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股東要撤資的,沒關係,他就以比市價還高的價格買下,也不說二話。對於這些藏頭縮尾的合作伙伴,黎沐勳都是隨其所願,從不阻攔。
很多人在看好戲,這麼一個年輕小夥子,哪裡來的那麼多財力支持,居然敢做出這麼大的大動作。
只是,到最後,晨勳帝國蒸蒸日上,那些打壓的、看好戲的最終都沒能如願以償,灰溜溜夾着尾巴走了。
而黎沐勳,還在晨勳帝國的寶座上,巍然不動。
黎沐晨在家裡,即便是不出門,也能看到或是聽到這些消息。
她也深知,如果不是那個男人在小勳背後支持着,小勳絕對不可能走的這麼穩,這麼自信。
思及此,黎沐晨的心思是複雜的。
男人幫她了了這麼多年的心願,她理應是高興和感激的,但是,心裡卻總覺得忐忑不安,究竟是爲什麼呢?
“喂,哪位?”黎沐晨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來電。
“我是邢振國,能見個面麼?”突然,耳邊響起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又很熟悉。
黎沐晨全身不由自主地一震,是他!
他找自己什麼事?
幾乎是同一時間,她的戒備心提到最高。
對於電話那端的老人,她是又懼又怕又恨,只是,卻又不能不面對。
“有什麼事?”黎沐晨儘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那麼僵硬,儘量平復了心情道。
“我們見面再聊吧。”老人說了一個地址,掛了電話。
黎沐晨握着手機卻思緒良多。
某個茶樓。
古色古香的氛圍,茶樓內佈置的也是淡雅風韻。
黎沐晨跟邢振國相對而坐。
兩人誰也沒有先開口,只是互相看着對方,彷彿這雙目對視之間就已經知道了對方要說的話。
良久,邢振國嘆了一口氣。
“是我對不住你……”邢振國悠悠地道。
黎沐晨心裡一震,她沒想到,這麼久不見面,一見面老人卻是說了這句話。
她的目光不禁有些動容。
老人臉上溝壑叢生,不僅僅是臉上,他的眼角也佈滿了皺紋,如果不是雙目裡的神采奕奕,她幾乎要以爲老人其實已經走到了盡頭……
到底還是老了,所以他這麼一開口,黎沐晨的心就不自覺軟了許多。
她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情,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老人對她好的一面,也有不好的一面。但是,一幕幕的過去後,留在她心裡的,居然是平靜的不能再平靜的一顆心。
“邢爺爺,沒有什麼對不住的,事情都過去了。”黎沐晨終是啞着嗓子淡聲道。
邢振國的目光帶着一點憐愛和祈求,“你對我尚能諒解,那小寒,你……”
“邢爺爺,你是你,他是他……”黎沐晨硬起心腸道。
“其實,以前都是我對不住你,你家裡的事情,我當時也是……自身難保,兩廂權衡,只能先保住我邢家的家業,在當時那個狀況,小晨,你原諒爺爺,我是不得已的……小寒爸媽去世的早,邢家我一定要爲小寒保住,否則……我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邢振國說到這裡,終是老淚縱橫。
黎沐晨臉上亦是淚。
以前怎麼想是一回事,猜測又是另一回事,而此刻聽老人親口說出來,帶着那麼歉意的語氣,她又怎麼能再責怪這個老淚縱橫的老人?
黎沐晨只覺得一顆心絞痛在一起,好似有人拿着一把刀在慢慢的割下去一般的痛。
“爺爺,我不怪你……”
“小晨,你原諒爺爺,我真不是有心傷害你,當年那場車禍,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你要相信爺爺……”邢振國一把握住黎沐晨的手,有些激動。
黎沐晨連連點頭,她突然想起邢爺爺一直有心臟病,不能受刺激的,這可怎麼是好?
“邢爺爺,你別說話了,我都知道了,你趕快深呼吸,快點,不要太激動……”
“你真的原諒爺爺了?”邢振國卻一臉無動於衷,只是盯着眼前的女子發問。
黎沐晨連忙點頭。
邢振國終於鬆了一口氣,轉而又想到什麼,趕緊道,“那你也原諒小寒了,行麼?”
黎沐晨心念一緊。
老人這句話最後的“行麼”兩個字,彷彿是帶了很深的哀求的意味。
黎沐晨無法點頭,亦無法說不。
她說不出口。
“你,你還是不肯原諒小寒……都是我的錯,都是我造的孽,小晨,你要怪就怪我……”邢振國情緒更激動,突然一個喘息不勻,暈厥了過去。
黎沐晨嚇得站起身,趕忙扶住老人的身體,“爺爺,你怎麼了?爺爺……”
一頓手忙腳亂差點嚇破膽之後,黎沐晨總算是在醫院急救人員的幫助下把邢老爺子及時送入了急救室。
時間彷彿就過得很慢了。
黎沐晨心慌意亂之下,撥打了邢翊寒的電話。
“喂?”
