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商沒有挽留,這讓我心裡微微有些失落,但又很快釋然。
陸一微,就讓成爲它過去,一切向前看吧!
但是對於安東尼,我還是覺得有些抱歉,我一面開車,一面側目看了眼副駕駛座上支頤吹小曲的他。
“你不問我爲什麼拒絕那麼好的機會?”
安東尼轉頭笑道。
“你不想說,我就不需要知道爲什麼,再好的機會,也比不上讓我的小百合高興來得重要。”
我心中一暖,這絕對是他那些肉麻話最動聽的一次,我真的很感動。
“安東尼!你今天看上去有點帥,這樣吧!我請你喝酒,不醉不歸!”
安東尼歡呼一聲,笑得別有深意。
“太好了,喝完酒可以順便sex嗎?”
我一頭黑線,瞪他。
“不可以!”
“啊啊~好無趣。”
玩笑歸玩笑,那天晚上,我們還是在我住的公寓喝到深夜,安東尼酒量奇差,我從國內帶來的三杯老白乾就把他放倒了,這廝醉後無德,竟然真的抱住我就吻,被我一腳踢開後呼呼大睡,我抱了一牀被子把他安置好後,自己鎖門進了臥室。
朦朧中,我被一陣敲門聲吵得心煩,蒙上被子不打算管,偏生門外那人不肯停下,我無奈地爬起來,按了按有些疼痛的太陽穴,起身走出臥室。
暖暖的陽光從半透明的窗簾裡透了進來,沙發上的安東尼依然睡得很死,大概是半夜燥熱,他的上衣已在不覺間被他甩脫,毛毯斜斜蓋在腰間,看上去春光乍泄。
我本來想替他拉一下,但門外再次響起的敲門聲讓我不得不跑過去。
拉開門,竟然是陸景商站在外面。
我愣了一秒鐘,瞠目結舌地指着他。
“你....怎麼會知道我家的地址?”
陸景商一笑。
“我找到你在維多利奧大街開的點心店,店員告訴我的。”
我頭痛地揉了揉腦袋。
“有事嗎?”
陸景商挑眉。
“不打算請我進去?”
我無奈地讓開。
“請進。”
陸景商走進來,臉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他的目光定在沙發上赤裸上身的安東尼身上,半晌,才沉聲開口。
“你從來沒說過,你們是這種關係。”
我當然明白他誤會了什麼,但因爲沒有解釋的必要,我乾脆聳聳肩。
“我沒義務告訴你吧?”
陸景商咬着牙齒,恨恨地看着我。
“一個不靠譜的搞藝術的意大利男人,你覺得他適合你嗎?”
我走過去,順手幫安東尼拉上毯子。
“哪裡不適合?我們都是不靠譜的設計師,完全是情投意合纔對好嗎?”
興許是我冰涼的手掌讓安東尼感到不適,他沉夢中動了動身子,雙手本能地伸出來抱住我的腰,嘴裡含糊地念着我教他的中文。
“寶貝……”
我微愣。
安東尼曾經問過我,媽媽的中文怎麼說,當時我惡作劇地教了他這麼一句,他竟然就記住了,迷糊中喊出來
,想必是在夢到了他久不歸家的母親。
我下意識地摸摸他的腦袋,陸景商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他扭頭就走,只丟下一句話。
“這幾天我會在NK的分店視察,如果你改變主意想要合作,就到雷諾廣場的NK找我。”
改變主意?我不會的。
望着陸景商的背影,我苦笑了一下。
爲什麼你還不明白呢?我想跳出這個怪圈,不想再回頭了。
我坐了一會,把安東尼推醒。
“嘿!起來!我送你回家!”
坐在車上,安東尼一路打着哈欠,瞟了我幾眼。
“咦?臉色不太好啊?宿醉沒醒嗎?還是.....”
他似想到什麼,啊了一聲,笑笑地湊過來。
“還是昨晚,我們酒後亂.....”
我一掌拍在他頭上,停下車。
“少做夢了!快下去吧!我還要去店裡呢!”
安東尼悻悻地跳下車,背對着我揮了揮手,看着他走上臺階,我正準備發動車子,卻突然感到有些不對勁。
安東尼家門外,站着一個很瘦很高的老女人,她面容憔悴,兩頰凹陷,靠在欄杆上抽着煙,看見她,安東尼頓住腳步,而她卻雙眼徒然亮了起來,幾步上前抓住安東尼的肩膀。
兩人飛快地說着什麼,安東尼那樣嘻嘻哈哈一個人,竟露出那樣嚴峻的表情,而女人的樣子像在哀求,兩人拉拉扯扯起來,我急忙衝出車子跑過去。
“怎麼回事?安東尼?”
