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夫人，您忘，了，這是老爺，您的丈夫
女人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呢子大衣，長髮整齊的梳在腦後，一如他夢中那樣一絲不苟，只是她的臉上，沒有了以前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純潔的素雅，乾淨得猶如處子，她的手裡還牽着一個七八歲的孩童，漂亮的像個天使，跟她一樣的美麗。
“媽媽，你等等我，我去問問小張姐姐。”
小孩兒糯糯的開口，聲音軟軟的，聽得人心頭一動，忍不住想疼惜。
女人鬆開手道秈，
“好吧，我在這裡等你，小心點。”
“嗯，”
小孩兒點點頭，跟個小大人一樣叮囑道，
“媽媽你不要亂跑，爸爸跟我會擔心的。姣”
女人嘴角帶上一絲溫和的笑，伸手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低聲道，
“放心吧，媽媽等你回來。”
小孩兒這才鬆開手，朝着護－士辦公室跑去。
女人直起腰，安靜的站在走廊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神情恬淡，眉眼溫和。
“老爺，上電梯了。”
管家秦伯提醒了一聲，但是蘇耀天的眼神卻久久不能收回，他的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
秦伯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等看見那個女人，臉上瞬間驚愕起來，低聲喃喃道，
他們的目光太過灼熱，王素琴不想察覺也難，她皺了皺眉頭，朝着他們看過來，蘇耀天幾乎是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然而她的目光只是停留了幾秒鐘，就淡淡的轉移開，那樣子好像根本不認識他。
蘇耀天的呼吸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一時間竟然有些憤怒，她既然活着，爲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出現，是有多冷漠，才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不管，心中的憤慨達到了頂峰，他猛地推開秦伯，大步衝着女人走過來，直到站到她面前，王素琴才疑惑的看着他們，半響，低聲問道，
“你有事嗎？”
所有的話像是卡在了喉嚨裡，一句也說不出來，蘇耀天剛剛想過無數次他們的開場白，是跟以前一樣無休止的爭吵，還是靜下心來好好談談，唯獨沒有想過，曾經在她心裡最重要的他，此刻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陌生人。
十幾年過去了，歲月幾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她現在的樣子，就像是他們沒有結婚以前，天真不諳世事，純潔又善良，這些瞬間觸動了蘇耀天心裡的一根弦，他嘴脣顫了顫，許久才輕聲道，
女人皺了皺眉頭，盯着他看了半響，才緩緩道，
“先生，您是認錯人了吧，我是王薔。”
蘇耀天的臉色瞬間變得相當難看，王薔，王薔，他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名字，當初她這個小明還是她親口告訴他的，如今她不記得他，不記得自己的名字，唯獨只記得這個王薔。
秦伯也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去世十幾年的人，現在卻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可是這樣子，似乎一點不認識他們，他看了看蘇耀天的表情，沉吟了一下，低聲道，
“夫人，您忘了，這是老爺，您的丈夫。”
王素琴的臉色瞬間低沉下來，皺着眉厲聲道，
“這位先生，請你不要胡亂說話，我先生是這個醫院的外科主任，我們已經結婚十多年了，孩子都已經八歲了，你一定是認錯人的。”
一聽見孩子，蘇耀天的心像是被捅了一刀一樣，難受的慌，離開他這麼多年，她不但忘記了他，還跟別人有了孩子，他還記得她說：蘇耀天，我要讓你知道，就算沒有錦衣玉食，我也會陪在你身邊一輩子。
如今承諾還在，早已物是人非。
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成拳，十幾年前那種被欺騙的感覺再一次涌上心頭，他猛地抓住她的手，厲聲道，
“這麼多年，爲什麼不找我，爲什麼背叛我，爲什麼！”
他這幅凶神惡煞的樣子，嚇到了王素琴，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腦海中翻滾，盤旋，最後形成的畫面是她被一輛車撞入大海，肺裡窒息一般的疼，有人在喊她的名字，有人在叫媽媽，有人在背地裡偷笑······
“壞蛋，放開我媽媽！”
大腿突然被一個小孩兒抱住，他力氣不大，卻死命的捶打他，仿若他就是那洪水猛獸一般，蘇耀天這才發覺懷裡的女人不知何時昏了過去，心中閃過一絲惶恐，他猛地將人抱起來，大聲喊道，
