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什麼?”安哲瀚順着她所說的遺產的話題接下去,“你也是在幫我。”
“如果,”她猶豫着:“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更適合做你妻子的人選,就告訴我。”
他不解。
“我會帶着孩子離開,祝福你們。”除此之外,她真的不知道該何以爲報。可說出這樣的話,她心裡卻不是滋味。
這回換安哲瀚不爽了:她可真夠大度的。
夜晚的小區裡,熾烈的空氣裡混雜着陣陣清香,葉婭楠家樓下的花園裡,白玉蘭已經盛開。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思緒微亂的她坐在玉蘭樹下的長椅上發呆。
剛剛在小區門口跟安哲瀚告別時,她猶豫着問:“你真的願意接受我們?”雖然在他的口裡遺囑的事情得到證實,但是她還是覺得像是在雲裡霧裡般不踏實。
對於她的婆婆媽媽安哲瀚很無奈,於是將事情儘量簡單化:“我是生意人,這對我來說,是樁不錯的交易。”有些事,越解釋,越討論,越會讓她覺得有問題。
葉婭楠閉上眼,玉蘭花的香味似乎就在鼻息前,沁人心肺間又覺得很彷徨,她不知道,按着現在的事情發展下去,於他,於她,於小生命來說,是不是件好事。但值得確定的是,照這樣下去,小生命是完全能夠合法的出生的。可她爲什麼心裡會覺得不痛快?似乎像是哽了什麼東西,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唉——她長長的嘆息着。不經意間擡頭,卻發現家裡客廳的燈還亮着,母親還沒睡?她看了時間,已近晚上十二點。
回家到,蒙芳韻果真在等她,只是,這一次她沒開電視,只是一個人靜靜的坐着。
“媽,你怎麼還不睡?”葉婭楠換過拖鞋後走進客廳,她將心裡的彷徨與猶豫掩藏,微笑着看着母親。
蒙芳韻看着女兒,目光裡含着莫明的心痛與難過。
“媽?怎麼了?”葉婭楠微驚,“是爸爸——”
“你爸沒事。”蒙芳韻嘆一聲。
葉婭楠微微的鬆了一口氣,是啊,她一個小時前離開醫院時葉遠航還好好的,“媽,不早了,快去休息吧。”她也很累,很疲憊,想要休息。
“我怎麼睡得着?”蒙芳韻又嘆了一口氣。
“發生什麼事了?”葉婭楠覺得很奇怪,一向溫婉慈祥的母親,今天是怎麼了。
“婭楠,媽問你件事,你得誠實的告訴我。”蒙芳韻握住女兒的手,無比鄭重的說。
葉婭楠微怔,心裡有不好的預感,“什麼事?”
“是誰的?”
“什麼?”葉婭楠尷尬的笑,難道母親發現了什麼?
“你還想瞞我?”蒙芳韻心痛的說:“如果不是我收拾垃圾的時候發現,你是不是根本不打算告訴我?”
“媽——”葉婭楠心一慌,母親說的話她懂。
“是誰的?”
葉婭楠心裡慌亂,抿了脣不說話。只因,她不知道該如何告訴母親。
蒙芳韻看着女兒,不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孩子是誰的?”
葉婭楠眸間一酸,溼了眼。
“是不是郝宇的。”他是蒙芳韻第一個想到的人,他與女兒戀愛三年,她想,有些事或許早已經發生。
葉婭楠搖頭,眼淚滑落。
蒙芳韻稍稍鬆了一口氣,“到底是誰的?婭楠,你怎麼能瞞着我?”發現試紙的時候,她很震驚,很擔心。
葉婭楠難過,她怎麼啓齒告訴母親自己那晚的遭遇?可… …
“不會,不會是哲瀚的吧。”除了郝宇之外,蒙芳韻實在想不出來第二個人選。
葉婭楠擡眸,眼淚泛着晶瑩的光澤,他,是她目前唯一的選擇,也是最能夠讓母親安心的選擇,她閉了眼,點點頭,淚,卻如花般落下。
“他知道嗎?”
