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結了。”葉婭楠心微疼,當初,郝宇求婚的喜悅,她曾與劉華分享。
“爲什麼?”
“他跟別的女人訂婚了。”說出口了,葉婭楠心底仍舊隱隱作痛。
劉華沉默。
山村小學的生活,充實而原始,少了城市的喧囂紛繁,多了一份靜宓。
葉婭楠這次帶了好多書回來,孩子們看了之後,對很多從來沒有見過的事很感興趣,常在課後纏着她講。這日課後,在操場上,同學們纏着葉婭楠,讓她講講地鐵的事。
“地鐵呢,是建在地下的鐵路,”葉婭楠翻開書,指着上面的圖片說,“地鐵站設有自動購票機和人工售票,選擇相應的里程,就會有不同的票價,經過安檢後,就可以進入地鐵候車區,地鐵一般五分鐘就有一趟,非常方便。”
“小葉老師,書上說,地鐵行駛速度很快,到底有多快?”孩子問。
“從咱們學校去鎮上,如果坐地鐵的話要用多少時間。”另一個大點的男孩問道。
葉婭楠有一瞬間的沉默。
“5分鐘。當然,前提是咱們學校到鎮上有修建地鐵的話。”歐皓抱着籃球站在人羣外,來了有好一會兒了,遠遠的,便見她坐在一羣學生裡,乾淨純粹的氣質讓他移不開眼。
他的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葉婭楠,她望過去,只見他帥氣的臉上有着如暖陽般的笑容。
他揚揚手上的籃球,便有好些男孩子圍了過去 ,偏遠的山村小學,來了一個知道外面世界的陌生人,孩子們都好奇,有些膽子大的問:“你是誰?”
“哦,我認得他,他來過咱們學校,陳校長叫他,叫他… …鎮長。”有大一點的孩子說着。
聽說他是鎮長,大多數學生有些怯意的看着他,沒人敢說話了。
歐皓拍了拍籃球,溫和的說:“你們可以叫我歐老師。”
“你會是我們的新老師嗎?”有孩子天真的問。
葉婭楠看着歐皓,卻見他仍舊笑着:“當然,我可以做你們的兼職體育老師。”說着,跑兩步,一個跨籃,引得一羣孩子叫好,後又紛紛擁上去,要跟他學打籃球。
看着他跨籃時驕健的身姿,與孩子們在一起暢快的玩耍,葉婭楠的脣角不由自主的帶着淡淡的笑意,之前的朱老師,素日裡少言語,很少與孩子們交流,更不要說陪他們打球。歐皓的到來,給山村的小學帶來了無限的生氣。
後來,上課的時候,葉婭楠無意發現歐皓與陳校長站在教室外,一邊看她,一邊在交談着什麼。
午飯時,陳校長一掃往日沉悶,特地讓劉華拿出去年自家釀的桑葚酒請歐皓喝,歐皓也沒推辭,兩人就着素菜喝起酒來,喝了幾杯後,歐皓白淨的臉龐有些紅,到後來,竟然有些微醉。
吃完飯,陳校長泡了兩杯茶,拉着歐皓就去黃桷樹下坐着。
葉婭楠幫着洗碗,聽着劉華有一句沒一句的嘮叨:“歐鎮長真年輕,聽說還不到三十歲。聽老陳說,這鎮幹部裡,就他最沒駕子,修養最好。咦,小葉老師,他跟你一樣,都是南河來的。”
“嗯。”葉婭楠隨意的應着,目光卻無意間掠過廚房那木欄柵的窗戶外的黃桷樹,茂盛的枝葉像傘一樣。
“聽說他也負責管教辦,如果能再安排老師到學校來那就好了。”劉華說着也嘆口氣,“我們這兒的條件… …唉。”
葉婭楠洗完碗,擦淨手走進了教室,她得馬上閱三年級的考試試卷,學生不多,閱卷也不太耗費時間,很快,卷子就閱完了,她放下紅筆,鬆了口氣,卻發現歐皓不知何時進來,坐在學生座位上。
“歐鎮長。”她將卷子整理好,壓在一塊。
許是有些微醉,歐皓的臉色微微泛着紅,“小葉老師,叫我歐皓吧。”陳校長在樹下睡着了,他沒有睡意,於是走進了教室,已經坐在座位上看了她好一會兒了。
葉婭楠不矯情,點點頭。
歐皓坐在哪兒,雙手伸開落在身後的學生課桌上,目光隨意看着,“我聽陳校長說,你已經在這兒待了兩年了。”他很想知道,這個來自大城市的女孩子,師範專業的學生,爲什麼願意待在這兒,“支教的時間已經過了,你爲什麼還不回城?”
