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人呢?”時小念問道。
“小念你進去就知道了。”
封德說道。
“好吧。”
時小念點點頭,擡起腿往前走去,走出幾步,手被宮歐用力地攥了過去,她轉過頭,只見宮歐憤怒地瞪着她。
時小念失笑,牽住他的手,“OKOK,我們宮大總裁需要被人時刻牽着,需要被人時刻關注着,我懂我懂。”
“……”宮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漫畫家就是想得多!誰要你牽!”
說完,宮歐牽着她的手就進了醫院。
時小念笑得格外無奈,跟着宮歐往前走去。
一路走進去,醫院裡極其冷清,只有三三兩兩的醫生,上了二層,安靜的走廊上傳來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
是伊妮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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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小念往前望去,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灑進來,落在白色的牆壁上,少年靠在牆上,穿着如海般顏色的西裝,雙手擦在口袋裡,一頭短髮染成烏黑,他低着眼看不出情緒,臉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白皙。
“席珏。”時小念意外地出聲,很是喜悅,“你什麼時候來的?”
自從假死逃生後,席珏雖然嘴上不曾說過什麼,但這個少年已被傷得徹底,去了中國,她還以爲他不會再想來到英國。
“姐姐。”席珏聞聲擡起頭望向她,一雙藍色的眸中滿是疲憊,他走向前來,沒有看時小念,只看向宮歐冷峻的臉龐,“謝謝您手下留情,留了他們的命。”
他們指的是他的父母。
這次他父親做出這樣的事來,毀了自己的家族,毀了太多家族,更讓時小念差點死掉,他知道的時候都恨不得殺了父親。
宮歐……卻放過了。
這實在不是宮歐的風格。
“我只是懶得跟兩個瘋子計較。”宮歐不屑地冷哼一聲。
兩個瘋子?
時小念愕然,又聽到伊妮德的聲音傳來,“比特,兒子,兒子……”
是從旁邊的房間傳出來的。
時小念走到門口往裡望去,這是很大的房間,裡邊只擺着一張單人牀,牀下面全是五顏六色的海洋球、玩具汽車、兒童衣物,零零散散地鋪了一地。
伊妮德穿着灰色的長袍坐在海洋球中央,一貫戴着的寬檐大帽放了下來,露出一張有些猙獰的臉龐,可那傷疤深處,一雙眼睛裡卻是柔情萬千。
她抱着一個棕發藍眼的洋娃娃正在穿衣服,脣畔勾起笑容,是那麼慈祥,“比特乖,母親給你穿衣服,不要亂動哦,乖乖。”
“……”
時小念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怎麼會這樣。
“我不想回來,我想讓他們被宮家任意處置。”席珏站在時小念的身旁說道,語氣有些僵硬。
這是他的想法,但他還是來了,在知道伊妮德如是的模樣後。
“百年計劃的簽約會上,席小少爺從樓上跳下,伊妮德深受刺激就變成了這樣。”封德站在後面解釋道,“喬治把伊妮德藏了起來,專心對付我們宮家,當日,是少爺嚴查莊園的下人,從一些伺候過伊妮德的傭人話裡聽出了大概,纔想到喬治是因爲伊妮德要趕盡殺絕,要灰飛煙滅。”
“比特,餓了吧,來,母親餵你喝水。”
伊妮德坐在房間裡,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拿起一個Nai瓶往洋娃娃的嘴裡塞,耐心地喂着。
原來,伊妮德瘋了。
怪不得喬治不把伊妮德帶在身邊,因爲她已經不受控了,會影響他的計劃;
怪不得喬治非要把她逼瘋,因爲他要宮歐也嚐嚐自己心上人被逼瘋的滋味;
怪不得喬治對她編造的那些話深信不疑,因爲百年計劃後,他根本沒有和伊妮德深入交流過,這幾十年來,他都沒有得到過她的心裡話;
怪不得喬治以爲比特來了,便真以爲伊妮德正常了,因爲伊妮德就是爲兒子而瘋……
只是,喬治沒有認出宮歐喬裝的比特,說到底,他爲了伊妮德虐待自己的兒子,虐着虐着也便真得徹底忽略這個兒子了,纔會連簡單的喬裝都看不穿。
“怎麼還有這麼多呢,你爲什麼不喝呢?”伊妮德晃了晃手中的Nai瓶,一臉納悶,接着將Nai瓶擰了開來,直接整瓶倒在洋娃娃身上。
洋娃娃和她自己的衣服當下溼透。
伊妮德激動地去擦洋娃娃身上的衣服,愧疚地道,“燙到沒有?寶寶不痛不痛,母親給你吹吹,乖,乖哦。”
“……”
時小念細細的眉皺了起來。
以前,伊妮德爲了喬治的地位和名譽,毀容不在乎,活得生不如死不在乎,兒子被虐待也不在乎……
可看到比特“死”了,她卻跟着瘋了。
這一輩子,她既沒有全心全意地疼過兒子,也沒有和喬治坦坦承承地在一起一天過,活成這樣算什麼呢?