葉婭楠抿了抿脣,點頭。
“你們有什麼打算?”做母親的,最關心的也就是這一點。
葉婭楠低頭,不敢看母親。
“婭楠?”蒙芳韻很擔心,擔心女兒受傷害。
“媽。”葉婭楠低語:“我們準備結婚。”
蒙芳韻這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雖然是倉促了一點,但這樣最好。”
“媽。”葉婭楠靠在蒙芳韻的身上:“你別生我的氣。”自小乖順的她,最怕的是傷了母親的心。
蒙芳韻摟住葉婭楠的肩:“你說,發生了這樣的事,媽怎麼會不生氣?”氣歸氣,可她最關心的卻是女兒:“雖然哲瀚人不錯,可就這樣奉子成婚到底還是倉促了些。”她怕女兒受委屈。
“媽,都是我的錯。”千言萬語,她都只能隱藏在心裡,有些苦,只有自己默默承受,恍然間,她想到了安哲瀚,不管怎麼樣,幸好,有他在,否則,她真沒有勇氣決定生下這個孩子。
看着女兒情緒低落,蒙芳韻也不忍再責備她,只是嘆息道:“其實,媽是贊成你跟哲瀚在一起的。既然你們決定結婚,那麼你現在最關鍵的是好好保重身體,給我生個
健健康康的小外孫。”
母親的話卻惹得葉婭楠心酸得落淚。
“傻孩子,哭什麼?”蒙芳韻替女兒擦着眼淚,安慰道:“懷孕結婚可都是喜事。”只有這一個女兒,打小就放在掌心,含在嘴裡的。
或許,於旁人來說,是喜事,可於她來說,卻沒有絲毫甜蜜與幸福,有的,只是覺得負累。她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只能,順着他給的路一步一步走下去。
或許是太疲憊,或許是有心事,葉婭楠在牀上輾轉難眠,直到窗外發白,才沉沉睡去。睡得很沉,可卻一直在做夢,恍恍忽忽的,最後卻被夢魘驚醒,醒時全身都是汗。
夢裡,她仿若又回到那個夜晚,那個迷糊間卻又異常清晰的夜晚,熾熱的身體交纏,瘋狂的索取。夢中的那晚,突然燈火通明,所有她認識的人都出現在房間裡,有嘲笑、有指責、有唾罵,而那個男人的臉卻始終看不清楚,甚至,他還拿着錢扔向她,那錢紛紛灑灑落了一地,灼傷了她的眼。她慌亂間卻看見人羣裡的安哲瀚,他的眼神那樣淡漠,沒有任何表情,卻又讓她感到他的厭惡與鄙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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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婭楠走出餐廳,在街頭,她正猶豫着是坐地鐵還是坐公交車時,一輛銀色的車子戛然停在她身邊。
她認識,這是哲瀚蕭的車子:難道,他一直在餐廳外等她?
而旋即,副駕的門打開,葉婭楠微怔,在他的目光下,她俯身坐了進去。
車內溫度適中,緩緩的音樂流淌,車子緩緩啓動。
“我們去哪兒?”昨晚沒怎麼睡,她很疲憊。
“去看婚紗。”
“不是說好一切從儉嗎?”在她心裡,從儉的意思就是隻登記就好了。
“我沒打算鋪張。”安哲瀚專注的開車,語氣平靜如水:“至少得穿婚紗照張像吧,否則,我媽那關過不了。”
“我,我媽知道我們要結婚的事了。”她還是應該提前告訴他一聲,免得在她母親那兒說漏了嘴。
安哲瀚說,“婚禮雖然從儉,但是,你可以請朋友參加。”今天他去餐廳找席濤的秘書拿份文件,卻意外的見到她,當他發現她並不想將他介紹給她朋友時,他有些不爽。
