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辦公室裡唯一明亮的檯燈下,疲倦的科學家以手支額,深埋着頭。
“老師,母源已經安放好了,請您放心。”年輕人站在門口的陰影裡恭敬的說。
留聲機裡,薩克斯旋律悠揚的曲調:
“酒不醉人人自醉
曉色朦朧
倦眼惺忪
大家歸去心靈隨着轉動的車輪
換一換新天地
回味着
夜生活
如夢初醒”
“啊,好。”海超擡起頭,一臉倦容。
“老師,這一次已經加強了戒備,絕對不會出現母源丟失的情況了。”初醒上前一步,柔雅的語調裡帶着一份急切,似乎想令老師放心。
“畢竟唯一的母源丟失事故發生在我們這裡。”海超長嘆一口氣,“之前的事不能就這樣放縱,上校還在查,只是給我幾分面子不會大張旗鼓。你啊,也要好好檢討一下。”
“是,老師。”初醒低下頭,臉上有一抹愧色。
海超點點頭,輕擺一下手示意初醒可以出去了。
初醒剛要轉身,卻又停了下來,“老師,孫護士來了,您的血管擴充針還要打嗎?”
海超擡起頭看了初醒一眼,淡淡道:“讓她進來吧。”
初醒微一點頭剛要開門出去,背後忽然又傳來海超的聲音。
“初醒。”
“老師?”初醒轉過身等待着海超的吩咐
。
海超低頭看着桌上的文件漫不經心道:“沒事的話你就待在實驗室,你是機械師,不是全職醫生。”
初醒緩緩點頭關上門走了出來,他輕輕嘆了口氣來到走廊拐角處打算讓一身護士服孫超敏進去給老師打針,一擡頭卻愣住了。
兩名荷槍實彈的戰士站在入口處,長風衣的清冷女士與護士服的孫超敏一起站在樓梯口。
“初醒,下午好。”長風衣的女子上前一步,面容清冷的臉上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初醒看着她,片刻才向她微一點頭,“很久不見,海醫生,沒想到你今天會來。”
“難道今天不是時候嗎?還是你在暗示我今天不是時候?”海清半開玩笑似的說。
初醒沒有回答她,轉頭對拿着醫用托盤的孫超敏露出明媚的笑容,“孫護士可以進去了,老師就麻煩你了。”
“嗯,好的。”孫超敏在樓口等得有些久了,聽到初醒這樣說也禮貌的回以微笑。
“爸爸在裡面嗎,那麼,我去吧。”海清一步擋在孫超敏前面雙手接過醫用托盤,眼睛卻看着初醒,“我是個醫生,我在這裡父親的事情就不需要假手於人。”
“可是……”孫超敏沒有鬆手,餘光瞟着初醒。
“海醫生,我們的基地是什麼地方我希望你明白,老師的身體對我們很重要,我們必須對他的安全負責。”
海清的臉色冷下來,“初醒,你是爸爸最得意的學生但我纔是他的女兒。無論出於什麼理由,我都更有資格關心他。而且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覬覦我父親的生命,無論他在哪裡。你們這樣說讓我很擔心爸爸的安全。”
初醒的眉輕輕挑起,偏過頭似乎不想跟她爭辯,“那麼海醫生自便,但我必須告訴你,我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老師。”
海清接過孫超敏手裡的托盤徑直向海超的辦公室走去。
三聲敲門聲響起,海超坐在辦公室低聲應了一句“請進
。”
“爸爸。”海清站在門口,露出欣喜的笑容。
海超看着她微怔,而後才低下頭邊看文件邊用疲憊的聲音道:“你來了,進來吧。”
海清對於他的冷淡很坦然,微笑着走進來開始用注射器取藥。
“昨天晚上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海超問。
海清一邊搖晃着藥劑瓶一邊道:“有個小手術。”
海超嗯了一聲,發現她沒有將藥劑全部抽進注射器,還留有一點在藥劑留在瓶底。
“想借您的分析儀器用用,可以嗎?”開清擡頭朝他眨眨眼睛。
海超擺手,“在b間,你去看看。”
海清輕車熟路的走進了裡面的實驗室,幾分鐘後纔出來放心的拿起注射器。
“爸爸,我給你打針。”
海超挽起袖子認真的看着她,“這些藥劑有什麼好分析的。”
海清擡起眼自進門後第一次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您也要注意點,萬一有什麼慢性的東西,打到身體裡……”
海超看她不悅的表情終於也笑了,“能有什麼事。”
半個小時後海清走出了海超的辦公室,在兩名軍人的陪送下走下了實驗樓。
“海醫生!”
海清剛出樓口,等在一旁的賀夢麟就跑了上來。
“你難得來一次,我有個朋友病了傷口總是很難痊癒,你是頂好的醫生能幫我給他看看嗎?
