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老師,你唱歌真好聽。”坐在葉婭楠身邊的郝老師由衷的讚歎道,“你是學聲樂的?”
“小時候學過一段時間。”小時候,父母很寵她,讓她學了鋼琴、舞蹈還有音樂,隨着年紀稍長,課餘時間有限,她最終堅持學下去的只有舞蹈。
這樣的聯歡會,氣氛輕鬆而熱烈,結束時,已到傍晚。準備回學校時,陳校長臨時有事,讓葉婭楠在會堂外等她一會兒。
這次開會是在洛家壩鎮完小,葉婭楠和其他老師道別,看着他們一一離開,而陳校長還在會堂裡跟其他校長說着什麼,她一個人無聊的在操場走圈圈。
“要不要試着跑兩圈?”歐皓不知何時跟過來,回到學校,來到操場,他總有一種回到大學時的感覺,而此刻在操場裡走圈圈的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他初戀的那位女孩一般,清新而純美。
葉婭楠莞爾一笑,“好啊。”繼而跟上他小跑的步伐。雖然一直在小溪村小學教書,但是,那邊的操場跟鎮完小諾大的操場是完全不同的。
歐皓合着她的節拍,慢下腳步,兩人一路無語的跑着,兩圈之後,葉婭楠停下腳步,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他陪着她坐在操場旁的階梯上,看着整個靜宓的校園。
“這個學校跟我小學時的學校差不多。”葉婭楠說着:“當時操場也是這麼大,不過地面不是這種塑膠,而是碳渣… …”
歐皓說:“現在的學校硬件設施都不錯,我記得我小學時的學校操場地面也是碳渣,如果誰不小心摔了一跤,膝蓋準會被磨傷。”
“你小學在哪個學校?”葉婭楠隨意問道。
“師大附小。”歐皓說。
葉婭楠眸微亮,“我也是在師大附小上小學的。”
“是嗎?”歐皓笑了,“你是什麼時候上的一年級?”
“XX年。”
“那年我上四年級。”歐皓說着,“我們教室在教學部二樓。”
“我們教室在一樓,”葉婭楠說。
樓上樓下?
歐皓心情大好,“你中學呢?在哪個學校?”
“附中。”
他驚喜,“我也是,我中學、高中都是在附中上的。”
說無緣,卻道有緣,原來,他們生命裡曾經有過那樣相同步伐的歲月,葉婭楠笑了,晚風吹來,空氣裡沒有往日的熾熱乾燥,卻帶着一陣清涼。
“可我怎麼沒見過你?”歐皓略有一絲懊惱,雖然他大她三屆,可沒有理由沒見過啊。
“我也沒有見過你啊。”葉婭楠笑道,“你有沒有參加過學校什麼活動… …或者是興趣小組之類的?”她也很好奇,兩人在一個學校,竟然彼此都沒有任何印象。
歐皓搖搖頭,在學校,雖然他成績拔尖,但是,父母不允許他參加任何興趣小組或者是活動,只讓他專心念書。“你呢?”
葉婭楠微微沉思,之後說:“我上中學時,做了兩年廣播員。”不知道他會不會有印象,“每週一的‘校園動態’就是我播的。”
她說的廣播節目,歐皓全然沒有任何印象,她上中學時,他已是高中學習最緊要的時候,每次廣播響起,他都會忽略不聽。
“世界真小。”她仰望天空,夕陽透過黃桷樹落下斑駁的影子。
“是啊。”此刻,他懊惱,當時,同在一個校園裡,他竟然沒發現她?若當時,他能多留意,是不是就能發現她的身影?或許現在,能擁她入懷的就會是他了?
“我記得附中的大門口有一顆黃桷樹,要四個人伸手才能抱得住,”葉婭楠微笑着回憶着曾經的事情。
“是啊,我記得,附中不成文的慣例,每屆高中畢業後,每個同學都抱着那顆樹照像,”歐皓說。
“嗯嗯,我也照了。”說起曾經,葉婭楠略有些激動,“我們班好多男生還爬上樹了呢。平時大家都不敢爬上去,只有畢業照那天,沒人管… …哦,對了,你還記得附中食堂的楊師傅嗎?就是個子特別矮,每次打飯還要站在凳子上那個?”