葉婭楠淡淡一笑,並不說話,這個問題很多人都問過她,而她,都一笑置之,並不願意回答。
見她不說話,歐皓自嘲的說,“做老師的是不是都惜字如金?還是你不想回答,或者是不願意跟陌生人說話?”他記得在車上,她也很少說話。
“你是陌生人嗎?”她反問他。
歐皓微微揚頭,“你說呢?”
兩人都笑了。
葉婭楠坐在講臺上,岔開話題,“你明知道自己喝酒就會醉,怎麼還要喝?”
歐皓微怔,雙手插進頭髮裡捋捋,感覺自己很清醒,“你怎麼知道我喝酒就醉?”話一說完,便想到他們第一次相遇時,他醉酒又吐她一身的事,“我的確不善酒力,不過,一般情況下,我是不會喝酒的
。”
葉婭楠帶着一絲淺笑,卻突然想到第一次遇見他時,他攬着她的腰,話語間像是戀人一樣親密,突然,她的頰微微發燙。
歐皓正欲說什麼,卻見有幾個孩子揹着書包走進教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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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週末,葉婭楠接到方蕾的電話。
“小氣鬼,還生我氣呢?”方蕾帶着幾絲調皮說着,“都不給我打電話。”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邊信號不太好。”葉婭楠其實不生氣,只是覺得這個社會越來越現實,但是,當她發現那些報道後沒有署她的名字時,着實鬆了一口氣。
“藉口。”
“我也忙啊,”她一個人要帶三個年級的課,確實很忙,“要不,方小姐也親自來考察吧。順便,也來體驗體驗生活。”
“你饒了我吧。”一想到要坐四個多小時汽車,還要走一個多小時山路,方蕾頭就大了:“對了,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暑假吧。”葉婭楠低頭,現在,南河那個曾經讓她歡喜思念的人,已經與她無關了。
“還有這麼久… …”方蕾說,“哎,下個月一號老大結婚,是週末,你總得回來吧。”
“老大?袁佳?這麼快?”葉婭楠微微詫異,“過年時咱們聚會,她不是還說沒計劃結婚的事嗎?”袁佳是她們大學室友,宿舍裡的老大,她結婚,葉婭楠是鐵定要回去的。
方蕾呵呵笑,“計劃不如變化快嘛。”
“變化?什麼變化?”
“她有了。”方蕾說。
“有了?”
“她要做媽媽了。”方蕾笑着。
葉婭楠驚喜,“真的嗎?”
