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榷場
祭祀結束,明軍折返勿蘭忽失溫,等候後續的軍糧送到,便真的要班師回朝了。
不過在班師回朝之前,朱棣還需要對勿蘭忽失溫做出安排,最起碼朱瞻埈修築的新城不能就這麼放棄了。
如果是過去,朱棣或許不會這麼在意這座城,畢竟這只是一座夯土壘砌的城砦,除了用於駐軍防禦之外並沒有什麼其他功能。
而對於大明而言,在遠離本土上千裡的地方駐軍,實在是一件非常勞民傷財卻又沒什麼實際意義的事情。
畢竟這上千裡的疆域,大明並不能做到有效的實際控制,一支偏師駐紮在距離本土這麼遠的地方,又不能給朝廷帶來什麼實際利益,很有可能就會重演唐朝安西軍的舊事。
但朱棣並不是那麼沒有戰略眼光的人,如果他的眼光不夠長遠的話,也不會將大明的京城從南京遷到北京了。
所以朱棣能夠理解朱瞻埈提出在勿蘭忽失溫駐軍,將這片疆域納入大明掌控之中的戰略意義。
只是明白這麼做的戰略意義,和朝廷有沒有足夠的實力支持這麼做,則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
如今的大明可以說連續數年征戰,國力已經消耗很嚴重了,如果不能夠好好修養生息幾年,這是要影響國運的。
也正因爲如此,朱棣對於在勿蘭忽失溫駐軍的事情雖然支持,卻也還是需要召集羣臣討論。
不過爲了表示支持和儘可能的讓這件事通過,朱棣並沒有等回大明本土之後再召集文臣武將一起討論,而是就在勿蘭忽失溫的大帳內召集軍中將領來討論這件事。
這一次,朱瞻埈就沒有像上次那樣裝宿醉來逃避發言了,而是主動站了出來向衆將說道:“朝廷在短短几年之內連續兩次北征,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國庫如今都空虛了,戶部夏尚書爲了能滿足大軍的消耗可是都愁白了頭髮。
這次北征如果不是孤向兩淮的商人借了一筆錢,讓他們供應大軍北征,怕是咱們現在得想辦法守長城。
所以朝廷不能這麼一次又一次的勞師動衆而沒有成效,必須想辦法一勞永逸!
而在勿蘭忽失溫駐軍,長久且有效的控制該地,便是一種能夠除根的有效手段,而且這裡深入蒙古腹地,乃是蒙元龍興之地,鎮壓此地也有效的抑制蒙元的發展,使他們再也無力南侵。”
朱瞻埈的話引起了大帳內衆將的廣泛討論,對於駐軍能夠有效控制蒙古人的南侵,這一點大家都是認可的。
但這些將領們也都不是草包或者莽夫,大家同樣也都明白,在這種地方駐紮一支軍隊,需要耗費多少錢糧物資,光是常年維持這樣一條補給線,就夠大明喝一壺了。
所以隨即便有人對朱瞻埈問出了這個問題,大明在勿蘭忽失溫駐軍,該如何維持軍隊的消耗和開支。 “勿蘭忽失溫此地自漢匈時期開始,就是匈奴人的單于王庭所在,此地水草豐茂適宜放牧,開墾河谷的土地用於耕種也沒有什麼問題,所以朝廷如果在此駐軍,屯田是一個可以解決大部分糧食問題的辦法。”對於如何維持一支軍隊在此駐紮,朱瞻埈確實有着通盤的考量:“不過光有屯田肯定不夠,士卒的武器、衣甲、馬匹、糧餉等等……這些都需要朝廷從幾千裡之外千里迢迢的運來,這其中的開銷會讓夏尚書把我掐死,或者他自己在戶部上吊。”
朱瞻埈開了個玩笑,引得衆將笑出聲來,朝廷裡誰不知道戶部夏尚書是最摳門的。
平日裡兵部要給大軍換個棉衣、盔甲什麼的,想要戶部撥錢都得跟夏尚書掰扯半天才能要到錢,有的時候甚至要不到錢,大家都見識過的。
不過笑歸笑,軍中上下大小將領卻知道夏元吉在皇帝和太子心中的地位,倒是沒有人敢對這位戶部尚書說什麼閒話。
朱瞻埈和衆人一同笑了笑,隨即又正色道:“所以咱們不能指望朝廷一直供養勿蘭忽失溫,因此駐軍除了屯田之外,還要和周邊的部落做生意,朝廷應當把這裡設立爲茶馬互市的榷場,允許商人來此與蒙古人交易。
這樣做既可以從蒙古人那裡獲利,維持勿蘭忽失溫的存在,同時也可以讓那些商人把糧食運到這裡,免去朝廷自己輸送糧食的負擔,從而讓勿蘭忽失溫能夠維持下去。”
聽到朱瞻埈這麼說,大帳中的衆將都不由得點頭稱讚,他們確實不太懂如何經營維持一座城市和駐軍,但駐紮一支軍隊在邊城需要消耗多少東西這些將領們還是算得清楚的。
所以他們也能夠算得出來,朱瞻埈這麼做可以爲朝廷節省多少人力物力。
朱棣聽了朱瞻埈的話,也不由得點頭表示讚揚,隨後說道:“這法子不錯,從唐宋時期開始我中原和草原部落之間就有榷場貿易,本朝因爲一直和蒙古人開戰,倒是沒有設立過榷場,要是能建立起來一套行之有效的辦法,爲朝廷減輕負擔,倒也不失爲一件美事。”
朱棣是能夠算得清楚賬的,而且他也看得出來,朱瞻埈提議設立榷場的真正目的並不是單純的維持勿蘭忽失溫的駐軍,而是要讓草原上的蒙古人失去彪悍之氣,變得軟弱。
畢竟,漠北苦寒,這些蒙古人想要獲得生活物資,有沒有從中原購買的渠道,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就是南下去搶。
可要是有人能把這些東西運到草原上來,同時還有足夠的武力按着他們乖乖的交易而不是強賣強買,那自然就會讓他們開始逐漸習慣用交易而不是刀劍來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長此已久,生活中沒有了刀劍弓馬,沒有了搶劫的習慣,這些蒙古人也就真的會變得像是朱瞻埈所形容的那樣,從能騎善射變的能歌善舞了。
“爺爺您聖明,蒙古人對鹽、鐵和茶葉的需求一直很大,如果朝廷能夠向草原輸送這些物資,從草原購買馬匹、牛羊,這其實對咱們雙方都有利。”朱瞻埈的這番話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他的眼神所流露出來的卻是別有深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