那女人眼前一亮,改爲抓住我。
“小姐!你是安東尼的女朋友嗎?我、我是安東尼的媽媽!你有錢嗎?能借我錢嗎?我很急!”
原來是安東尼的母親,看她穿着寒酸,臉色也不好,所以雖然有些唐突,我還是點頭。
“您需要多少?我看看我手頭.....”
“一分錢也別給她!”
安東尼一把按住我欲翻包的手,冷笑道。
“急?你急着去地下賭場嗎?”
我一愣,安東尼的母親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緊緊拽住安東尼的衣領。
“安東尼,寶貝,以前是媽媽不對,媽媽已經戒賭了,再也不賭了,可這次不一樣,媽媽被人設局了,我落入了他們的圈套,我被他們逼着借了高利貸,那是一筆鉅款!半個月以後不還錢,他們會要了我的命的!安東尼,你相信我!”
“我沒有錢,你自己想辦法吧!”
丟下這句話,安東尼拉着我轉身跑回車中,不顧那女人拍打車門,他硬聲道。
“開車!”
“可是安東尼....”
“我說,開車!”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緩緩發動車子。
安東尼母親的身影漸漸被我們甩在身後,他臉上沒有表情,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卻不斷顫抖。
所以說現實是一劑讓人妥協的苦藥。
是的,我妥協了。
第二天傍晚,我和安東尼來到雷諾廣場的NK專賣店,整個店面以黑白色調爲主,而珠寶設計主打高端貴婦市場,走高定路線,線條犀利中卻又不乏女性柔軟。
NK是一年前打入歐洲市場的,雖未躋身一線品牌,卻也因其新奇的款式、冷豔的設計被衆多明星選擇爲紅毯造型,在新晉品牌中頗被看好,其主打簡約華麗風,也一度成爲媒體焦點。
我一件一件看去,無論是外觀設計還是工藝打磨切割,NK的水準完全秒殺陸景商執掌的華寇時期。親眼見證他的進步與成功,我十分震撼,卻也發自內心地爲他感到高興和驕傲。
就連一路上表示不要因他母親的事而勸誡我認真思考決定的安東尼,眼神也變了。
看得出酷愛自由,散漫隨性的他,在第一次直觀地看到NK的成品,也有些心動。
“甜心,你看。”
安東尼站在店中心一張落地海報跟前,眯眼打量着我。
“這模特和你長得好像。”
我循聲望去,腳步一滯。
這是店內唯一採用東方面孔的海報,雖說外國人對亞洲人臉盲,不過不得不說,那眉眼確實和我有些相像,再加上妝容地刻意描繪,咋一眼,簡直就是同一個人!
我心內大撼,強控住情緒,沉住氣往下看。
照片中模特一襲白紗,向前伸出的手被另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握住,雖然圖片中男士只露出一隻手,可婚禮情景一目瞭然。而新娘脖子上的鑽石項鍊,正是之前我和白澤訂婚時陸景商親手設計送的,而後輾轉到秦雪默處……
不過比起三年前款式的稚嫩,海報上這條已經做了些微改動,可只只一變,卻讓整體感更加一氣呵成流暢至極,有一種大起大落的美。而她手上,同樣帶着同系列戒指,採取鑽戒中的一段,有十六個切面,作幾何形不規則切割,和傳統的戒指截然不同,另類又不失亮點。
“這是NK的onlylove系列,棱角尖銳過目難忘,然而只要合二爲一併能成爲一個圓潤的整體。”
陸景商不知從哪裡走出來,他從店員手中的托盤上取下兩隻戒指,其中一隻便是海報上的女款,而另一隻風格類似,顯然是對應的男款,戒圈上有一個不規則的縷空,側周鑲滿碎鑽。只見陸景商把女款戒指上的鑽石和男款的凹槽輕輕觸碰,鑽石便恰好卡在側空的凹洞中,完美地融爲一體,天衣無縫。
“鑽石的切面看似隨心所欲,其實我們對每一個切面都做了最精準的測算,數據控制到小數點後五位,然而就算如此要做出對應的契合男款成品率也很低;再加上都是全手工打造,可以說每一對戒指都是一一對應的,雖說和其他同系列同款肉眼上無差,卻幾乎無法套配。”
他看向我,“就和人一樣,表面上誰都差不多,但是……”
他頓了頓,和我一起看向上方的模特海報。
“就像這張照片,雖然很像,但我輕鬆就能找出十處不同。”
感受到他有些複雜的視線,我心內顫了顫,卻嘆了一口氣,平靜道。
“陸先生,我們這次來是和你談工作的,其他的,就到此爲止吧。”
“是嗎?”
陸景商苦笑,看着自動避向遠處的安東尼。
“怎麼突然改變主意?是因爲……那個男人嗎?你以前爲了我,也曾加入白澤的公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