“上個星期我陪她去醫院檢查的。”方蕾說着,“呵呵,我可是光榮的成爲伴娘了。”她們宿舍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若是誰結婚,比她小的那一位便做伴娘,而方蕾恰好是宿舍的老二。
過年時的聚會,她是公認的會最早結婚的一個… …卻沒想到… …葉婭楠有些落漠,但總歸是爲好朋友高興,“那我待會兒跟她聯繫。”
“哎,婭楠,你那邊手機信號真的不好,老大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都無法接通。”方蕾說。
手機在教室裡是沒有信號的,只有在操場邊,偶爾才能接聽電話,葉婭楠說:“行,我馬上給她電話。”
查詢日曆,發現下月一號是週日時,葉婭楠鬆了一口氣,這樣,既能參加老大的婚禮,又不會耽誤孩子們的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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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遠航來看葉婭楠,順道帶來了一百多套T恤短褲,孩子們每個人都有一套,穿在身上,特別精神。
葉婭楠發現父親眼瞼下的黑影,“爸,別隻顧着工作,還得要多休息。”
“我沒事。”葉遠航看着女兒,“倒是你媽,最近胃經常疼。”
“醫生怎麼說?”葉婭楠急了,蒙芳韻的胃病已經好多年了,經常疼起來什麼都吃不下,。
“還是老毛病,胃炎。”葉遠航看着不遠處,孩子們穿着新衣樂呵呵打鬧開心的模樣,心底一陣滿足,沉默之後方說:“婭楠,你媽可一直念着,想你回去陪陪她。”這些話,原本他一直不願意說出口,可是這一次,妻子的病似乎更嚴重了些。
葉婭楠沉默。
“傻孩子,別有心理負擔。”發現了女兒的爲難,葉遠航拍拍她的肩膀,“爸只是隨口說說,有時間,你就回去,沒時間就算了。”
“爸,我以後儘量每個月都回去。”自小,父母就寵她。當初她要支教,父母雖然不願意,可卻在物資上支持她,時常送文具或者書籍過來。自己的家境,她是清楚的,父母是全身心的向着她,而她呢,在支教滿兩年後執意要留下來,母親捨不得暗自抹淚,可她卻故意裝作不知… …原來,她一心想要成全這羣孩子,不讓他們失去,卻沒想到,在父母面前,她卻是最自私的一個。
月底,葉婭楠從陳校長那兒得知,在下月一號後,全校將放一個星期的農忙假,所謂農忙假就是在農活正忙的時候讓孩子們回家幫父母做一些農活。農村學校,一直都有放農忙假的習慣,她鬆了一口氣,這次,除了參加老大袁佳的婚禮外,還可以好好陪陪母親。
那日,葉遠航與葉婭楠的談話無意間被劉華聽見,她告訴了丈夫,於是,在放假前的最後一天,午飯後,陳校長就催促着葉婭楠早點回南河。
回到南河的第二天一早,葉婭楠就陪母親去醫院檢查,還好,經過前段時間的治療,蒙芳韻的胃病已經好了許多,只需要後期繼續靜養。剛從醫院出來,便接到袁佳的電話:“老七,你躲哪兒去了,回來了也不知道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想偷懶不幫忙?下午可記得一定早點過來,我這還有一大堆事要安排給你做呢。”
“行,沒問題。”母親身體無恙,葉婭楠也放心許多,明天是袁佳的婚禮,作爲好朋友的她,理應去幫忙:“我午飯後就到。”
蒙芳韻看着女兒,發現她眼底沒
有了剛與郝宇分手那段時間的悲傷,心底不免也放心了許多:“去了好好玩,晚上回來遲些也沒關係。”
“媽,哪兒是去玩啊。”在母親面前,葉婭楠有着小女兒般的撒嬌:“她可是讓我去做長工。”她可聽方蕾說,袁佳是忙得團團轉,能用上的人全部用上了。袁佳的父親與葉遠航曾經有過生意上的交往,所以,明天袁佳的婚禮,他們夫妻也要參加。
看看時間還早,蒙芳韻帶着葉婭楠來到了婚慶市場,“你下午去袁佳那裡,怎麼也不能空着手吧。”
“我有封紅包。”
“帶點喜慶的東西過去。這個怎麼樣?”蒙芳韻指着櫥窗裡一對穿着婚紗與禮服的泰迪熊,“可以放在新房的牀上。”
“好漂亮。”葉婭楠低呼,好生動漂亮的一對熊。