“當然。”海清很痛快的答應了。
賀夢麟將自己的身份磁卡亮給護送海清的士兵,又在他們那裡做了登記才帶着海清朝基地醫院的病房走去
。
“只有這個,請務必幫我的隊長治療。”
醫院的僻靜處,賀夢麟將裝在玻璃瓶容器中的母源碎片放進海清的包裡,小聲說。
海清點點頭,“我會盡力而爲。”
做完這些賀夢麟心底總算鬆了口氣,“海醫生,前面就是我朋友的病房,去看看他吧,他的傷口總是難以痊癒。”
207是個小病房,房間不大光線卻很好。窗外的陽光透過窗臺的花草照進房間,將半躺在牀上的陳淵身上渡上一層薄薄的微光。
“那個,我請了很好的醫生來看看你。”賀夢麟的腦袋從門後露出來,朝陳淵訕訕的笑着。
陳淵睜開眼睛看着她,幾乎已經習慣了她這種不好意思時傻傻的笑。
“請進。”
得到陳淵的許可賀夢麟走進來,搬凳子在牀前請海清坐下。
“海醫生,這個就是我的朋友。”賀夢麟說完又對陳淵道,“海醫生是海超教授的女兒,是第六軍區極好的醫生,我以前的隊長多虧她的救治才保住性命,我請她幫你看看傷口。”
陳淵的目光自賀夢麟臉上轉到海清的臉上,海清立刻拿出自己的軍區身份卡遞給他,“我是海清,你好。”
“你好。”陳淵點點頭卻沒有接海清的身份卡,只是淡淡道:“傷在小腹。”
海青見他推開自己的身份卡一愣,“這裡畢竟是機甲基地,你不看我這個外來人的身份卡嗎?”
陳淵搖搖頭,解開自己的上衣道:“我信得過賀夢麟。”
賀夢麟忽然感到臉頰有一熱,立刻轉過身,“我帶了水果過來,我去洗水果。”說完就匆匆的抱着兩隻梨子出去了。
盥洗室裡這兩隻梨賀夢麟足足洗了十分鐘,水聲嘩嘩卻總也趕不走沉淵剛纔說過的話
。
“我相信賀夢麟。”
一想到這句話賀夢麟就覺得臉上發燒,心裡有一點笑欣喜更多的確是矛盾。他相信自己,自己卻騙了他,母源這件事無論如何她都沒有跟陳淵說實話。
用涼水在臉上拍了拍,賀夢麟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沒關係其他的事又沒騙過他,至於他對自己的信任,那個,機甲戰士之間的信任很正常嘛,沒什麼,沒什麼。
再進病房的時候海清已經在寫藥方和醫囑了。
“本來也沒太大問題,主要還是不能從事過於劇烈的運動,另外如果西藥的效果不明顯,可以試試中藥,我這個中藥方你們再找主治醫生看一下,應該對促進恢復有助益。”
賀夢麟一邊聽海清說一邊削着梨子,等海清說完她也剛好削完。
“謝謝海醫生。”賀夢麟站起身將梨子遞給海清,“海醫生吃水果。”
海清被她的舉動弄笑了,擺擺手,“不用不用,我回去了,醫院還有病人。”
賀夢麟聽說海清要走,放下水果將她送來出去。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正好對上陳淵看過來的眼睛。
賀夢麟一怔,連忙掩飾般的拿起桌上削乾淨的梨子,“你吃了吧,要不多浪費。”
陳淵拿起桌上還請留下的藥方,蹙起眉頭看起來。
賀夢麟見他不理自己,也湊過去看藥方,一看之下眉頭跟着蹙了起來,“寫的這是什麼啊,龍飛鳳舞的。”
“遺囑都是這樣,醫生認得出就行。”陳淵平靜的說完把藥方遞給賀夢麟,“麻煩你給主治醫生。”
“哦”賀夢麟接過來應了一聲,看到手裡沒人吃的大梨,抿了抿下脣,“要不一人一半吧。”
說完就拿起桌上的果刀作勢要切開梨子。
陳淵單手撫上賀夢麟的手指阻止了她,臉上帶着幾分嚴肅,“要上戰場的人,不要分梨
。”
賀夢麟一想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分梨”就是“分離”的諧音,聽起來不吉利。
“你還這麼在乎這些。”賀夢麟一想陳淵這樣嚴謹的人還在乎諧音就特別想笑,一邊笑一邊放下果刀咬了一口梨。
陳淵也跟着露出一絲自嘲的笑意,轉開話題,“我聽說你最近的戰績不太好。”
賀夢麟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低下頭,“不是不太好,是很不好。出去的這幾次機甲任務我根本就沒有一次自己完成過。”
陳淵沉默片刻開口道:“你知道有什麼問題嗎?”
賀夢麟微嘆一口氣,“每次重要武器輸出的時候我與美鷹的神經對接比率都會下降,武器出擊延遲,數次被敵人攻擊。”
“應該是通感的問題,或許你不適合美鷹。”
“不會啊,美鷹智能程度那麼高,每次任務開始會鼓勵我,任務失敗會安慰我,平時對接的時候也沒有出現過對接比例低的問題。”賀夢麟老老實實的說。
“有人指導你的作戰嗎?”陳淵擡頭問,
“長空破曉會跟我們出去做任務,不過……他也說我是通感問題,其他都沒說。”
“如果我能看一次你的作戰過程……”
“不用!我都習慣了,沒事,美鷹都跟我說了,勝利非一朝一夕。我自己可以的,你放心,好好修養你的吧。”
賀夢麟怕陳淵太看重她的戰績再受傷未愈上戰場指導她,趕快拿出向日葵笑容。
陳淵有點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終於也沒有再說什麼。
“今天下午我還有任務,發現一開春任務變得好多,連之前說要辦的軍區演出都取消了,我白學蒙古舞了。”賀夢麟笑起來,“那我先走了,對接測試要開始了,你好好的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