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樑安月沒有阻止吳叔。
她就這樣靜靜的站着,接受了吳叔這種特殊的表達感謝的方式。
樑安月知道,如果自己一直不讓吳叔這樣做,他反而心裡會越覺得難受。
但是,也許現在自己成全了他,他反而可以把自己肩頭上面的擔子暫時卸下來了。
果然,吳叔對着樑安月鞠完躬以後,整個人看起來輕輕了不少,和樑安月說話,也自然了許多,還不自覺的越說越多。
後來,樑安月才知道,老大爺離家出走以後,沒有多久就後悔了,想回家,可是他沒有錢,每天又吃不飽睡不好的,人也不是很清醒了,漸漸的,連回家的路都認不清了,所以才一直流落在外。
後來被吳叔無意當中找到以後,就送回了老家。
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有了穩定的吃喝,老大爺竟然慢慢的清醒了,整個人認路認人也越來越清楚了。
只是,好日子沒有過幾年,他就因病去世了。
人到了一定的年齡,就應該去天堂的享福的,雖然老大爺沒有活的太久,但是樑安月覺得,他應該是含笑而逝的吧!
畢竟他雖然受了幾年苦,但是最後,他還是回到了親人的身邊,他迴歸了故里,永永遠遠呆在了生他養他的那片土地之上。
而吳叔在陪伴了老大爺幾年以後,又重新出來工地打工了。
他那幾年,雖然在外面風餐露宿的找人加上班很辛苦,但是還因禍得福了。
他兜兜轉轉的做了好幾個工地,認識了很多的老鄉和朋友,再加上他有點技術,爲人很好,在不少工人的眼裡,還是很有地位的。
當他看到樑安月被衆人圍着,擔驚受怕的時候,他立刻二話不說的幫樑安月開了口,解了圍。
其實,他今天之所以一看到樑安月的時候,一眼就認出了她的身份,是因爲,自從老大爺死了之後,吳叔就隨身攜帶着樑安月的照片。
他這樣做,只是因爲擔心,怕有一天真的遇見了恩人,認不出來。
事實證明,吳叔的決定是很明智的。
最後,樑安月聽完了吳叔所有的故事,才起身告辭。
吳叔自然不肯輕易放過自己的恩人,不停的說要請樑安月去吃飯。
可是被樑安月拒絕了。
看着他斑白的頭髮,以及長年累月在工地上面,辛苦勞累而有些微駝的背,樑安月又怎麼忍心用他的血汗錢。
並且,很有可能在老家,他還有一大家子要養,很多張嘴巴在等着他吃飯。
在這個大都市裡面,隨便吃一頓飯,也許就可以抵住小地方,一家人,一個月的伙食費了。
樑安月當初幫老大爺,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她並不想得到別人太大的回報。
剛剛吳叔給她鞠躬,她已經覺得受之有愧了。
現在,如果再吃人家一頓飯,樑安月會覺得良心過意不去的。
本來時間還早,沒有到公司下班的點。
但是,樑安月和吳叔說了這麼一大段話,就多用了很多的時間,現在樑安月的行程,突然變得有點緊了。
她出了工地,就趕緊打車奔向公司。
她擔心秦羽已經離開,那她準備要報備的事情,說起來可能就不是很方便了。
畢竟公事,還是在公司裡面說好一點。
結果,在樑安月緊趕慢趕的,在下班之前趕到公司的時候,終於看到秦羽還安安穩穩的,坐在辦公室裡面。
“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搞定了嗎?”
看到突然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樑安月,秦羽有些吃驚。
他原本以爲,樑安月今天絕對完成不了這個任務,很可能在自己下班的時候都不能趕回來,可是現在,離下班還有十幾分鍾,樑安月既然已經出現了。
難道她搞定了?
秦羽有些懷疑?
“還是說你已經放棄,特意回來向我認錯?”
沒有等樑安月開口,秦羽又接着諷刺了一句。
因爲秦羽打從心底裡覺得,樑安月完成不了。
但是,既然她這麼快就回公司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樑安月自己要放棄了!
其實秦羽想想,也是,工地上面都是一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又怎麼會聽從一個小女人的安排?
秦羽今天讓樑安月過去,其實只是想故意刁難一下她,看看她到底有幾斤幾兩。
就算樑安月真的完成不了,秦羽也覺得情有可原,畢竟他沒有真的對樑安月抱太大的希望。
大不了樑安月完成不了,自己親自出馬就是。
最多也只是多耽誤一兩天的時間而已。
只是,最讓秦羽接受不了的是,樑安月竟然這麼快就放棄了,真是讓秦羽大跌眼鏡。
想起上次樑安月罵自己的那一幕,他還以爲樑安月有多大的能耐呢?