時小念看着伊妮德這個樣子忽然很感慨,心口像被什麼壓住很不舒服,她擡眸看向宮歐,宮歐的臉色冷漠,沒有絲毫的同情。
“自作自受。”
宮歐給了伊妮德的人生一個總結。
“……”
時小念沉默抿脣,她轉眸看向身旁的席珏,席珏看着伊妮德愚蠢的動作,看了好久,他往前走去,在伊妮德的身邊蹲下來,將洋娃娃強行搶了過來。
“你幹什麼!”
伊妮德激動地大叫起來,拼了命地去推席珏,“不要傷害我的孩子!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還給我!”
席珏被推得跌坐在地上,年少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有嘴脣微微顫動。
見狀,伊妮德立刻將洋娃娃搶了回去,緊緊地抱在懷裡,拿起旁邊的水瓶喂水,結果又將洋娃娃倒了一身,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溼掉一大半。
伊妮德沒有管自己,只顧着把洋娃娃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再換上一套乾淨的,接着抱着上牀,嘴裡一遍遍唱着兒歌。
席珏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着牀上的母親。
時小念走上前將席珏拉起來,席珏坐着沒有動,只道,“姐,其實我不太記得小時候的事了。”
“……”
“可我現在知道我小時候是被怎麼照顧的了。”席珏看着牀上唱歌的伊妮德說道,“可我還是恨。”
他才十幾歲,他真的不懂怎麼處理。
是恨?可現在看來,伊妮德也曾是愛過他的。是原諒?他真的做不到。
“……”時小念在他身旁蹲下來,緊緊握住他的手腕,輕聲說道,“支離破碎的彆強行去補,只會補得千瘡百孔。”
席珏呆了呆,擡眸看向她的臉。
“你不用現在決定什麼,讓時間來決定。”
時小念知道他現在心裡複雜,六神無主。
“……”
席珏看着她,然用用力地點頭。
“說夠就可以放手了!”宮歐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時小念轉眸,只見宮歐站在門口,眼裡全是妒意,這個男人……真是什麼醋都吃。
她正想繼續安慰席珏,忽然就聽外面傳來一陣喧囂,宮歐幾乎是立刻朝她衝了過來,一把攥起她的手往最裡邊走去,高大的身軀擋在她的面前。
時小念有些莫名,從他身後探出頭。
然後,她看到了蘭開斯特喬治。
他衣着整齊地站在門口,頭髮梳得挺直,看起來沒有伊妮德的狼狽,依然是衣冠楚楚、高高在上的模樣。
一些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站在喬治的身後扶他,喬治將他們的手一一拍掉,“放肆,我說了不用跟着,從今天起,你們不用在莊園呆了,給我走人!”
這裡哪還是什麼莊園。
“是,先生。”
醫生們儘量配合着喬治。
喬治又冷冷地問道,“宮家呢,滅門了沒有?”
“……”
醫生們看向宮歐冷漠的臉沒敢回答。
這問題他們敢配合回答就真的是可以走人了。
“沒用的東西,回個話都這麼慢!”喬治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轉眸往房間裡望去,視線從宮歐和時小念的身上掠過,全是不認得一般,最後落在席珏的身上,眉頭皺了起來,“莫娜,眼看都是要出嫁的人了怎麼還坐在地上,沒有一點禮儀!”
“……”
席珏轉過臉去不看他。
伊妮德溫柔的歌聲吸引了喬治,喬治的目光滯住,呆呆地望向單人牀上的人。
伊妮德側躺在那裡,懷中緊緊抱着洋娃娃,一下一下拍着,聲音輕靈動聽。
喬治大步向前,一下子衝了過去,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興奮地道,“你好了,你真的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會瘋,你不會瘋的!”
“你別碰我!”伊妮德受驚地甩開他的手,一把將洋娃娃抱緊,“不要嚇到我的寶寶,比特不怕不怕啊。”
喬治看着自己被甩開的手,呆了好久,“我是喬治啊。”
“比特乖,比特乖乖睡。”
伊妮德從牀上坐起來,渾然像是沒聽到喬治的話一樣,只顧搖着懷中的洋娃娃,眉間是爲母的慈愛。
“你還恨我是不是?”喬治坐到牀邊上,雙手握住她的雙臂,雙眼直直地盯着她,“你恨我,沒關係,沒關係,我讓你報復啊,你想要怎麼報復我都可以!”
“……”
時小念咬脣,喬治是瘋了,卻把她說過的話當了真,以爲伊妮德一直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