“哦,不用了。”她太瞭解她們了,如果她們知道她要結婚,肯定會一直追問個不停。而現在的她,絲緒微亂,疲憊不堪,真的沒有力氣應對其他的事情了。要結婚的事,還是等段時間再慢慢告訴她們。
車子裡,音樂聲緩緩流淌,清涼的空氣讓人生倦意,漸漸的,葉婭楠閉着眼睡着了,這一次,再也沒有凌晨的夢魘,只有疲憊的釋放。
見她睡得很沉,他關了音樂,到了目的地也不忍心叫醒她。他抽出一支菸,正準備取打火機時,抿了抿脣,又將煙放好。側頭,看着她安靜的模樣,心底緩緩淌過一絲安慰。
很多女人排隊想與他相親,更多的女人想成爲安太太,可他,爲什麼會選她?一個於他來說,還算陌生的女人。
論長相,她只能算是清麗,說不上美豔或者是特別漂亮;
論家世,她家連小康都算不上;
論學識,曾與他相親的好幾位都是海歸洋派女生;
當然,他知道,人不是靠比較的。
見過太多對他趨之若鶩的女人,而她恰恰不一樣,在他眼底,她笨得好可愛,可愛得讓他不由自主的微笑。
他不是一個喜歡調戲女人的男人,可在她面前,他就是忍不住調侃她,逗她,惹她生氣,她越是生氣,他越是歡喜。
他早就發現,她與記憶裡的某個人長得很像,可更重要的是,他在她身上找到一種感覺,一種久違了的熟悉感。
他還記得那晚,她第一次到他家,沐浴之後從浴室走出來,頭髮微溼,那種感覺,與記憶裡某個片斷重合在一起,觸動了他的心房,所以他才提出要與她交往。
安哲瀚看她,她睡着了,呼吸均勻,而她睡着的側面,與他記憶裡某個人很相似,或許是情緒所致,他突然低頭,淺淺的吻上了她的頰,像是蜻蜓點水般碰觸一下便離開。
想讓自己靜下心來,安哲瀚拿出手機,關了靜音,開始通過手機進行OA辦公。
感覺睡飽了似的,葉婭楠醒來,她眨了眨眼,發現還在安哲瀚的車子裡,她調整坐姿,邊整理頭髮邊說抱歉。
安哲瀚不說話,“進去吧。”
跟在他的身後走進電梯,葉婭楠悄悄的看着時間,微驚,她睡了一個多小時,那麼,他就在車裡等了一個小時,她站在他身側,悄悄的擡頭打量他,清麗的眼神裡,只有他的影子。
“安先生,你好。”一位身着職業裝的漂亮女人接待了他們,將他們帶入一間佈置非常溫馨的會客室,拿出一本裝楨漂亮的相冊:“這些都是剛從意大利空運回來的國際最新款婚紗。”
“其實,如果時間不那麼趕,你們可以看好款式,量身訂製婚紗。”漂亮女人邊翻相冊給他們看邊說着。
好美的婚紗
,穿在高挑的模特身上,異常的飄逸與漂亮。可葉婭楠卻絲毫提不起心情。
“喜歡哪款?”安哲瀚問。
“都挺好的。”
漂亮女人指着相冊介紹着:“這款魚尾的不錯,將身形修飾得非常漂亮;”她見葉婭楠不爲所動,又指着另一款:“這款也很漂亮。”
看得眼花繚亂,仿若不是她渴望中的婚禮,所以,她顯得有些漠不經心。
“把這幾款都試試看。”安哲瀚提議。
更衣室裡。
在婚紗公司工作人員的幫助下,葉婭楠換上一件裹胸的曳地婚紗,婚紗將她的腰高高束起,下襬微微撐起,整個人看起來亭亭玉立。
葉婭楠走出更衣室,卻見漂亮女人與安哲瀚正說着什麼,見她出來,都將將目光看向她。
“安先生,你女朋友真漂亮。”漂亮女人讚歎道,而後走過來,轉着葉婭楠轉了一圈,笑着說:“這款真的很合身。”
安哲瀚仍舊坐在沙發上,隔着稍遠的距離看着葉婭楠,“再試試其他的款。”
葉婭楠轉身,提着婚紗下襬又走進更衣室裡,工作人員幫她將後腰的拉鍵拉下,又幫她換上其他款式的婚紗。就這樣,她連續換了幾款婚紗,安哲瀚都搖頭,直到她穿着一款魚尾婚紗出來時,她發現他的目光裡有稍許的讚許。
被他這樣注目,葉婭楠的耳根微微發燙,任由工作人員幫忙整理着婚紗下襬。
安哲瀚走到她身後,兩人站在落地鏡前,他打量着鏡中的她,小巧的臉龐,修長的脖子,還有微瘦的鎖骨,白皙的皮膚,整個人看起來很漂亮迷人。
