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點點頭。
手指落在她眼角的淤痕,何纖茉咬了咬脣,取出家裡的醫藥箱,替養母上藥。
“纖茉,你不是說,這學期在外地讀書,大學的課業緊張,平時又要打工,最近都不會有時間回家,怎麼突然回家了,功課不會落下吧?“
何纖茉揉按在養母臉上的手,突然僵了。
讀書……?
讀再多書有又什麼用,再頑強地想要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爭一口新鮮的空氣,到頭來……窮人還不是一樣被人欺負?
“這幾天學校課少,我接到你的電話,就回來看看你。”何纖茉撒謊道。
替養母處理完傷口,何纖茉總是習慣性用手去撫摸她左臉頰上那道疤痕……醜陋的疤痕,很深很深……
養母的五官還是不錯的,可惜了……那道疤痕!
“媽,如果我有錢了,我一定替你整容,幫你去掉那道疤。”心裡算了筆帳,以她現在的工資,大約幾個月就能攢夠錢,爲母親做激光除疤。
養母搖頭,“我都人老珠黃了,還臭美什麼,聽說激光手術很貴,我還是不要了。”
養母吸了吸鼻子,黯下眸子,畢竟……哪個女人願意一輩子留着那道醜陋的疤痕。
嘆了口氣,她起身,走進廚房。
“纖茉,既然回來了,媽給你弄些吃的,不曉得你今天回家,瞧我什麼都沒買,只有……”
母親在廚房裡翻着老式冰箱,裡面好多的剩菜,幾天了都不捨得扔,何纖茉跟着母親身後,看着那熟悉的用了十幾年的碗,心裡突然酸酸的。
突然,一陣刺耳的碎裂聲!
“媽!你的手不能用力,還一手拿兩個菜,真貪心!”何纖茉一邊訓斥着母親,一邊將她扶到一旁,用掃帚將碎片掃進簸箕。
母親低下頭,亂亂的發在她消瘦的臉上投下蕭索的陰影……
“媽真沒用,連個碗都拿不好。”
何纖茉雙手握住母親微微顫抖的手,微笑道,“媽,不怪你,你的手沒力,我還留一個人做家務,是我不好纔對。”
多麼纖長的漂亮一雙手,就像鋼琴家的手,骨節優美,根根分明,只是可惜了這雙手,斷了筋骨。
聽母親說,這是她年輕的時候,在工廠做事,一次意外壓斷了手指的筋骨,劃傷了臉,最後工廠賠了些錢,將她辭了。
只可惜那筆錢,被嗜賭酗酒的養父騙了過去,還整日虐打母親。
而母親手傷好後,手指卻不如從前靈活,好多年都沒有找到工作,最後終於在一家夜總會,找了份工作養家餬口。
每到夜晚。
詭異的夜燈點亮,寒風刺入背脊,內心的恐懼如條件反射般……如期而至。
今晚,毫無例外的……
“砰——”
門被踹開,一股難聞的酒氣闖入狹小簡陋的房子。
一個喝得酩酊大醉的男人,持着酒瓶,搖晃着身子,似瘸子般一拐一拐地走近……
母親瞳仁一陣收縮,像是回憶起了痛苦而殘虐的記憶,
害怕地縮了縮身體。
何纖茉連忙護住坐在椅子上的母親,淡而明亮的星眸直直地看着那個名叫“養父”的男人,接着酒勁,開始不厭其煩地上演發酒瘋的戲。
男人先是嘀嘀咕咕了幾句,語氣裡滿是的不平:“她媽的!今天手氣真背,又輸了幾百塊!”
酒瓶一扔,咣噹一聲滾落……
靜靜地,滾到何纖茉的腳下。
這個男人似乎真的有些醉了,像是沒看到何纖茉,一屁股坐在破舊的、彈簧早已鬆垮的沙發上,指着桌椅的方向,怒喝道,“白清妍,給我倒杯水!”
母親嚇得臉色慘白,剛要起身,何纖茉按住她的肩,到了廚房衝了一杯茶,遞到男人的身邊。
男子看也沒看,取過茶杯,咕嘟咕嘟喝了幾口,又開始大吼大叫起來,“白清妍,老子沒錢了,拿點錢出來!”
何纖茉沒有理他,而是轉過身,離開,走到母親身旁。
“白清妍,你他媽聾了!我日子那麼苦,你個臭‘女表’子不拿錢救我誰救我!是不是要老子像昨天那樣教訓你,才聽話!”
何纖茉深吸一口氣,小拳緊握,忍住了心裡的怒火。
男子躺在沙發上,捂着醉酒發燙的頭,罵道,“白清妍你他媽吃啞藥了!”
睜眼,剛準備衝上去抽打母親,男子的目光一怔,眯着眼,對着何纖茉邪笑,“哈哈哈哈……原來是纖茉回來啦!大騷』貨小『騷』貨都齊了嘛!”
何纖茉忿忿反駁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無恥!無能得像個廢物!”
