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星辰的夜幕慢慢降臨,挽姜笑容清淺的模樣成了黃昏時分唯一的風景,天際的雲霞漸至靡紅,那揮之不去的笑顏,宛如那朝豔的夕陽,哪怕是過了許久許久,仙界的人們回想起今日,還是會清晰的記得,那個女子曾經站在半醉的霞光裡,回首朝着那名男子溫柔淺笑的畫面。
一道淺淺的笑靨,成了塵封萬年情染世間的永恆畫卷。
“你說過的任何要求,我哪一次沒有答應你。你明知道你的事情我都不會拒絕,所以是抓住了我這一個弱點是麼?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今日我若是離開這裡,日後還有何顏面來見你,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我還算是男人麼。”
平平淡淡的語氣,卻讓挽姜鼻間一酸,她仰起頭摸了摸雲裡的臉,逼回眼裡的淚水:“吶,這是最後一次好不好,以後,我不會再逼你做任何你不願的事,你一直都在保護我,在黑妖林,在華州,在妖界,都是你在保護我,雲裡,我們是夫妻不是麼?”所以,這一次,讓我也保護你一次吧,讓我心裡不再那麼愧疚和自責。
雲裡按住那隻冰冷的小手,四周的衆人早已經成了無關緊要的存在,他的眼裡只有她,只能是她。
“是,我們是夫妻。”雲裡也笑,語氣清冷低沉:“所以更應該患難與共,這一次,哪怕代價是你會恨我,我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離開,因爲丟下你,我會更恨自己。”
挽姜痛苦的閉上眼,心裡一陣甜蜜的心痛,漲滿了整個心口,眼淚溼了臉頰,也更加的蒼白起來,體內的血彷彿似要徹底的流盡,一直沒有停止過。
“既然都不願意走,那都留下來吧,誰都別想走。”天帝怒哼一聲,身邊的仙家已經形成了一個圈,將挽姜和雲裡圍在裡面。
帝無湮靜靜的沒有動作,見雲裡緊緊的將挽姜護在身後,沉默的拿着手裡的軒轅劍走了出來。
“無湮。”舞邪塵驚叫,想要伸手去拉住他,卻是徒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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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挽姜也看見了帝無湮,臉色蒼白的看着帝無湮越走越近,小手緊緊地抓住了雲裡的袖袍。
雲裡眉目不動的看着走近的帝無湮,神色安然的與他對視,良久,帝無湮黑漆漆的眼裡閃過一絲冷意,盯着雲裡輕聲說道:“你說你愛小挽,本君不信,你才認識小挽多久,你瞭解她麼?”
雲裡眼神一冷,正要說話,帝無湮並不給他這個機會,他淡淡的繼續道:“小挽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害怕什麼,你知道麼?你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要小挽跟你走?憑什麼私自做主娶了她?”
周圍的人面面相覷,靜的連風的聲音都沒有,天色愈發的暗了下去,只剩餘輝傾灑在這裡,添了幾分朦朧和靜謐,然雲裡和帝無湮身上冒出來的不相上下的殺氣,卻是硬生生的破壞了這裡的靜謐美好。
“就憑她心裡愛的人是我。”雲裡眯眼,殺氣畢露:“本公子可以用餘生全部的時間慢慢的瞭解,帝無湮,你只是她的師傅,如今連她的父君母后都沒有站出來說什麼,你又是憑什麼來插手本公子的事情,你當真以爲,自己可以左右她的人生嗎。”
無辜牽連的天帝天后臉色難看的看着雲裡,天后更是毫不客氣的出口撇清關係:“西鑰少主不要弄錯了,這個罪女和本宮以及陛下半點關係也沒有,她區區一個犯了仙界重罪的人,本宮爲什麼要去關心她的事情。”
“說的好。”雲裡讚賞的點頭,袖袍下的大手卻是緊緊的握住了那個冰涼的小手:“本公子也覺得挽姜和你們半點關係都沒有,當初若不是你們從中作梗抱走了她,她現在便是我魔宮的人,幾時輪到受你們的欺負,這筆帳本公子日後慢慢的和你們算,現在,若是不想死,都給本公子讓開。”
帝無湮一動不動的繼續擋在雲裡面前,眼神冰冷,這樣的帝無湮,對挽姜來說無疑的陌生的,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帝無湮身上,生怕帝無湮會突然出手傷害雲裡,以至於絲毫沒有聽見雲裡說了什麼,可是帝無湮聽見了,也看見了挽姜對他那有些防備的眼神。
心中的苦楚將他沉沉湮沒,帝無湮緩緩地閉上眼睛,再慢慢的睜開,恢復成以往那個沉穩內斂萬事不盈於心的八荒之主,只見他緩緩地擡起自己的右手,軒轅劍的劍尖直直的指着雲裡:“那一次沒有打的痛快,今日便做個了斷吧。”
雲裡無懼,面色坦然的頷首:“可以,本公子也不想一直看見你,省的心煩。”
挽姜驚懼,咬牙衝出來擋在雲裡面前:“師傅,雲裡已經受傷,他根本不是你的對手。”
