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幾年,過的好嗎?”
她點頭,“你呢?”
“還行吧,就是剛剛過去的那段時間比較難熬,熬過了就好了。”
沒有人知道,當年他到紐約的時候,受盡了多少的白眼,接受過多少的冷漠,甚至連一天的飯錢都沒有了,爲了能有一個機會,他在烈日炎炎的太陽下站了七八個小時,才終於到了一次將自己的畫掛到展覽廳的機會。
在紐約這麼多年,他一步步的走來,每一步,都是他的血淚史。
而陸叮嚀並不知道,在那些艱難的日子裡,他依舊每天晚上都會給她發郵箱,而抱怨的話從來沒有,只是不知道從那一天開始,兩人的聯繫,慢慢的減少,然後沒了。
再次重逢,陸叮嚀的心是忐忑的,是開心的,也是難過的,鼻子一陣酸楚,眼底的淚也漸漸泛起,她低了低頭,將眼淚憋了回去,擡頭說。
“你現在是紐約國際藝術館的館長了,這麼好的消息怎麼不告訴我呢。”
“我怕你早就把我忘記了。”
看似是玩笑的一句話,說出來,卻很認真。
陸叮嚀在他的視線中,看到了男人掩藏在心底的憂傷,淡淡的,卻拼命的藏着,本想解釋,卻又把話給嚥了回去。
朝行又說,“我聽說你畢業之後就沒有再畫畫了,我真的覺得挺遺憾的,但是當我在紐約看到你的畫的時候,我又驚訝,又驚喜。”
陸叮嚀微微一笑。
“其實我也很意外竟然會被學長你看到,就是隨便畫的。”
“怎麼是隨便呢,你的畫真的很好,我也是很認真的想收藏起來,但是沒想到,你拒絕了。”
“那個……”陸叮嚀言語幾次堵塞。
朝行像大哥哥似的看着她,這麼多年不見,兩人之間生疏了,也是情有可原的。
撇開這些,朝行溫溫一笑,注視在陸叮嚀身上的目光彷彿都帶着光,
“你還是和當年一樣。”
“一樣?可是很多事情都變了,你變了,我也變了,所有的……都變了。”話及如此,淡淡的憂傷。
“叮嚀。”他突然喚了她一聲。
“嗯。”清冽的目光一擡。
朝行的雙眸中,像中海的清晨一樣,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薄霧,讓人此時看不穿,透不進,他嘴角微微一揚,道,“時間過得很快,但是你知道嗎?有些東西的確在變,但是有些東西,不管過多久,都一定不會變。”
叮嚀,那是我對你的心,從第一次見到你,就從來沒有變過。
陸叮嚀不傻,聽得出他話裡的意思,那雙清冽的目光突然又收了回來,不再與他的視線相交,抿了抿脣。
“朝行學長,有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是啊,都已經過去了。”他應了她,隨即斌用下顎點了下茶几上的畫,“剛好我要回國來參加一個藝術節,所以就親自把你的畫帶來了。”
她不語。
“叮嚀,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陸叮嚀先是楞了一下,說實話,她有些害怕,害怕和朝行在一起的時候,當年如小女生的懵懂感會再次發芽,那樣,簡直擡最罪過了。
見她猶豫不決,朝行只好說,“沒關係,如果你還有別的事,那等有機會,我再約你。”
“不是。
”她趕緊說,“行,我晚上有時間。”
朝行沒能忍住,又在她的腦袋上揉了揉,陸叮嚀也沒逃。
沒一會,朝行接到一個催促他的電話,說是要去開會,時間不能耽誤。但是在他走之前,他把號碼留給了陸叮嚀,說是下午開車過來接她。
陸叮嚀應了,
送走朝行後,陸叮嚀的心依舊跳在喉嚨上,很久也沒有平息下來。
朝行,就像是她大一時候的一場夢,在那個夢裡,那個男人,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溫柔、感知、浪漫、懂人。
而她,在經歷過卓文的背叛和家庭的變故後,朝行成了她治癒的良藥,一點點的融化自己那顆破碎的心。
她曾經甚至天真的以爲,那個男人,就是她的未來。
偏偏一切都變了,從那個夏日炎炎的夏天就開始變了,朝行出了國,她被人強、暴了。
當天下午,陸叮嚀就在休息室裡發呆,小陳和小言都沒有進去打擾,只是小聲的議論了起來。
“你說今天早上的那個男人是誰啊?爲什麼他一來,陸小姐就這樣了?”小陳拖着腮幫子。
小陳微眯起雙眼,一副探索的模樣,想了一會,搖頭,“不知道,反正那個人一定不簡單。”
“對。”
“小陳,我覺得吧,那個男人一定是陸小姐以前的追求者。”小言猜測道。
“你怎麼知道?”
