身體突然膨脹起來。
這名光頭僧人原本五短身材,最多隻有八九歲孩童般大小,但此時他發出了一聲嘆息般的幽幽聲響,整個身體不斷腫脹,嗤啦一聲,他身上的白色袈裟也隨之被他腫脹的肉身撐裂。
不過數個呼吸之間,他的身形已經比尋常壯漢都大了一倍,他腫脹起來的肉都是白乎乎的肥肉,原本碩大的白玉蓮花座被白花花的肉擠得滿滿當當,但他身上的肥肉還在往外腫脹。
等到他的面目都被白乎乎的肥肉擠得看不出眉眼,整個人的身體反而就像是一團新鮮的白色魚內臟一樣將身下的白玉蓮花座都包裹在內,整個人已經變成尋常十餘個人堆疊起來大小時,他的身體才徹底停止了形變。
“上師!”
白殿外驟然涌起數團空間法門獨有的氣息,幾名佛光籠罩的僧人逐一踏着祥雲從虛空之中直接出現。
“無妨!”
這名光頭僧人發出聲音,示意這些驟然出現在白殿外的大能不要驚慌。
這幾名大能也不說什麼,紛紛唱誦行禮,然後再次退入虛空之中。
白玉蓮花座上變成一堆肥肉的僧人費力的擡起手來,揉了揉自己的臉,他的臉終於勉強有了五官的輪廓。
接着他緩緩的搖了搖頭,也不再有多餘的動作,只是體內漸漸泛出一圈圈奇異的光澤。
他是大妙法華宗修爲最高的隱修法師,宋嗔身上的禁制,便是他以驚人的代價佈置而成,此時宋嗔身上的禁制崩塌,法則的反噬便使得他體內血肉的分裂產生了諸多可怕的後果,許多血肉的甚至產生了可怕的異變。
但此時他在費盡心力的開始修復自己肉身和道基的損傷的同時,他的心中反而有着不爲其餘大妙法華宗的大能們所知的欣喜。
宋嗔自然不是一般人。
對於他或者說混亂洲域那數名足以命令他的人物而言,修行天賦再高的天才也只是一般人。
不是一般人,便是說他在某些方面存在着驚人的異數,甚至超越了修真界的一些本源法則。
……
修真界的所有典籍之中,都記載着勝者爲王的道理。
甚至在現在仙門正統的絕大多數修士看來,所謂的道統不同,只是爭奪地盤時候所選擇的隊友不同。
真相往往只被極少數人所知,而著作典籍的人,卻往往並非那極少數人。
所以真相自然就被湮滅了。
數千年來,無論是修士洲域的仙門正統修士,還是混亂洲域三十三天的修士,其實都已經被這些典籍的記載混淆視聽。
修真界真正身在最高位的那些修士很懂得權衡,幾乎都會避免孤注一擲。
幾乎很少有人知道,導致最初最不可調和的分歧的,並非是爭奪地盤的分配不均,而是因爲他們對這個世界的本身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不同的看法,便是後世所說的道統。
有人懷疑這個世界並非真實,而且有另外一類凌駕於修真者之上的神明存在,他們從很多遺蹟之中取得線索,進行不斷的論證。
但另外一方卻持着截然不同的意見。
他們認爲存在即是真實,而且他們覺得既然修真界安然存在無數年,以這樣的法則在運轉,那便不能去質疑和打破,否則就像是人爲的想去重歸混沌,毀滅天地。
截然不同的看法導致了道統的大戰。
大戰的結果便是諸多不敵的宗門連帶着一些即便連站隊都不明所以的倒黴蛋滅門,倖存者逃進了不利於修行的混亂洲域。
但可笑的是,最初的分歧導致的道統大戰持續的時間太久,不明就裡的被捲入其中的宗門數量遠超當時因爲爭端而大戰的至高宗門,所以最終遁入混亂洲域的宗門之中,或許也有人爲存在即真實的宗門,或許也有認爲這個世界並非真實的宗門。
時至今日,這名大妙法華宗的大能所能確定的是,混亂洲域存在着數名始終懷疑這個世界真實性的大人物,他們一直在尋覓各種線索。
這幾名修爲比他更高的大人物甚至一直在懷疑,之前的每一次混亂之潮都是暗中有人在操控。
他們甚至懷疑,有人刻意的推動混亂洲域和修士洲域的大戰,也是要從這樣的大戰中讓一些異類露出馬腳。
而這些大人物,他們雖然無法改變這樣的推動,但卻一直想將那幕後黑手尋覓出來。
宋嗔便和此事有關。
只是宋嗔到底有什麼異處,卻是連他都不知道。
因爲那幾位大人物認爲他還不夠資格。
他已經距離聖尊只有一步之遙,和黑天聖地的宗主一樣,他若是在修士洲域,恐怕至少也要冠個半聖的名頭,更何況他還修有獨特的秘法,可以犧牲元氣來暫時超越自己修爲的極限。
但即便這樣,他卻被認爲還不夠資格。
是因爲他還根本站不到懷疑這個世界本質的高度麼?
