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凝眉揉了揉額角,疲憊而無奈,“我也不知道,皇兄不准我去見雪鈺,我還不知道她到底經歷了什麼,我也快急死了!”
“漓兒,你且不可亂說,知道嗎?”太后警告似的看着他,“此事非同小可,皇兒本就猜忌心重,若被皇兒聽到,你定會受責罰!”
皇兒雖然平時很孝敬她,疼愛妹妹,但這一切要是在不妨礙大秦江山的前提下,如果威脅到他的皇位,什麼親情,什麼母后皇妹,都沒有他的權利來的重要,更不用說漓兒這個從小就不受他所喜的兒子了。
安陵清漓豈會不知父皇的心性,聞言嚇的縮縮脖子,吐舌頭道,“那怎麼辦?皇祖母,咱們不能眼看着雪鈺在天牢裡受罪不管,她那麼嬌弱的身子,怎麼受得了!”
“哀家知道,”太后嘆一口氣,重重一撞柺杖,“哀家原也是要去見皇兒的,眉兒,走吧。”
“是,母后。”
天牢裡,慕鴻卓在守牢獄卒帶領之下,來到關押南雪鈺的牢房前,見她正抱膝坐着,臉容憔悴了不少,關切地道,“公主,你還好嗎?”
南雪鈺擡頭見是他,總歸對他是有些歉疚的,如果不是她跟唐奕設計,他也不會被打傷,她起身過來,隔着柵欄打量他,“慕公子,你怎麼樣?傷的重不重,有沒有請御醫來看看?”
慕鴻卓眼睛閃閃發亮,“多謝公主關心,臣沒事,一點小傷,臣還扛得住。”公主很關心他呢,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作假的,難不成兩人是患難見真情,公主對他也有了感情了嗎?
“那就好,不過還是不能大意,”南雪鈺笑笑,往後退了一步,“請太醫看看吧,別落下病根。”
“是,公主,”慕鴻卓上前兩步,抓住柵欄,低聲道,“敢問公主,是什麼如此大膽,敢來皇宮行兇,公主可看到他們的真面目了嗎?”
南雪鈺眸光一冷,怎麼,慕鴻卓是來探她口風的?還是說是舅舅派他來套自己的話,好將小舅舅一夥一網打盡?他們打的倒是好如意算盤,可惜,自己百毒不侵,連舅舅都從她這裡問不出什麼,何況一個小小的慕鴻卓!“該說的我都已對舅舅說了,慕公子何必來試探我,想知道什麼,去問舅舅。”
慕鴻卓甚是尷尬,兩句話沒說完,她的態度就冷淡下來,把他晾在當場,這事鬧的。不過他也看出來,南雪鈺對楚凌雲很維護,這明顯的敵意是否是在說,她是要幫着楚凌雲對付皇上的?“公主,臣並不是要試探公主,只是想提醒公主,絕城一夥都是亂臣賊子,妄圖顛覆朝廷,人人得而誅之,公主千萬不可上了他們的當!”
“是嗎?”南雪鈺無聲冷笑,“慕公子如何知道,他們是亂臣賊子?”
“這——”慕鴻卓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差點說不出話來,“他們誅殺朝廷大臣,難道還不是亂臣賊子?”
“慕公子親眼看到他們殺人了?”南雪鈺眼神嘲諷,“還是他們跑到慕家去殺人了?”
慕鴻卓窘的臉通紅,頗爲狼狽,“這……臣沒有看到,不過——”
“那慕公子何以判定,那些被殺的朝臣,都是絕城的人所爲?”南雪鈺一句緊似一句,咄咄逼人。
慕鴻卓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話來,“朝中大臣都這麼說,而且除了絕城,誰會如此殘忍?”
“哦,我明白了,”南雪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沒等慕鴻卓高興起來,她接着又道,“堂堂大理寺少卿斷案,原來不是靠證據、靠能力,而是靠道聽途說、人云亦云啊,我今天倒是領教了。”
慕鴻卓頓時張口結舌,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卟哧,旁邊牢房裡已經有人憋不住笑噴,原本其餘人懾於慕家之威,見慕鴻卓受窘,都拼命忍着不敢笑,可南雪鈺這幾句話,忒也犀利,有人實在憋不住,笑了出來,結果所有聽到他們對話的人全都憋不住,都笑瘋了。
“哈哈哈!雪鈺公主威武啊!”
“正是正是!難怪我會被冤枉,原來是慕大少爺如此斷案啊,冤枉啊冤枉!”
“有如此‘清官’,是大秦之福啊!”
“哈哈哈!”
因爲承德帝的善妨愛猜忌,所以令慕鴻卓嚴查,只要百姓們稍稍有些言辭上的不妥,就要抓來問罪,嚴刑拷問,他們是否與絕城有關,以至於人人自危,差點激起民憤!