被剛纔話一激,男子充-血的眼睛惡狠狠地瞪着何纖茉,手像是習慣性的動作,從腰間抽出一條皮帶,“譁”一聲割開空氣的阻力,朝何纖茉身上抽去!
“啊……”何纖茉儘管已經移動身體躲開,手臂上還是勒出一條深深的紅印,摸了摸,滾燙地發腫!
“小兔崽子,回來也不給我說一聲,說!穿這麼漂亮回來,是不是傍上什麼大款了?要是有錢,趕快拿點出來,否則……”
男子惡狠狠地眯着狹長眼睛,手裡的皮帶一揮,猛力一抽,何纖茉嚇得驚叫,躲開。
但……
未料到的是,剛纔那一抽竟然落在了母親的臉上,一聲女人尖利的慘叫身後,何纖茉抱頭驚慌轉身。母親捂着眼睛,手指顫抖着……滾滾淚水止不住的從她纖細的指縫裡流出……
“你——!”何纖茉抱住母親,指責道,“你又發什麼瘋!”
“老子喜歡!”男子一臉的痞樣,因爲酒的熱氣脫去了外衣,只穿一件背心,手裡握着皮帶,一臉地得意。
“你要錢是不是?我給你!但……有一個條件,你要和我媽離婚!”何纖茉抱着哭泣的母親,自己的身體也發着高燒,虛弱地不得了,她知道以前她們母女倆就不是男子的對手,現在的他們更不是。
“想脫離我?”男子丟下皮帶,走到何纖茉和母親面前,大手掐住何纖茉下顎,一股噁心的酒氣噴吐在她的臉上,唾沫飛濺,“給老子錢是天經地義,想離婚……沒門!!否則
我就……哼哼……”
母親一邊抽泣,一邊抱住何纖茉,急忙哀求道,“你快給他錢……快給他錢吧……我……我不會離婚的……”
“媽……”何纖茉搖頭,她不懂爲什麼每次母親面對這個禽*獸總是委曲求全,像是有什麼苦衷,被這男人揪了十幾年的把柄,讓母親每次聽到男子的威脅的話,立刻變得唯唯諾諾。
“這禽*獸這麼欺負你,爲什麼還要跟着他,你可以告他打你,如果打離婚官司我們一定贏的!”
男子一聽“禽*獸”二字,怒火更旺,氣得一巴掌抽在何纖茉的臉上。
他打人,從來不顧後果,只求他自己痛快!
何纖茉的頭髮被打得散亂,脣邊溢出了血絲,半倒在地。
她抹了抹血跡,冷笑,“你就是禽*獸,連畜生都不如的禽*獸!”
模糊的視線中,她看到男子赤紅的眼睛裡,彷彿要將她燃盡摧毀。
男子轉過身,在家裡翻箱倒櫃,何纖茉有種不祥的預感……直到那條拖把上的木棍闖入她的眼眸,背脊一寒,預感中的疼痛漫上胸口。
“啊……!”
一聲悽慘的叫聲,刺痛耳膜!
何纖茉陡然睜開緊閉的雙眸,驚恐地看到男子表情猙獰,打人打到拼命,就像上癮了一般,發泄地將手裡的棍子瘋狂的揮舞。
他在笑……
邪惡的笑!
當他手裡的棍子,沾上了鮮血,他笑得更猖狂!
地板都在震動,一聲聲沉重的捶打聲讓她的身體跟着晃動,
片刻的麻木……
因爲,在他棍下慘叫的人——是母親!
“啊!!啊……不……不要打了!!桌……桌子底下……還……還有錢!”
母親的慘叫,撕心裂肺,每一聲哭喊就像利刀割在何纖茉的心上……
她痛恨地仇視着男子,嘶喊着,“你這個孬種!有種別打女人,有種你自己出去賺錢,我不會給你錢的!”
當男子放下手裡的棍子,衝向桌角底下時,何纖茉將男子撲倒在地,手指摳住桌腳底下,痛苦地咬牙,將桌底的錢壓得死死!
男子手臂一揮,一個拳頭撞在何纖茉的臉上,何纖茉被打得鼻血淋淋,差點休克,接着又是被男子恨恨一踹,滾到了沙發邊上。
男子氣得咬牙,數了數桌底錢,零零散散才一兩百塊,顯然不夠還他的賭債。
“小‘女表’子!識相地就給我把錢交出來!我看你這次回來,一定是釣到了金龜婿,不然怎麼敢和我談條件讓我和那個老‘女表‘子離婚!”
何纖茉貝齒磨礪着脣,痛得快要散架,一次次想要爬起來,都癱軟在地。
“你……罵我可以,但你沒資格罵我媽!”
“沒資格?”男子嗤笑,指着母親,“白清妍,你教育出來的女兒,果然和你一樣的『騷』而且賤!一臉的『騷』樣還在那兒裝清純。要不要……老子把你當年的事,都告訴給一向你的寶貝女兒聽,我倒要看看你女兒聽了以後,還會不會維護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