原來也不過如此!
“我不是回來認錯的,我是回來彙報的,工人已經全部開工了。”
樑安月筆直的站着,仰着頭,非常傲嬌的回答着秦羽的問題。
本來樑安月知道,一個秘書,不應該對老闆的態度太差。
可是,秦羽眼裡赤裸裸的諷刺,嚴重的刺激了樑安月的自尊心。
所以樑安月是故意表現的傲嬌一點,只是爲了讓秦羽難堪。
“現在?”
秦羽懷疑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問題。
他低頭,看了一眼電腦上面的時間,這才下午,一天的時間都不到,樑安月就完成任務了?
“你不會是在說大話吧?你要知道,如果你騙我,我一個電話打過去,真相就出來了。”
秦羽緊緊端詳着樑安月的神態,試圖尋找出一絲破綻。
但是,結果卻讓秦羽大失所望。
就算聽到秦羽說要打電話確認,樑安月依然氣定神閒的站着,一點都不慌亂和心虛。
“我知道說謊瞞不了你,所以我壓根就沒有打算說謊,我是真的完成了任務。”
樑安月說的不卑不亢,底氣十足。
“那好,就當我相信你了,那你告訴我,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你坐!”
秦羽邀請着樑安月坐下,他倒是挺想知道,樑安月這一介弱質女流,是如何在龍蛇混雜的工地上面,說服一大羣男人的。
“具體的過程,我就不詳細敘述了,我現在抓緊時間趕過來,就是想向你彙報兩件事!”
說到怎麼說服的,樑安月一邊落坐,心裡邊卻一邊在打鼓!
她剛剛在工地上面確實覺得自己信心十足,可是現在,當着秦羽的面,樑安月覺得自己有點慫了。
她不知道秦羽究竟會不會同意自己的那些承諾,萬一反對怎麼辦?
豈不是白忙一場?
也對不起廣大農民工兄弟對自己的信任?
“好,你說!”
秦羽端正姿勢,好好得坐着洗耳恭聽。
既然樑安月不想說過程,那他就不問好了。
反正就算強迫她說了,也不一定是真的,還不如一會,吩咐李傑一聲,隨便調查一下,得到的結果也不差。
“今天,爲了穩定人心,我一去,就告訴他們,我今天可以全權代表你的意思,我說的話,就是你說的話。”
樑安月先謹慎的爲自己做個鋪墊,給秦羽一點心裡準備。
“這樣做沒錯,只有把你的身份說的重要一點,他們纔會更加聽你的話。”
秦羽微微一頓,然後大方的誇獎樑安月做的對。
他沒有想到,自己並沒有說明這個潛在意思,樑安月也可以自己領會到,還是挺有潛力的。
這個,也是秦羽故意不說的,想看看樑安月自己的領悟能力。
看起來還不錯。
“所以,我用你的身份,答應了他們兩件事,他們就馬上開工了。”
樑安月深吸一口氣,抿了抿薄脣,放在膝蓋上面的粉拳,緊緊捏成拳頭,打算上重頭戲了。
“你說!”
秦羽隱約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現在他才發覺,樑安月本來可以一回來,就直接奔主題,但是她鋪墊了這麼多,看來她答應工人的,不是什麼小事了!
“第一,我答應他們,一定會盡全力,把之前的工錢幫他們找回來,還給她們,第二,我向他們保證,在下一期工錢下來之前,工地上面所有的吃喝,全部歸我們秦氏包了。”
樑安月咬咬牙,一口氣把事情都說出來了,她也懶得顧慮那麼多了,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不如痛快一點。
樑安月睜大眼睛,死死的看着秦羽,想看看他會做何迴應,畢竟自己越過他,承諾了這麼嚴重的事情。
結果,秦羽既沒有馬上大發雷霆,也沒有立刻出聲質疑,只是眯着眼睛,同樣盯着樑安月看,從上至下,從左至右。
“秦總……你看什麼?”
終於,樑安月按捺不住了,她被秦羽看的渾身發毛了,忍不住把心底的疑惑問出口。
“我在看你值多少錢?能不能抵消那些工人的伙食費?”
秦羽露出一抹冷笑,還在不停的的打量樑安月。
“什麼意思?”
樑安月大腦突然一片空白,不是很明白秦羽是什麼意思。
“你還好意思問我是什麼意思?”
突然,秦羽從辦公椅裡面一躍而起,雙手撐着桌面,凶神惡煞的瞪着樑安月,發出了一聲怒吼。
樑安月被吼的一愣一愣的。
怎麼剛剛還好好得,一瞬間就變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