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些天就那樣呆滯的閉門不出,將自己徹底的封鎖了,看着地上剛剛從門縫下塞進的刺眼紅冊,她突然笑了,他果然說話算話,真的送來請帖了。
她顫抖着手指拾起地上的紙張,鋒利的紙頁劃破了她的指腹,她一吃痛,幾乎如同避開最惡毒的兇器一樣的將它甩開老遠,就那樣看着它恣意的在她的面前敞開衣襟,露出裡面壓印的字跡——刺眼的緊挨在一起不離不棄的姓名:
凌雪徹和楚憐心——
定於X年X月X日在花辰大酒店宴會廳舉辦訂婚儀式——
哈哈,她突然開始狂笑起來,只因爲,她已經哭累了,所以她只能笑,笑得淚流滿面,笑得內心突然涌現了巨大的不甘心,還有洶涌澎湃的憤怒,她體內的嗜血因子好像皆因爲這樣一份泛着同樣顏色的請帖而被不可遏止的誘發——
她一輩子都這樣受制於人,總不能一直這麼窩囊下去,任誰都可以對她踩上一腳,或是棄如敝屣。
她也要回擊一次,踩在他最在意的痛處上面——不過是名譽、聲望、潔白無瑕的人生。
她不屑的謔笑開來,和着夕陽落寂的殘冷餘暉……
秦韜不斷的按着門鈴都沒有人應,他於是嘗試着推門,發現她居然沒有鎖門。
他內心一緊,幾乎怕開門一瞬看到的是一具血紅的一動不動的身軀。
侷促的鐵門在他的手下逐漸的敞開,他意外的愣住,爲了室內密不透風的憋悶和一室的昏暗,他隨即糾結了眉頭,怎麼這麼大的煙味?
他蹙眉走進,放眼打量,屋子裡全部的窗簾都緊緊拉上,一絲光亮都透不進,當他的視線掠及到那蜷縮於客廳一隅的淒涼身影時,持重的呼吸恁地頹然的靜止了——她就那樣孤寂的窩在客廳的角落裡,枯瘦的手指夾着菸捲,貪婪的、戰慄着指尖不很熟練的抽着,寂寞的吞雲吐霧,昏沉的光線暈照在她的側臉上,那被煙霧繚繞的臉龐透出浸滿死寂的暗影。
他覺得自己的心被她描繪出的影像狠狠的撞痛了。
他大剌剌的幾步上前,揚手一把抽掉她手中的煙,丟在地上狠狠的踩滅:“誰讓你碰這種垃圾玩意兒的?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麼樣子?現在的你,幾乎比我任何一個時候看到的你都還要糟糕、還要墮落!”
她卻只是滿不在乎的笑笑,淡淡的說:“是,我一直都是這麼糟糕、這麼墮落的,我本身不就是垃圾,還有什麼資格厭棄其它垃圾?”她頹廢的、眼神空虛的模樣讓他幾乎分不清她是不是知道現在站在她面前和她說話的人是誰——
他看到她作勢又要撿起手邊的煙盒,立即揪住她的腕:“你看着我說話,你還認得我麼?”他幾乎有種她害了瘋病、癡傻了的錯覺,此刻,他急於想要確認,已經顧不及許多面子上的姿態。
她聽了他的話,只是微微撩起眼梢,用一種挾着嘲諷的音調淺淺的揚起脣線:“只有你們這樣光鮮亮節的人才有資格評判什麼是垃圾,你不是說覺得我噁心的要死,再也不要見我麼?幹嗎還來我這狗窩裡玷污自己的眼?”她冷漠的撇開眼,兀自去拿煙,之後在他直勾勾的視線下肆無忌憚的點菸,叼着菸捲吞吐起來。
棉絮般的煙霧縈繞在她眼前,迷濛的視野讓她產生一種脆弱的安全感,只有她自己知道當她的世界冷不丁的出現這樣一個擅闖者時,她的骨骼哆嗦的有多麼瘋狂。
她的樣子,讓他突生莫大的無力感,幾乎小心翼翼的對待她了,生怕一個不留心震碎了她:“我看了新聞,凌雪徹發佈了要和楚憐心舉行訂婚儀式的消息,我沒想到他們會這麼快就訂婚,我是來看看你怎麼樣?”
她突然誇張的大笑起來,劇烈顫動的肩膀振掉了菸頭上的菸灰,掉在她木然彷彿感覺不到燒蝕痛楚的光裸腳背上:“我能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怕我尋死覓活不成?”
他立即蹲下身撣掉了她腳面的菸灰,心疼的撫弄着那下面出現的一小片紅痕:“你怎麼——”他剛想要責備她的不小心,卻驀地看到了平躺在沙發和地面縫隙裡的紅色卡片,此刻卡片露出了大半個部分,他蹙着眉頭拾起:“他居然還送來這個?”
她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紅頁,心不可遏止的怔痛了下,卻仍是撐出無所謂的表情:“當然,我們怎麼也算是相識一場,他爲何要獨獨漏下我?”她只是瞅着他,臉上看不出有什麼傷感的情緒,“他之前就告訴過我說會給我送請帖,還說去不去隨便我,我怎麼可能不去呢?那可是我妹妹的訂婚儀式,我可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我一定會去的。”她仍只是笑,“我還要送他一份大禮,一份讓他這輩子都忘不了的大禮!”
她冷靜的近乎於殘酷的表情莫名的讓他感到不安:“那我陪你一起去。”他當機立斷。
她幾乎不假思索的迴應了他:“不必,你不是跟我撇清關係了嗎?”隨即冷酷的撇開嘴角,“怎麼?看到我被他給玩兒了,又來撿垃圾了麼?”
“你——”他氣鬱的一把箍住她的肩,“簡直不可理喻——”之後又氣餒的放開了她,任她虛軟的倒回地面,之後軟軟的、懶懶的倚進牆根,兀自轉身衝向牆面躺着不再看他一眼,只是極度淡漠的說:“你走吧,這次,換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他臉上的肌肉因疼痛而痙攣,終於狠狠握了握拳,走開的時候他的心幾乎被複雜的情緒不斷不斷的塞滿了……撐破了……支離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