“進去看看,裡邊還有更漂亮的。”蒙芳韻帶着她走進店裡,滿目的紅色飾品,幾乎沒有任何俗味,都非常漂亮。
挑了好一會兒,葉婭楠決定買一對紅色心形十字繡枕頭送給袁佳,聽售貨員介紹,這種枕頭,迎親的時候花童可以抱着,到了新房,還可以放在新牀上添喜慶。
葉婭楠在等着售貨員包裝枕頭時,她面前櫥窗裡的玻璃映出的人影讓她的心跳瞬間不規律起來,此刻,她想躲開。可是,那對人影已然走到她身後,“小姐,我上週訂了這款枕頭,到貨了沒有?”郝宇聲音從身後傳來,曾經那樣溫暖,也曾經那樣絕決,讓葉婭楠的眸底,升起淡淡的薄霧,她原以爲,她早已經忘了他,卻沒想到,他的出現,卻在提醒着她,他們的曾經。
葉婭楠側目,他訂的與自己買的是同款。他們,也要結婚了嗎?思及此,心底微微的泛着酸楚。
“婭楠,這款也不錯。”蒙芳韻剛剛在看其他的物品,回頭看女兒時,也看到了郝宇。
越想躲,越是躲不開的。
售貨員一邊將包裝好的枕頭遞給葉婭楠,一邊對郝宇他們說:“昨天剛到貨,稍等一下,我馬上去拿。”
看見蒙芳韻,郝宇俊氣的臉上有些訕色,“阿姨,你好。”目光卻很快落在葉婭楠身上。
蒙芳韻淡淡的看着郝宇,又看羅倩雅,打量的眼神裡帶着幾絲冰冷。
當羅倩雅看見葉婭楠時,不免有些尷尬,手不由得挽緊了郝宇的胳膊,身子貼着他,帶着幾分喃呢:“咱們過去看看吧。”說着,硬拉着郝宇走開了。
咫尺天涯、兩不相干了。葉婭楠的心有一絲抽痛,她挽着母親的手,“媽,我們走吧。”
聽說她要走,郝宇回又過頭看她,葉婭楠卻黯然的將目光移向別處。
蒙芳韻低嘆一聲,拍拍女兒的手,母女倆很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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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佳的家裡,早已經佈置得喜氣洋洋,葉婭楠到的時候,同宿舍的其他姐妹們早就到了。
“老七,你可來晚了。”正將氣球往袁佳臥室搬的老五說。
正在打氣球的老四說:“老八最遠,在北京,可她昨天下午就來了,咱們姐妹裡就數你最遲。”
“四姐好壞,拿着我做箭靶,哼,可別離間我跟七姐的感情。”老八是個嬌俏漂亮的女孩,她從袁佳的臥室出來,一把挽上葉婭楠,她是宿舍裡最小的,撒嬌的手段一流,素日裡,所有的姐姐們可都得讓着她。
“老八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老四呵呵笑着,唯恐天下不亂,朝老八眨眨眼睛:“小心老七知道了收拾你。”
“老七,來晚了也沒事,”老六是個高個兒的東北女孩,生性直爽潑辣,“只是今晚的單身派對,你可得先自罰三杯!”
“那能這麼便宜她?”老五接過老四打好的氣球,牽過氣球的頭,食指一挽,便將結打好,“依我說呀,剩下的所有繁雜事都得由老七來做。”
葉婭楠聽着她們的調侃,像是回到大學時候那樣美好的日子裡,心情瞬間開朗喜悅起來,“行,沒問題。不過,等我去看看老大再說。”
“七姐。”挽着她的老八撒嬌的拖住她,似是有話要說。
葉婭楠看看她,笑着說:“看你的樣子,一定是有事需要我幫忙?”
“七姐聰明。”老八給人戴起高帽子來面不改色。
“說吧,什麼事?”葉婭楠看她。
老八呵呵一笑,不無羨慕的說:“昨天我一來… …才知道老大嫁的可是南河有名的高帥富。”
袁佳的男友葉婭楠見過,的確擔當得起高帥富的稱謂。
老八朝她眨眨眼… …
葉婭楠笑了,推開她,“你的小媚眼朝別人眨去,我可是女人?”
“七姐。”老八又撒嬌,拉着她的胳膊不放。
葉婭楠又好氣又好笑,想向其他姐姐們求救,可老四、老五、老六都裝作沒看見她們,她只好說:“有什麼你說,我答應你就是了。”
“當真?”老八樂得跳起來。
看着她的模樣,葉婭楠笑了,這小丫頭,有事相求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嗯,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