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歸別莊。
寇雲煙屏住呼吸,將一小匙瑩綠色的粉末融入藥鼎之中,粉末如被牽引一般,迅速附着到鼎中一枚硃紅似血的丹藥之上,那丹藥倏地色變,逐漸化爲深紫。一縷奇異的藥香猛然撲鼻而來,寇雲煙神色一喜,待隔得數息之後,她復小心翼翼的將那紫色丹丸取出藥鼎。
“紫凝丸,失敗了八十次,總算讓我煉了出來!”她難掩興奮的喃喃笑道。
突然,門外傳來墨綠急促的聲音:“二小姐,京兆尹馮大人帶人前來搜查!”
寇雲煙一怔,旋即擰起了秀眉。她起身將紫凝丸放入玉瓶,上前打開門,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奴婢也不大清楚,馮大人只是說親眼目睹有一名逆賊潛入了莊內,怕傷及無辜,故而要搜莊!”
寇雲煙神色一冷,她倒是記得這所謂的京兆尹馮大人,一年後因貪污納賄被抄家,最後卻在戰陌陽手下做了個見不得光的幕僚。此人最是欺軟怕硬,能耐倒是不缺,只是太過貪婪。
“隨我去瞧瞧。”如今別莊只她一個主子,其他下人也無震得住場面的,而京兆尹的官職也確實不算小,她自不能太過怠慢。
行及前院,她遠遠便見到一名紫袍官服的中年男子,帶着二三十名官差虎視眈眈的圍在院中。
“見過馮大人。”寇雲煙以紗遮面,在離馮大人數步遠處駐足,淡淡施罷一禮。
“寇小姐。”馮大人笑眯眯的拱了拱手,“本官今日帶人捉拿要犯,不意那賊人竟躍牆潛入了寇小姐之處,未免驚擾傷及貴莊上下,還請寇小姐通容一二,讓我等搜查一番。”
寇雲煙側首看向一旁的護衛,“莊中有人闖入麼?”
那護衛看眼馮大人,“將軍擔心二小姐您的安危,派了親兵計四十八人護守別莊上下,別說一個人了,便是知螞蟻也休想潛進來!”
寇雲煙望住目光微閃的馮大人,“馮大人,舍下守衛頗嚴,必不會讓賊人擅闖,或是您的人瞧錯了。”
“怎麼可能?我親眼瞧見那傢伙跳牆進了這座莊子!”馮大人身後一名官差立即大聲反駁,表情極是不悅。
寇雲煙睇了那人一眼,“你說看見便是真,我的護衛卻保證無人闖入,而我自是相信我的人。”
馮大人笑道:“寇小姐,我等也是爲了您的安危着想,那賊人已然傷及數人性命,若讓他逃走,必會傷及更多無辜。”
寇雲煙嘆息一聲,“馮大人,並非小女子不配合您,只是此處乃小女子居處,莊上女眷頗多,且明日小女子將在此處設宴款待敏玉郡主和溫尚書家的千金,敏玉郡主她們亦打算在此小住數日,剛送了些隨身之物過來,您帶着這些差在莊內搜查,不提是否會衝撞莊中女眷,若是碰損了郡主她們的東西,屆時小女子如何與她們交待?”
馮大人面色變了變,之前說話那官差見他似有退去之意,面色一急,在他耳邊壓低聲說了句什麼,馮大人皺緊眉頭,復又對寇雲煙道:“寇小姐,那賊人我等勢必要將他捉拿歸案,我會吩咐他們避開莊中女眷,也不會碰損了莊上的器物,若有損壞,本官可以雙倍賠償!”
寇雲煙若有思寸,“既然如此,小女子也不能攔着您不辦案,諸位便請吧!只是小女子需將醜話說在前面,莊中一應器物皆非凡品,希望諸位注意幾分!”
說完,她便側身讓開,擡手示意馮大人隨意。
很快,馮大人便將一衆官差分成幾隊,四處搜找起來。無需寇雲煙吩咐,墨綠已帶人跟上他們,勢必要盯着那些官差是否損了東西。
寇雲煙閒步走到花園中,遠遠看見幾隊官差正鑽進鑽出的搜尋。她走到池塘邊,聲音不高不抑:“閣下身上的血腥味都快溢出來了,藏在樹上就不怕被發現麼?”
輕風拂過池面,蕩起層層漣漪。
“呵,寇家二小姐好嗅覺。”一記低啞誘人的男聲驀地從池塘邊的杏樹上響起。
寇雲煙拿起池塘邊石几上的餌盒,拈起些許餌食撒入水中,頭也未擡,不緊不慢的道:“對那些經驗豐富的官差而言,這種血腥味他們只會更爲敏銳。搜完各處屋子,他們很快便會搜到此處來,閣下還不趕緊逃命麼?”
“那依二小姐之見,在下該逃往何處?”
寇雲煙略略側首昂頭,濃密的樹枝間隱約露出一片淡紫色的衣角。她嘆了口氣,“奈何我大話說得太早,眼下不救你也不成了。”她一指面前的池塘,“而今能讓你藏身,唯有這住池塘。”
池塘清可見底,深不過半膝。
“二小姐可是在戲弄在下?”那聲音並無怒氣,反而帶着幾分笑意。
“池塘正中有一塊蟾石,踩中後下方有個足夠一人藏身的暗道。”寇雲煙不後悔定然是假,她之前相信護衛所言,確信莊中並無外人闖入。結果待她同意馮大人搜莊後,她才聞到從牆外傳來的雚莒草味。而雚莒草是她專程栽種在別莊外牆下用以防範外人所用。她尋着常人並不察覺的草香氣,直至到了池塘邊,又聞到了樹上隱約傳來的淡淡血腥氣,這才肯定了別莊確實闖入了馮大人要找的人。
自打嘴巴的事,她不想承認也不成了。可是,以馮大人脾性,寧願得罪她和寇家也要搜莊,這人怕是身份不簡單,若是這人真在她的莊子裡被抓到,或會惹來麻煩。而如今的她,最不喜歡惹來麻煩上身。
“如此,便多謝二小姐了。”那聲音落下後,只聽一陣窸窸窣窣的枝葉踩動聲,緊接着,寇雲煙眼前一花,一抹紫色身影便幾近無聲的躍進了池塘,她只來得及瞅見半張皎白如月的側顏,那身影便沒入了泛起層層波紋的池塘之中。
待波紋逐漸消失,她隨手撒下一把餌食,引來一羣錦鯉爭相奪咬。她低聲嗤笑,“願者上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