“記得,”歐皓說:“聽說他是在食堂工作最久的師傅,我最喜歡吃他炒的回鍋肉… …”
“那你記得他收養的那個男孩嗎?”葉婭楠問。
“就是那個小小的,總坐在食堂角落裡寫字的男孩?”他對那個男孩的印象很淺,但是還能隱約記得。
“對啊,”葉婭楠笑着:“聽說他入了國家游泳隊,拿了好幾塊世界冠軍的金牌,年初回來時,給陳師傅買了房… …”
“是嗎?那真不錯,他還挺孝順的。”
“我好朋友在電視臺,她最近做了一期關於附中的節目,”葉婭楠說:“聽她說,學校現在變化挺大的。”
“有時間,咱們一起回附中去看看?”歐皓說。
“好啊。”葉婭楠笑道。
就這樣,兩人坐在操場的臺階上聊天,無關感情,這樣純淨的美好讓人留戀,偶爾講到往事,兩人同時都笑了…
…
沒過多久,陳校長來了,葉婭楠向歐皓道別。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操場,剛剛彼此間的融洽笑談在風中消失,歐皓略有些黯然,… …若時光能夠倒流,他一定不會再錯過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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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了。
葉婭楠的迴歸讓孩子們歡喜,下課後,他們紛紛圍着她,嘰嘰喳喳、爭先恐後的說着。葉婭楠給每個孩子發了一小盒糖。
“葉老師,這是你的喜糖嗎?”一位高年紀的男生看着糖盒上漂亮的卡通新郎新娘,問道。
葉婭楠莞爾一笑,“是啊。”她答應過孩子們,會帶喜糖過來,所以來之前,她特地給每個孩子備了一份。
“好甜。”那些小男生小女生開心的吃着。
“葉老師,你老公是不是那個個子很高的,不會打籃球的哥哥?”有男生問。
葉婭楠微怔,孩子們口裡個子很高的哥哥應該說的是郝宇,曾經,他到學校來看過她,還陪孩子們一起玩,“不是。”恍然間,她覺得,郝宇這個名字,在她思緒裡似乎已經很淡漠了,孩子們提及他時,她心裡,不再有任何心動或者傷感,就如同聽見任何一個普通朋友的名字一樣。
“那是誰?”
“他——”想到安哲瀚,葉婭楠脣畔全是笑意,“他個子有這麼高,”她比劃着,只是不知道,他若到學校來,會不會也會跟這些孩子玩成一片。
“他會打籃球嗎?”
葉婭楠微微搖頭,“或許… …會吧。”
“他會打乒乓球嗎?”
葉婭楠搖搖頭,有些失落,她突然發現,她對他,似乎並不太瞭解… …他們共同生活的時間太少了。
“他有歐老師帥嗎?”突然有個男生插了一句,惹得大家鬨笑起來。
葉婭楠也笑了,“還好吧。”歐皓平時看起來很陽光,工作時顯得很乾練;而安哲瀚俊朗貴氣,站在那兒,即使不說話,也有王者般的氣息。似乎,他們倆沒得比。
“歐老師!”孩子們看向葉婭楠身後,紛紛叫起來。
他來了?