他不知曉。
但那幾名大人物也並非完全不通情理,完全無視他的付出。
那幾名大人物至少告訴他,宋嗔是個魚餌。
無論是死是活,或許都能令他們尋覓出更重要的線索。
……
“怎麼說?”
這名大妙法華宗的隱修還在感慨,異雷山之中,王離卻是衝着身體已經從屍化徹底復原,剛剛從胸腔之中呼出一口氣的宋嗔笑了笑。
宋嗔此時的肉身生機蓬勃,修行的奇妙在死生之間的轉化展現的淋漓盡致,但他聽到王離的這三個字,卻是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嚇死了。
“怎麼可能!”
他駭得差點一口氣呼出之後吸不緊新鮮空氣,差點直接斷氣。
他的頭髮都根根豎起,好像鋼針一般直刺天空。
凜冽的靈氣波動在他的身外直接形成了刀片狀的晶片,接下來這些晶片卻是稀里嘩啦碎了一地。
“什麼怎麼可能?”
王離笑眯眯的看着他,說道:“你之前不是說故意讓我們將你擒入異雷山,到時候想讓我們跪着討饒的麼,現在你還是這樣的想法麼?”
“我……”
蛆蟲池裡的蛆蟲已經全部在方纔的靈氣劇烈波動之中被攪碎,震成齏粉,但現在宋嗔渾身卻是好像有更多的蛆蟲在鑽進鑽出,接下來的一剎那,他整個人都好像萎縮了一圈,因爲他渾身都在不斷狂流冷汗。
“帝道法則!”
“那是真正的帝器!”
“別說是金丹修士、元嬰修士,就算是化神之上的天尊、乃至聖尊,也未必能夠徹底控制帝器的帝道法則!”
他畢竟不是蠢蛋,下一剎那,他便已經不斷的叫出聲來,“你到底是什麼怪物,怎麼可能能夠演繹帝道法則來鎮壓我體內的….”
“怎麼,怕了?”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王離笑眯眯的打斷。
之前的宋嗔無限張狂,但此時他看着王離,卻連一句不怕的說辭都說不出來。
“之前你用秘術屍化肉身,無視痛苦,現在就不成了。”王離呵呵一笑,道:“估計我異雷山那些人這些時日也被你的張狂氣壞了,接下來他們想得到的各種法子應該都可以試一試了。”
“除非你也不怕死!”宋嗔舌頭髮顫的叫出聲來,“實話不妨告訴你,我大妙法華宗有一名隱修老祖,他距離聖尊的修爲也只差渡劫。”
“那他渡啊!”王離一愣,旋即笑了,“我看他渡不渡得過去。”
宋嗔看着王離的模樣,確定王離真的不怕。
他張了張口,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麼的吧,你將你的身份來由好好說一說,光是大妙法華宗我還真的不怕。”王離卻是不急,認真請教般的樣子,“你說說爲什麼除了大妙法華宗之外,還有諸多至高宗門要插手來救你。說不定你將這些說清楚了,我覺得懼怕,也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
“我…..”宋嗔看了王離一眼,他發現自己的額頭上似乎已經寫了個死字。
這死到臨頭了,他反而徹底冷靜了下來。
“實話也不妨告訴你。”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王離,道:“我很有可能是大人物的轉生。”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