“猜的啊,你看,陸小姐那麼漂亮,又會畫畫,說話做事又那麼溫柔,哪個男的不喜歡啊,、就算是結婚了桃花運也不斷。”小言說道這裡,那是一臉的羨慕。
小陳往她腦門上敲了一下,“你想什麼呢,你現在要想成爲陸小姐,長得像她那麼漂亮,還能回爐重造才行。”
“陳瓊,你嘴巴怎麼那麼毒啊。”
“我就毒。”
兩人開始嬉鬧起來,鬧得不亦樂乎,正巧撞上陸叮嚀從裡面出來,趕緊好好站着,抓了抓腦袋。
小陳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陸小姐,不好意思啊,我們就是鬧着玩。”
“是啊是啊,我們鬧着玩的。”小言在一旁幫腔。
陸叮嚀笑道,“沒事,我看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就先下班吧。”
“哦,好,那我們先走了。”
“嗯。”
“陸小姐明天見。”
兩人弄了弄,就走了,走之前還不忘拌拌嘴。
陸叮嚀剛收拾好東西,朝行就過來了,脖子上,戴着陸叮嚀當年送給他的那根圍巾。
這麼多年,只要有必要,他都會戴着陸叮嚀送給他的圍巾出席,他甚至接受過一個參訪,被問及這根圍巾的意義,他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句話。
“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份禮物。”
當然,陸叮嚀從來不知道。
兩人到了餐廳,朝行都點了陸叮嚀愛吃的。
“我希望我沒有記錯你喜歡吃的東西。”
“沒有,謝謝。”
不得不說,朝行的記性很好,就連翟岐山都不知道她的喜好。
一頓飯下來,兩人寒暄着,時不時的也會說起以前的事情來,但只是匆匆幾句,並沒有詳說。
朝行卻突然說,“叮嚀,我這次回國來,不僅僅只是來參加藝術節,你明白嗎?”
明白
?她不明白?
“我們分開了這麼多年,以前的事情卻每天都在我眼前閃過,我不想讓自己留遺憾,我……”
“朝行學長。”陸叮嚀打斷了他的話,深深沉了一口氣,看着他,認真的說,“我結婚了。”
四個字才說出來,朝行懵了,整個人都頓了很久,眼神中盡是一種失落。
“我很謝謝當年這麼照顧我,可是有些事情就是變了,而且也過去了,我現在結了婚,我很幸福,有一個很愛我的人照顧着我,陪着我,在我難過的時候,他會抱着我,在我開心的時候,他會跟着我一起開心。”說着,陸叮嚀把無名指上的戒指亮了出來,告訴他,“我和我的先生經歷了很多的事情才走到今天,我想,朝行學長,你應該會祝福我的,對吧。”
那枚耀眼的戒指閃着刺眼的光線,映在朝行的目光中,像無數尖銳的利劍一樣,刺得他血肉模糊,連帶着心臟也狠命一痛。
可是,在一陣頓住之後,在看到陸叮嚀眼神中的那抹幸福的感覺後,朝行把自己醞釀了很多年的話都嚥了回去。
“是,我會祝福你,只要你幸福,什麼都好。”
這句話,他發自肺腑,卻一字一句都扎得自己格外疼。
陸叮嚀微微笑着。
片刻,朝行問她,“叮嚀,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你說。”
“我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你沒有再回我郵件。”
“我……”她該怎麼說?告訴她自己因爲被人強、暴懷了孕,遇到了蔣遠舟所以把他忘了嗎?話在喉嚨裡滾燙了許久,到了嘴邊就成了,“太忙了,而且也不想耽誤你的時間,所以就沒有再聯繫你。”
這樣的解釋顯得過於敷衍,不過,朝行也沒有再問了。
這樣的解釋,他接受。
從餐廳出來,朝行將一份邀請函遞給了她,說,“這是這次國際藝術節的邀請函,我希望你能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你去看看,裡面有很多作品,都非常棒。”
“好,我會去的。”陸叮嚀將邀請函接了過來。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在附近還有點事,到時候我再給你打電話。“
想了想,朝行點頭,“行,那我先走了。”
“嗯。”
朝行的助理早就把車子開了過來,他上車離開,原本無所謂的神色此刻卻拉了下來。
助理偷偷打量了他一眼,問,“怎麼樣?求婚成功了嗎?”
他從衣服裡掏出了一枚戒指,那是他用自己在紐約的第一份工資買下的,這麼多年,一直戴在身邊,可是,當看到陸叮嚀手指上的戒指時,他知道,自己回來的太晚了。
“這麼戒指還在你手上?你沒求婚嗎?”助理又問。
他搖頭,“太晚了。”
“什麼太太晚了。”
“她結婚了。”
“什麼?”助理驚呼了一聲,一臉震驚,又萬分惋惜,“老大,這……這也太戲劇化了吧,你說你這麼多年來,天天想着她,這一回國,怎麼人都成別人的了。”
朝行沒有把他的接過來,將戒指攥在手心,咯得掌心有些疼,半響,他將脖子上的圍巾取了下來,摺疊好,放進了一個盒子裡。
一切,都來得太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