“醫生，醫生呢，快來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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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姒跟鳳景琛趕到的時候，蘇耀天正蒼白着臉色在手術室外等候，小煜趴在陳瀟懷裡，兩父子的神情都很緊張，尤其是小煜，眼眶紅紅的，仿若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一樣，一看見蘇姒來了，就小跑過來，抱着她的腿哽咽道，
“蘇姐姐，媽媽又病了，我好害怕。”
蘇姒的心輕輕揪了起來，彎下身子，將他抱到懷裡，低聲安慰道，
“沒事的，媽媽只是身體太虛弱，一會兒就能進去看了，爸爸是醫生，不信你問他。”
小煜看了看陳瀟，後者站起身走過來，將小煜接住，抱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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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照顧好她。”
蘇姒搖頭，
“你比我更愧疚，不需要跟我解釋。”
“姒姒，你認識他們？”
蘇耀天冰涼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眼神有些複雜的看着她，低聲道
“你早就知道你媽媽還活着？爲什麼不告訴我？”
聽到這句話，蘇姒突然冷笑一聲，雙眼冰冷的看着他，
“我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你是能讓她這些年受的苦補償回來，還是能將害她的惡人繩之以法，再或者，您準備休掉宋芷容，讓她重新做回蘇太太的位置？”
她的話一句比一句狠，逼的蘇耀天臉色煞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已經忘了你，忘了當年所有的傷害，我又怎麼忍心讓她想起來，讓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當年是多麼讓她失望跟絕望！”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蘇姒說得絲毫不留情面，蘇耀天是個極其要面子的人，被自己親生女兒這麼數落，一張老臉青青白白，煞是難看，最後皺着眉沉聲道，
“蘇姒，我是你父親！”
蘇姒冷聲而笑，
“所以你就能犯錯，不許我指責嗎，在你眼裡，除了你的事業，你的面子，還有值得你在乎的東西嗎？”
“你知道什麼！當年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
蘇耀天－怒極，指着陳瀟怒道，
“你知道他跟你母親是什麼關係嗎，你以爲你讓你母親跟他在一起就是幸福，簡直是愚蠢！”
陳瀟由始至終神色淡淡，看見蘇姒望過來的眼神，只是將小煜抱在懷裡，緩緩出聲，
“蘇先生是再說那個孩子的事嗎？”
此話一說，蘇耀天臉色大變，那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恥辱。
陳瀟卻像是沒有看見他的臉色一樣，繼續道，
“當年她找過我很多次，想讓我幫她打胎，我們在外面約見了好幾次，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是看見那些所謂的出軌證據吧，我們總共見了三次，其中又一次下雨，我還把外套借給了她。”
蘇耀天突然說不出話來，因爲陳瀟說的，跟他當年看到的所謂的出軌證據分毫不差，有一種恐懼的心中蔓延，他不願意承認自己錯了這麼多年，只是冷聲道，
“事實是怎麼樣，只有你們自己心裡清楚！”
陳瀟彎了彎脣角，沒有再解釋，只是道，
“當年她找我墮胎的時候，孩子是個男孩兒，我曾勸她留下，她跟我說：我不要，我的女兒已經被別人分走了她的父愛，我不想再有人分走她的母愛。”
蘇耀天喉嚨一啞，一瞬間像是蒼老了好幾歲，這麼多年，他不是沒有懷疑當年王素琴出軌的事，她是那麼一個驕傲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可是氣憤衝昏了他的頭腦，便沒有再查，等到後來想起來的時候，又怕結果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他該怎麼辦，因爲她人已經不在了。
今天這些被血淋淋的剝開，敞到他面前，他竟然一句話都反駁不了，這個女人曾經有多麼愛他，如果她清醒着，就有多麼恨他！
他沉默了很久之後，才輕聲道，
“姒姒，我後悔過。”
蘇姒抿着脣，沒說話。
蘇耀天像是自言自語一般，低聲道，
“你母親墜河之後，我每晚每晚都能夢見她，夢見她問我，爲什麼不相信她，爲什麼不救她，我想如果當初沒有將她送到療養院一年，她就不會出事，我一直覺得是我害了她，所以一直不敢面對你，因爲你跟你的母親實在是太像了。”
他嘆息一聲，
