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姜大吃一驚,看着早已經跑遠的六護法,轉過頭納悶的望着雲裡:“我說錯什麼了嗎?菊花他怎麼跑了,好像還哭了...”
雲裡咳了咳,笑道:“沒事,約莫是覺得你書讀得好,懂得的太多,他有些無地自容,跑去發奮圖強了。”
幾大護法又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挽姜害羞的撓撓腦袋:“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她以後還是少說一點吧,魔界的人大約都不大懂這些,說多了傷了他們的自尊心可就不好了。
“這樣很好。”雲裡拂去落在她頭頂的桃花花瓣,笑容溫存。
七護法看了眼自家兄弟離去的方向,心中默默地替他掬了一把同情淚,轉臉笑容燦爛的看着挽姜,聲音懶懶的:“娘娘,屬下名喚茶花,您叫我茶茶或者花花,阿茶或阿花什麼的都可以,只要娘娘開心就好。”
一個稱呼而已嘛,他纔不會像六哥那個傻子一樣在乎它呢。
挽姜:“......”
“屬下曇花,排八,是弟兄裡話最多的一個,人稱活人版六界全書,娘娘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來問屬下,屬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娘娘若是覺得悶了,屬下還可以唱戲給娘娘聽,屬下唱戲可好聽了,娘娘要不要聽聽?”八護法蹭到挽姜面前來,獻寶似的說道。
大護法啐了他一口:“老六你也不嫌自己那張老臉臊得慌,還六界全書。”
三護法笑着拍了拍大護法的胳膊:“老大,老六倒是看的明白,他在六界到處跟人打賭,回回輸的血本無歸,可不是他說的六界全輸嘛,當之無愧啊。”
六護法撅嘴,不理會這幫揭短的兄弟,腆着笑又往挽姜身邊蹭了蹭,只是這一回,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他整個人就飛出去了。
雲裡一巴掌給他揮出去老遠。
八護法一聲哀嚎,揉着摔成四瓣的屁股一瘸一拐的回來,滿臉敢怒不敢言。他咋把他家陰險腹黑的魔尊大人給遺忘了,定是娘娘長得太好看了,他渾身一放鬆便渾然不覺身旁還杵着一個魔尊。
“好端端的你打他做什麼。”挽姜微怒,惱怒的瞪了雲裡一眼,轉而真誠的看着八護法:“曇花,你有沒有受傷?疼不疼啊?”
八護法面色一喜,正要撒嬌的時候猛然瞥見自家魔尊那越來越陰沉的臉色,當即嚇得一骨碌退回去老遠,背脊挺得筆直,臉色無比嚴肅:“稟娘娘,屬下一切都好,沒有缺胳膊少腿,三魂七魄都在,五臟俱全,請娘娘放心。”
挽姜:“......”她覺得魔界的人思維都有些怪異。
視線轉向站在一邊咧着嘴笑的九護法,挽姜眨了眨眼:“你是梨花?”
九護法聞言激動起來:“娘娘識得屬下?”
挽姜點頭,笑道:“識得。先前曾聽舞...冥王說過。”
“冥王跟娘娘提過屬下?他跟娘娘說了什麼?”九護**住,手指指着自己疑惑的問道。
將放在腿上的木犀糕端起遞到雲裡手中,挽姜歪着頭微微的想了半天,好笑的看着古靈精怪的九護法道:“冥王說,當初雲襄在懷衣上仙的懷衣閣外面鬧事時,有一個叫梨花的不男不女的人一直在旁邊煽風點火,唯恐天下不亂。”
九護法:“......”
不男不女?!煽風點火?!!還唯恐天下不亂?!!!
九護法怒了,憋紅一張老臉怒氣衝衝的就要往外衝,四護法拉住他,笑的見牙不見眼:“你這是要幹什麼,去找冥王打一架?”
“是,老子非把他的牙給拔了。”九護法咬牙切齒的說道。
四護法放開他,雙手抱拳環在胸前道:“好啊,你要是有那個本事,最好把冥界給掀了,把奈何橋給踹了,把忘川河給抽乾了,不然,就給我老實待着。”
九護法聞言一愣,鼓了鼓嘴沒再說話。
“雲裡...”挽姜突然想起一事,她伸手去握雲裡的手,清澈的眼裡蓄了憂色:“雲襄找到了嗎?”
她醒過來才知道雲襄三百年前墜下雲端後就失去了蹤跡,這些年魔界的人都快把崑崙丘踩平了,都沒有找到人,心裡很是擔心。
雲裡低頭,握住那隻冰冷的小手,脣色宛如桃花花瓣,透着紅潤,脣角微微揚起,安心寧靜:“襄兒沒事,別擔心。”
“是啊是啊,娘娘你就別想這些事了,小主子很快就會回來了,您就安心等着吧。”十護法蹦蹦跳跳的跑過來,好奇的瞅着挽姜,指了指自己說道:“娘娘,我叫杏花,排行老幺,娘娘日後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
挽姜感激的衝他笑了笑,眼眶微紅:“多謝你,杏花。”
“對了,你們以後,喚我挽姜吧,娘娘這個稱呼,聽起來有些不習慣。”挽姜想了想,慢吞吞的說道。
幾個護法也點頭:“是,娘娘。”
挽姜:“......”