“這款怎麼樣?”他問。在袁佳的婚禮上,她一襲淺綠色的曳地長裙吸引了他的目光,而現在,無疑是讓他驚豔。
他站在她身後,說話間,頭微微下低,呼吸淺淺的撲在她的耳畔,讓葉婭楠突然感覺渾身燥熱起來,一顆心撲通撲通的直跳。而這款魚尾婚紗將她的美好身形勾勒得非常漂亮,無疑是她試這幾款中最美的,“挺好的。”
安哲瀚擡頭,“就這一款吧。”
葉婭楠準備去更衣室換下,卻發現頭髮纏在安哲瀚衣服釦子上。微窘間,頭皮微微發疼。她退後一步,完全落入他的懷裡。
“我幫你。”他的雙手落在她的肩上,示意她不要動,然後將那一縷纏在釦子上的髮絲小心的取出來。
葉婭楠微微往後仰着,那樣近的距離,她能感覺他的呼吸撲在她的頭頂,心底,微微燥熱起來。
換下婚紗後,葉婭楠的心還是砰砰的跳得不規則,可見他卻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一般,淡然極了。
從婚紗公司出來,安哲瀚去開車,葉婭楠在門口等他的時候遇見了郝宇與羅倩雅,這樣近的距離,想要躲開已經開不及了。
“嗨。”羅倩雅緊挽着郝宇,一改那日的驕傲和任性,淺笑着招呼葉婭楠。
葉婭楠淡淡點頭回應着。
“你也來看婚紗?”羅倩雅問。
看着他們傾傾我我,葉婭楠心裡到底不是滋味,隔着稍遠的距離,她看見了安哲瀚的車子,於是便禮貌的道別。
待葉婭楠上車後,羅倩雅妒忌得慌,噘着嘴,故意說:“神不守舍的樣子,怎麼,想去追她?”
“看你,又胡思亂想了。”郝宇安慰着,可眼光卻落在安哲瀚的車子上,他覺得這車很熟悉,卻又記不起是誰的車。
“哎,”其實羅倩雅很緊張很擔心,擔心葉婭楠懷的真的是郝宇的孩子,“我約的五點試婚紗,郝宇,咱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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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葉婭楠陪着葉遠航在小區花園散步,空氣裡的陣陣熱浪裡帶着玉蘭花的清香。
“婭楠,”因爲年紀大了,葉遠航恢復的過程並不理想,直到現在,走一會兒,便會很累,“這兩天怎麼不見哲瀚?”
“他… …出差了。”這個理由夠充分吧。葉婭楠隨意掐了個謊。
“去哪兒出差?”從前忙碌工作的葉遠航現在每天只是打電話去家政公司安排工作,平常時間很閒,讓他很不習慣,“他要去幾天?”
“香港。”葉婭楠猜算着,三四天行程,應該夠了,“昨晚他打電話來說,那邊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完。可能,還要過兩天才會回來。”
“哦… …”葉遠航頗有些失望。
“爸,你找他有什麼事,我幫你轉告他。”葉婭楠也發現,自從父親出院以來,安哲瀚來的少了,他們之間只是合約,而她不應該麻煩他太多了。
葉遠航邊走邊說:“我只是想跟他商量一下邀請賓客的人數。”
“什麼賓客?”
“你們婚禮的賓客。”葉遠航狐疑的看了眼葉婭楠。
“哦。”她竟然忘了,葉婭楠頗有些尷尬,說:“爸,我們想一切從儉就好,不想輔張浪費。”言下之意,不想請太多的賓客。
“我知道你們的想法,”葉遠航說:“從儉可以,但是,該請的人還是得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