“不管怎麼樣，你母親還活着，我想盡一點責任，照顧她。”
“不需要。”
蘇姒回答道斬釘截鐵。
“十幾年前你沒有站在她身邊，十幾年後，就更不需要，你的出現，只會讓我母親想起曾經不堪痛苦的過去，而那是她一輩子不想記起來的事。”
蘇耀天身體顫了
顫，秦伯擔憂的扶住他，皺眉責備道，
“大小姐，老爺身體不好，您就少說兩句。”
蘇姒看了他一眼，對你蘇耀天道，
“您走吧。”
蘇耀天看着她，一瞬間像是看見了曾經那個倔強的女人，他伸了伸手，最後無力的垂下，聲音極輕道，
“有什麼需要幫忙，給我大電－話。”
蘇姒沒有說話，鳳景琛也沒有，任何人都沒有，他就是個局外人。
自嘲的勾了勾脣角，蹣跚的移動腳步朝着門口走去。
“父親，”
蘇姒突然叫住他，蘇耀天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剛轉過身，就聽見她聲音淡淡道，
“我母親在療養院只呆了一個月，不是一年。”
蘇耀天眼神猛地一沉，手指微微顫了顫，最後抿着脣一言不發的離開。
蘇姒冷冷地勾了勾脣角，微微握緊了拳頭。
“行了，別想了。”
男人的大手將她包裹住，轉移話題道，
“那個，陳醫生，我丈母孃到底怎麼樣了？”
陳瀟將小煜放在地上，才道，
“她應該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氣血攻心，昏了過去，沒什麼大事。”
話是這麼說，可是他臉上的表情並不輕鬆，蘇姒沉吟了一下，道，
“你是不是不想讓我母親想起過去？”
陳瀟垂了垂眸子，沒說話。
蘇姒以爲他是擔心母親一旦想起過去，可能會離開他，就安慰道，
“陳醫生，我母親不是個冷血的人，誰對她好，她自己心裡清清楚楚。”
陳瀟笑了一下，低聲道，
“我相信她。”
等到人醒來，蘇姒他們看過離開後，陳瀟看着病牀上依偎在一起的母子，悄悄出去，撥通了電－話。
“不要將小琴放在你的計劃中，我不想她再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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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鳳景琛開着車，看着媳婦兒愁眉不展的樣子，道，
“寶貝兒，我們還有一個星期就要結婚了，想點高興的事，別整天這麼鬱悶。”
蘇姒看了他一眼，道，
“我突然沒了結婚興致——”
“別介！”
鳳景琛瞪眼，
“總不能因爲生你爸的氣，來冷落你老公吧，我盼這一天盼了多久了，你可別跟我開玩笑，我會當真的！”
蘇姒嘆了口氣，將昨晚在停車場聽到的消息跟鳳景琛說了一番。
“我們結個婚，牽扯這麼多利益關係，一點兒沒了神聖的感覺。”
鳳景琛暗罵道，這倆禍害，差點害得老子結不成婚，給我等着。
嘴上卻勸慰道，
“放心吧，季川不會那天結婚的。”
蘇姒一愣，下意識問道，
“你怎麼知道？”
鳳景琛暗中磨牙，因爲這小子喜歡你，不會在你結婚這一天鬧出這種事，也因爲他自以爲是的覺得只要他不結婚，你們還有複合的機會，他跟季川認識這麼多年，太清楚他心裡想什麼了，媽的，還敢惦記，等老子造出個小人兒，你就等着哭吧！
說着突然轉頭看了一眼蘇姒的肚子，皺起了眉，
“寶貝兒，我這些天一直交公糧，你肚子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啊。”
蘇姒的臉紅成了蘋果，真不明白他怎麼將話題轉移到這上面。
她瞪他一眼道，
“我怎麼知道，性－生活太頻繁，好像影響精－子質量，這是你的問題！”
鳳景琛嘴角抽了抽，媽的，一週三次真的多嗎？要不是媳婦兒不準，他真想夜夜笙簫。
“要真是這個問題，我就好好存糧，等新婚之夜，全都交代給你，保證高質高效。”
蘇姒一巴掌拍掉他的狼爪，怒道，
“好好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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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前的一天，蘇姒回到了蘇家，不管怎麼樣，這都是她的孃家。鳳景琛將她送到之後就離開了，臨走前留給她的話就是：乖乖等我娶你。
蘇姒輕聲而笑，從未這麼期待過出嫁。
蘇家跟她離開時候沒什麼變化，宋芷容那件事之後對她客氣了很多，她在蘇家的臥室也一直沒有動，那天晚上蘇耀天交代了好多事，他像一個非常慈祥的父親，只是蘇姒的心卻沒有半點波瀾，等他說完後，面無表情的離開，沒有去看蘇耀天疼惜的眼神，也沒有去想他是否真的後悔，去查過她母親的事，她只知道，從今以後，她跟蘇家是真的要斷了，蘇耀天答應她，等她出嫁後，就搬離這座房子嗎，這是最後一晚。
晚上躺在自己睡了這麼多年的房間，她突然就失眠了，明天她就成鳳景琛的妻子，然後一輩子生活在一起，父母的前車之鑑，她對婚姻還有着畏懼，但是她願意相信他，相信鳳景琛能給她幸福。
“篤篤——”
窗子突然被敲響了，蘇姒睜開眼，看見了一道人影，猶豫了一下，緩緩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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