雲裡摸摸她的頭:“這件事不着急,慢慢來。”
又過了一天,挽姜倚在虛妄殿那扇雕欄窗戶前,身子慵懶的靠在身後的軟榻上,神色淡淡的看着外面逐漸暗了下去的天色。
門口處傳來輕響,挽姜沒有動,隨即被捲入一個溫熱的懷抱,雲裡擁着她躺在軟榻上,兩個人靜默的相擁着,彼此呼吸纏繞,沒有說話。
殿內擺放着夜明珠,外面已經徹底的黑了下來,挽姜側頭看着閉眸休憩的雲裡,眼裡的疼色一閃而過,慢慢的伸手小手撫上他瘦削的臉頰,額頭,眉眼,鼻樑,嘴脣,最後停在了白皙瘦削的下巴那裡,久久的失神。
手上募地一熱,她擡眼看他:“再睡會兒吧。”
雲裡握着她的手,將她整個人往上提了提,兩個人緊密的挨在一起,嚴絲合縫。
“你今天下午都沒有休息,睡吧。”雲裡將散落在一旁的薄被拉過來蓋在她身上,將披散的秀髮攏在身後,抱着她一同入睡。
“雲裡...”過了半天,挽姜聲音低低的自他懷裡傳來。
西鑰雲裡沒有睜開眼,喉嚨裡輕輕的嗯了一聲。
挽姜將手貼在他強有力的心跳處,嘴角漸漸的揚起:“三天後,我們去仙界吧。”
......
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雲裡方纔慢悠悠的睜開眼睛,低頭看去,果不其然,某人正睜着一雙大眼睛無辜的看着他,手還使勁的他腰側撓個不停。
似無奈的嘆息,雲裡伸手撫額:“先睡覺,有什麼事等睡醒了再說。”
“先說好,再睡覺。”挽姜倔強的說道。
雲裡凝視她半天,黑眸好似能將人的魂魄吸進去,挽姜無所畏懼的看着他,仍然會在這雙眼睛裡微微失神。
“挽挽,你無須勉強自己。”雲裡靜靜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說道。
挽姜搖頭,眼裡晶瑩似星:“不會勉強,真的,雲裡,有你在,我真的一點都不覺得那是勉強。”
有什麼腥風血雨,她都想陪着他一起走過。
而且,挽姜擡頭,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好看的男子,心裡酸脹得厲害。
他是在她衆叛親離之際唯一伸出手幫她的人,他是她在星曙臺前讓自己明白自己心意的人,他是不惜耗損修爲靈力爲她重鑄身體的人。
他是爲了一個毫無用處的人,可以得罪所有人的人。
他是她永遠也無法辜負的,比自己性命還重要的人。
他和她,早已經骨血相融,生死相依。
西鑰雲裡,挽姜何其有幸,在今生遇見你,並且,被你放在心裡。
“三天後可以去仙界,但是你必須保證乖乖的待在我身邊,不要受傷。”西鑰雲裡淡淡說道,眼裡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和凝重。
他的意思,兩個人都懂。
雲裡所說的傷害,不是指身體上的受傷,而是心裡的創傷,他可以保護好她的身體不受到傷害,卻沒辦法保證,她到時候不會因爲仙界那幫人而再次心痛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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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姜抿脣笑,目光悠悠的越向窗外黑黢黢的天空,聲音彷彿來自天外,那般遙遠與不真實。
“怎會受傷,雲裡,他們是我們的敵人不是麼,對待敵人,絕不能有半分仁慈。”
雲裡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着她,像很多次無聲的注視一樣,挽姜也回望着他,嘴角始終噙着一抹淡然美好的笑意,眼神依舊澄淨無垢,水洗般的清明皎潔。
這雙眼,在經歷過這麼多事情之後,在看盡了人心的險惡和醜陋之後,在承受了一切委屈和傷害之後,還是保持着一如初見時的澄澈乾淨,宛如山澗清泉,能瞬間洗滌去心底粘着的污垢,恢復以往的清澈見底。
只是有些東西,還是變了,雖然細微渺小,但又如何瞞得過至愛之人的眼睛。
半晌,雲裡眼底聚起笑意,好笑的捏了捏挽姜的鼻子,語氣帶着淡淡的寵溺:“我的小傻子長大了,懂事了,真棒。”
挽姜沒好氣的拍開那隻手,兩隻手捏住雲裡的臉頰,一頓搓圓捏扁:“西鑰雲裡,那幫人以前欺負我啊欺負我,你可要給我報仇啊,不然我可真的要生氣啦,真的生氣啊。”
“好,我給你報仇。”雲裡淺笑,拉下她不安分的手,連同她整個人圈進懷裡,將那顆左右亂動的小腦袋緊緊的按回胸膛,下巴抵在她頭上,鼻間是鬱冬花的清雅幽香。
只是他的心,因着某個小傻子玩笑般的話,一陣陣的緊縮,越來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