可是帝無湮這一次並沒有改變心意,他神情冷肅的一揮掌,挽姜跌進一個透明的結界裡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雲裡和帝無湮打了起來,心中一痛,一口血噴出來,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若是沒有那十幾道的往生雷,帝無湮沒有把握能夠打敗雲裡,可是現在的雲裡,雖然依舊強勢,可是他還是瞧出了他的破綻,打出的掌風和靈力越來越弱,帝無湮不得不在心裡感嘆,雲裡明明傷的那麼重還能和他打到現在,這是何等的毅力和強大,不過就算如此,哪怕他是勝之不武,他也不想要手下留情。
若不是因爲他,小挽不會受到仙界這麼嚴重的懲罰,明知道仙魔本是宿世仇敵,還要來招惹小挽,他實在是該死。
心裡的怒氣和怨恨噴薄而出,殺氣鋒芒畢露,手裡的軒轅劍挽出漫天的劍花,劍劍殺意濃重。
“不要!雲裡!!”趴在結界裡的挽姜一聲驚恐的痛呼,睚眥欲裂的看着帝無湮那把軒轅劍直逼雲裡血意模糊的後背,心中一口氣硬生生的堵在那裡,竟是雙眼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不要,雲裡,你千萬不要有事。
痛,無邊無盡的痛,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着滔天的痛意,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不痛的,在一片劇烈的痛楚中,挽姜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手指痛的沒辦法動,眼前的光芒刺眼的厲害,她想伸出手擋一擋,卻發現是徒勞無力。
這裡是...仙牢?
待挽姜漸漸適應眼前的光亮,赫然發現這裡就是之前她待過的仙牢,四周依舊是沒有牆壁的欄杆,冷風烏啦啦的灌進來,遍體生寒。
鐵鏈掉落地上的聲音傳來,挽姜沒有回頭,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她現在根本動不了,也不想動,更何況,她知道來的人是誰,曾經朝夕相對的生活了三萬年,帝無湮走路時的腳步聲,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身上一暖,狐裘的披風將她整個的蓋住,淡淡的體溫在一點一點的溫暖她冰冷的身體,挽姜沒說話,帝無湮也沒有開口,他緩慢又小心的將挽姜抱起來摟在懷裡,手裡拿着一瓶精緻小巧的瓷瓶。
“小挽,這是師傅從司藥那裡拿來的仙丸,吃下去就不會那麼痛了。”倒出一顆晶瑩碧綠的藥丸在手裡,帝無湮清潤溫和的話語在挽姜頭頂響起,一如三萬年裡他每一次的淳淳話語,帶着讓人安心無比的魔力。
‘啪’的一聲,藥丸滾落,挽姜放下疼的厲害的右手,無力的垂在身側,聲音清凌凌的:“雲裡呢?”
目光一寸寸黯淡下去,帝無湮握緊手裡的藥瓶,聲音微啞:“小挽是在怪師傅?”
挽姜閉眸,不想回答帝無湮的話,帝無湮垂首看着挽姜面無表情的小臉,眼底苦意沉沉:“他沒事,那日...魔尊突然出現救走了他,我並沒有傷到他。”
她那日怒極攻心直接昏死過去,竟整整七天未醒,魔尊西鑰重救走重傷的雲裡,也宣告着仙魔兩界的往日宿怨近日深仇徹底再無迴旋的餘地。
仙魔兩界,勢必要打起來的。
聽到帝無湮的話,挽姜心裡暗自鬆口氣,眉目也舒展開來,只是目光依舊清涼:“那就好,我現在渾身都疼,師傅這樣抱着我只會讓我更疼,還是放開吧。”
這樣冷漠的話語,這樣疏離的語氣,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帝無湮惶然的低下頭看着挽姜,手上力道漸鬆,心裡一陣陣的恐懼和發苦:“小挽...一定要這樣和師傅說話麼?因爲師傅險些傷了他,所以在小挽心裡,對師傅有了怨氣和不滿...”
“不,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挽姜目光越過仙牢的大門,悠悠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地:“師傅是我尊敬愛戴的師傅,我曾以爲,師傅會永遠的站在我這邊,可是我忘了,師傅不僅是我一個人的師傅,還是仙界的無湮帝君,更是掌管東極天的八荒之主...而我,沒資格去怨師傅,師傅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仙界。”
這些話如同看不見的刀子,刀刀割在帝無湮那疼痛窒息的心口,帝無湮痛苦的閉眸,沒有開口說話,兩個人都沉默着,各懷心事。
帝無湮想,他不是稱職的帝君,不是稱職的八荒之主,更不是一個稱職的師傅。要怎麼開口跟她說,他之所以一定要和雲裡動手,從來都不是爲了仙界,也不是爲了所謂的大義天道,他只是心裡有恨,有不甘,有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