後來還是太后見情形不對,訓了承德帝一通,他倒也稍稍有所收斂,不再公開抓人,但卻讓慕鴻卓派了大批侍衛,裝扮成平民穿梭於京城各處,暗中打聽,只要聽到有人談論絕城,談論英妃和她的孩子,都要抓來問罪。
可他們其實都是些平民百姓,就算偶爾提到英妃等事,也只是一時感慨,並無其他,卻莫名其妙被問罪,心氣怎麼可能會平。
而慕嘉容父子爲了在承德帝面前立功,以樹立慕家威信,所以對上向來都是報喜不報憂,所以承德帝還以爲在如此重壓之下,百姓都安穩下來,不敢稍有異動呢,殊不知在平靜的外表下,正醞釀着一場大的風暴,只是他還不自知罷了。
“笑什麼笑,都閉嘴!”慕鴻卓丟了大面子,惱羞成怒,厲聲喝斥,“再笑,通通大刑侍候!”
衆犯人大都吃過那些刑具的苦,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也都漸漸停止了笑,不過對於南雪鈺,卻是真心佩服起來,也就公主敢這樣跟慕家人說話吧,真好。不過現在公主也被關了進來,這樣跟慕鴻卓硬碰硬,說不定會吃虧,就都關切地看過來。
“慕公子好威風,”南雪鈺聳一下肩膀,“他們也都是些可憐人,蒙冤受屈已經夠慘了,連笑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慕鴻卓冷笑一聲,“公主現在自身難保,還有心思管他們?任我好話說盡,公主卻寧願一條道走到黑,非要幫着楚凌雲,跟皇上做對,是不是?”
先前他對南雪鈺溫和恭敬,並不表示他改了本性,也不是說他就怕了南雪鈺,事實上在朝廷中,他只對承德帝一人恭敬,就連安陵清絕,他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一個只有一半大秦皇室血統的公主呢?
他對誰都沒有如此耐心過,對南雪鈺已經給足了面子,誰料她卻不識好歹,冷嘲熱諷的,半分面子不給他,就知道維護絕城和楚凌雲,那他又何必再給她好臉色。有些人就是這樣,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跟大秦一心的人,留之何用。
“喲,慕公子,你這就不裝了嗎?”南雪鈺纔不怕他,挑眉冷笑,“先前不是還對我恭敬萬分,極盡討好嗎?怎麼,不能從我這裡探聽到什麼,在舅舅面前立功,就本相畢露了?”
“你——”慕鴻卓氣急敗壞,冷笑道,“公主不必逞口舌之利,楚凌雲一直是皇上的心腹大患,必除之而後快,公主如此維護於他,是犯了皇上的大忌,若再這樣執迷不悟下去,吃虧的公主自己,到時候公主可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是嗎?你的意思是說,舅舅還會殺了我?”南雪鈺雙手一攤,“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能說的都跟舅舅說了,他不肯相信,我又有什麼辦法?”
慕鴻卓一副“你少騙我”的得意樣,“公主當皇上是三歲小孩嗎,想騙就騙?公主既然是被楚凌雲的人給抓去,怎麼可能毫髮無傷的回來?要麼是你們有什麼計謀,要麼就是有私,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公主這就想矇混過關,太天真了!”
南雪鈺眼神鄙夷,好個慕鴻卓,心思是有多猥瑣,居然懷疑她跟小舅舅有私情!那可是她的舅舅啊,跟承德帝一樣,她會跟自己的舅舅有私,還不如一頭碰死算了!“慕公子真是心思縝密,遇到案子就充分發揮想像,什麼話都說的出口!”
“你——”
“不過慕公子註定是要失望了,因爲我什麼都不知道,”南雪鈺一臉無辜,“抓我的人到底是不是絕城的人,我也不知道,我還想讓你這大理寺少卿儘快破案,讓我也知道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你反倒問起我來,要是我比你還會斷案,那要你做什麼?”
“哈哈哈!”
周圍又是一陣爆笑聲,所有犯人都拍着柵欄叫好,聲音此起彼伏,甚是壯觀。這麼久以來,他們都在慕鴻卓手上吃了不少虧,今天還是第一次見他被人收拾的下不來臺,不禁都對南雪鈺豎起大拇指來。
慕鴻卓氣的要發瘋,厲聲道,“公主不必逞口舌之利,我是不忍公主受傷,纔好言相勸,既然公主不識擡舉,那就別怪我對公主不客氣!”
南雪鈺森然冷笑,“慕鴻卓,你敢把我怎麼樣?”她到底是大秦的公主,慕鴻卓則是臣下之子,還不至於大膽到對她用刑的地步吧?
“我——”
“慕鴻卓,你真是好本事啊,想對雪鈺怎麼樣,問過本宮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