葉婭楠回頭,卻見他站在不遠處,他身後是湛藍的天空和綠油油的田野,在這樣美好的景緻裡,他笑意盈盈,就像是從畫中走來一般。
孩子們圍上去,“歐老師,我們好想你。”
看着孩子們圍着他和他聊天,葉婭楠心裡微暖,是啊,孩子的心是最純潔的,誰對他們好,他們就會喜歡誰,看着眼前的情景,她不用問也能猜到,他與孩子們相處應該是極融洽的。
“歐老師,這是葉老師的喜糖,你也嚐嚐,好甜的。”有孩子遞了糖給歐皓。
歐皓微怔,擡頭,隔着孩子們看着她,發現她正望着藍天,那樣美好的側面,純淨得讓旁人不忍心去打擾她… …他接過喜糖,攥在手裡,喜糖應該是甜的,可他的心卻苦澀極了。
他們之間有那麼多曾經平行的過去,對她,他心有不甘,總是舍不去,更放不下。所以纔會藉着任何機會到學校來,爲的,只是見她。
雖然,她並不知道他的心思。
有的時候,喜歡着的感覺,只是他自己一個人的。
僅此而已。
*
葉婭楠跟劉華在廚房裡忙着做午餐,笑聲傳來,她不經意間從窗戶望去,歐皓跟孩子們玩成一片。
劉華說:“聽老陳說,他上課的時候風趣又幽默,孩子們都很喜歡他。”
“是嗎?”葉婭楠邊說邊洗着青菜,她能感覺到他的陽光和對孩子們的真誠和善意。
“他替咱們鎮上的好多學校爭取到不少的教學資源,”劉華說:“像咱們學校這種籃球架和乒乓球檯,幾乎每所學校都有… …孩子們可喜歡了。”
聽着劉華絮絮叨叨的講着歐皓的好,葉婭楠淡淡的笑了,“劉姨,你挺喜歡他的。”
“何止我喜歡,老陳也很喜歡。”劉華笑着說:“自從這邊公路修好以後,這周圍的人誰不認識他呀,前陣子,村裡的王嬸還想給他介紹女朋友呢。”
“是嗎?”
“王嬸也真是的。”劉華搖搖頭說:“歐皓是從大城市來的,怎麼會看上咱們這邊的姑娘… …”
感情是沒有原因的,緣份也是前生早就註定的。
葉婭楠淡淡的笑着,附近村子裡,但凡年輕人都去城裡打工賺錢了,剩下的,不外乎是老人和小孩。
“這王嬸剛跟他提,他馬上就拒絕了,”劉華繼續說:“我琢磨着呀,他年輕有爲,遲早都是要離開這兒的。”
葉婭楠低頭,將青菜一片一片洗乾淨。
夏末的天,說變就變,前一刻還是藍天白雲,後一刻便開始電閃雷鳴,這大雨一下,便是好幾個小時,放學時,家長們紛紛來接孩子回家,有一些住得遠的,陳校長夫妻、歐皓葉婭楠每兩人一組帶隊分別送他們回家。
歐皓和葉婭楠將最後一個孩子送到家後,夜幕已經降臨。回
程時,雨漸漸停了,但是山路上泥濘不堪,沒有路燈,黑暗一片,深一腳淺一腳的,走起來非常吃力。
“哎——”葉婭楠左腳一滑,差點摔下去。
“怎麼了?”歐皓急切的問,微暗裡,並試着伸手扶她。
“沒事。”她用手擦汗,卻剛好與他伸過來的手擦手而過,原來只是虛驚一場,葉婭楠背上沁出細細的汗珠,她微微喘着氣,想着回學校還要下一段山路,雨中的山路又溼又滑… …
歐皓手落空,訕訕的收回,於是他放慢腳步,慢慢的陪着她走。
下坡路時,葉婭楠又一次差點滑倒,歐皓趕緊扶住她,她額上冒汗。
“路滑,我牽你吧。”歐皓大大方方的說。
葉婭楠略有一絲猶豫,最終將手放進了他的手心。
他的手掌溫暖,但是,卻帶着微硬的繭,雖不似安哲瀚手的綿柔,但卻十分有力。葉婭楠的一份心思全用在腳下了,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很仔細很小心。
第一次離她那樣近,第一次牽着她柔軟的手,歐皓的心突突突的加快跳着,他的心思全都系在她身上,偶爾一下她腳一滑,他比她更緊張。
雨後的空氣裡,清涼中混着泥土的芬芳,夜空裡,仍舊是黑壓壓的烏雲,很快兩人便下了山,走上了新修的公路。
他們回到學校時,陳校長夫妻已經回來了,雨又稀稀瀝瀝的下起來,吃過晚飯後,雨似乎還沒有要停的跡象。
劉華挽留歐皓,“天這麼黑,又沒有路燈,你的房間我還留着呢,要不,你明早再回去?”