聽到男子低沉的聲音,黎沐晨很沒用地想要掉眼淚。
她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要惹老爺子情緒激動,也不是故意想要他變成現在這樣昏迷不醒的模樣……
只是,邢翊寒會相信她說的話麼?
黎沐晨只感到心裡很慌,說出口的話語有些語無倫次,“爺爺……你爺爺他暈倒了,哦,不是,他現在在急救室……”
“他在哪家醫院?”電話那端,邢翊寒默了二秒鐘,然後回答道。
“市第一醫院,在搶救……我,我……”
“好,我知道了,等我,我馬上來。”
電話被掛斷,黎沐晨握着手機背靠着牆,有些喘息的吃力。
她感覺呼吸有些急促,她不想這樣的,真的不想,她不想邢爺爺出事……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又還可以做什麼,這一切她都不知道……
醫院裡,急救室前面長長的走廊上,女子背靠着牆坐在地上,頭微微垂下來。女子纖細瘦弱的身體彷彿僅憑着牆壁的支撐才勉強不會倒下去,看起來是那麼孤獨無助……
邢翊寒趕到的時候,第一時間映入眼簾的就是這麼一幕。
“沐晨?”邢翊寒低低地喚了一聲。
他在女子跟前站了一會了,可是對方都沒有意識到面前有人,如果不是太過於專注想自己的事情,就是她此刻心裡很慌亂,所以纔會是這樣的表現。
黎沐晨驀然擡頭,兩眼眶紅紅的,眼淚在眼眶周圍縈繞打圈,雖沒有落下來,但這幅楚楚可憐的模樣卻讓男子心疼的不行。
“過來!”邢翊寒張開雙臂,聲音是平穩的,很有安撫人心的味道。
黎沐晨淚眼朦朧之際,眼裡彷彿只有男子的身影。
那聲“過來”就好似一句有魔力的咒語,黎沐晨不知不覺就被吸引了,慢慢站起身體,腿有一陣的麻痹。
她正欲扶着牆壁站起身來,突然,邢翊寒猛地跨前二步就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身體。
靠在男人的懷裡,黎沐晨突然感覺一顆心漸漸平靜下來。
許是男人的目光太過於平和,又或者是男人的氣息很好聞?黎沐晨沒有去深究這些原因,此刻,急診室的燈滅了。
黎沐晨一震,目光快速的看過去,又帶點恐慌,深恐看到不想看到的畫面。
邢翊寒也感覺到懷裡女子嬌小的身體突然緊繃了些,他的大手放在女子的肩膀輕輕拍了兩下,示意她放鬆。
邢翊寒的目光亦是緊緊盯着那扇急診室的門。
急診室的門被推開,醫生在前,兩個護士推着一個擔架跟着出來。
邢翊寒擁着黎沐晨走到前面。
黎沐晨的目光努力往擔架上的老人望去,但不敢多說一句話。
邢翊寒沉穩的聲音響起,“醫生,我爺爺身體怎麼樣?”
沒有人發現,邢翊寒的右手此刻微微有些顫動。
醫生取下口罩,看了一眼邢翊寒,欲張嘴的話突然改了,道,“病人沒什麼大礙了,只是,病人年紀大了,不能受大的刺激,以後要注意些。”
“好,辛苦了。”
醫生輕點頭,徑自走了。
走了十步遠後,醫生身邊年輕的助理悄悄問,“李主任,你剛跟我說,這位老人的身體明顯是沒得到良好的照顧,要好好教育下病人家屬的,剛纔,你怎麼都沒說啊?”
李醫生掃了一眼助理好奇的臉,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好奇害死貓!”
剛纔,他一眼就看出站在眼前的男子不同一般人的氣場,尤其是那雙深邃的眼,只需要對上一秒鐘,就感覺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很是可怖。那樣的男子,一定是人中之龍,不是他這種人可以指責的。
病房裡。
邢振國躺在病牀上,雙目微閉,臉色灰沉。
邢翊寒的目光微微停在老人的臉上,臉上的表情不自覺帶了一絲哀慟。
他憶起了小時候某一次,也是這樣的場景,只不過躺在病牀上的人是他自己。
高燒昏迷不醒之際,他的爹地卻在外面徹夜未歸,只有爺爺,一刻不眠地守在他的牀前。爺爺緊握着他的手,一遍遍地低喃:小寒,不要怕,爺爺陪着你,不要怕!
此刻,爺爺,他是否也會害怕,是否也會覺得孤單?
邢翊寒緩緩伸出手去,在無意識間已經一把握住了老人的垂在身側的手。
黎沐晨看着這一幕,心裡一驚。
這是第一次,她看到邢翊寒做出這種驚人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