鄉村的夜晚靜悄悄的,房間裡,陳校長跟歐皓下着象棋,葉婭楠在批改着作業,劉華無聊,坐在棋盤邊看下棋。
“將軍!”陳校長呵呵大笑,用力的將自己的“炮”放在歐皓田字格的邊緣,與“將”隔棋相望。
歐皓稍稍沉默,發現自己的“將”已經無路可退,於是笑了,“你又贏了。”
陳校長將棋局擺好,“再來一局,”他聲明道:“你可不許再讓我。”
聽着他們的爭執聲與棋子落在棋盤上鏗鏘有力的聲音,葉婭楠偶爾會回頭看他們,繼而又批改着作業 。
當葉婭楠批改好作業收拾整齊後,手機響了,看着手機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她笑了,擱下筆就往樓上的宿舍走去,邊走邊接電話。
歐皓雖然在下棋,可心思卻並未完全放在棋盤上,否則也不會連輸好幾局了,聽着她溫柔低聲的接着電話,他心微微苦澀,不用去猜,打電話來的一定是安哲瀚。很快,她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說話聲他也幾乎聽不見了。
他罵自己笨,罵自己傻,這樣眼巴巴的到學校來,只是爲了見她,黑暗裡藉着扶她的名義牽住她的小手,他卻心跳加速不已… …爲了讓她能在學校更方便,他特意通過關係,讓通訊公司在附近建了機站,可卻沒想到,倒是爲她和安哲瀚的聯繫做了嫁衣。
“小歐,”陳校長提醒道:“我已經吃掉你一個‘炮’、一個‘車’了。”
歐皓強提精神,繼續走着棋局。
*
“你呢?怎麼這麼早就醒了?”這個時候的柏林,應該是凌晨五點過,葉婭楠打開燈後,將房間門關上並落了鎖。
“想你了… …”安哲瀚穿着睡衣,半 裸着胸膛躺在牀上,他從來沒有認牀的習慣,但是,最近自從他們分開之後,他總會難以入眠,到柏林兩天了,可他的時差還沒有改變過來。
“誰信你?”葉婭楠心裡甜絲絲的,每天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接到他電話的時候。
“想我沒有?”她的笑聲遠隔重洋,從話筒裡傳來,惹得他心猿意馬,濃濃的思念又涌然而上,他有一絲後悔,早知道他會如此思念她,捨不得她,就應該牢牢的將她鎖在身邊,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
“沒有。”她低低的笑,窗簾拉上,然後坐在牀上,似乎疲憊也少了許多,窗外,雨聲嘀嘀嗒嗒的敲着屋檐,她突然想起,在他們的小家裡,有一次下雨,他們一起坐在落地玻璃牆前,看着雨點滴落在牆上,又順着牆往下滑,那時候,雨無聲的流動,他們眸底都是歡顏。
他也笑了,睡意疲憊全都消失。
“你那邊怎麼樣?我用手機上網查了,溫度比這邊低一些。”
“還好吧,不過這兩天在下雨,空氣很潮溼,”他每次到柏林,總會遇見雨天,霧濛濛的。
“哲瀚,”葉婭楠說:“你會打籃球嗎?”她對他的瞭解,實在是太少了。
“會。不過工作以後,就沒有再打過。”安哲瀚脣角微勾,現在的他早已經沒有了時間打籃球,每週只能抽出2-3小時去健身房。
“乒乓球呢?”
“這個不會。”他淡淡的笑道:“怎麼會突然問這些?”
葉婭楠將頭髮捋到耳後,頗有些失落,道:“今天有學生問我,關於你的事,可我都答不上來,哲瀚,我發現… …我們彼此並不太瞭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