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樂坊裡,每到深夜便是人聲鼎沸,各種淫聲穢語,鶯歌燕舞聲此起彼伏,遠遠的能傳出幾條街道。然而在仙樂坊南邊的一處清幽小院裡,卻絲毫聲音也聽不到,這裡除了雅緻便是清幽。
楊楚若正是住在了這裡,除了小紅小柳以及風凌的人外,沒有任何人可以靠近這裡。此時的她靠着牀沿,用包滿紗布的笨拙指尖一頁又一頁的翻看着史記,除了時不時傳來一陣陣輕微的咳嗽聲以及屋子裡油燈噼啪的作響聲外,再無其它聲音。
然而,此時卻傳出開門的聲音,楊楚若以爲是小柳端着蔘湯進來,頭也不擡懶懶道,“不是跟你說了,今晚不喝參湯嗎?”只還有七天,若是不把風凌安排的事情做好,這些日子受的苦便白受了。
“踏踏踏……”一陣陣輕微沉重的腳步聲慢慢走了過來,楊楚若再次淡淡道,“出去吧,不用擔心我,再看一會,我便歇息。”
腳步沒有出去,反而定格在那裡,氣氛有一絲的詭異,楊楚若包着紗布的指尖忽然定住,心裡閃過一種異樣的感覺,那陌生的氣息絕對不是小柳的,更不是小紅的。
疑惑的擡頭,卻見一個與易書塵一樣溫文爾雅,美如謫仙的少年男子站在她面前,神情激動,眼帶氤氳的看她,楊楚若一怔,這個男子怎麼看着這麼眼熟?她是不是在哪看過他?
順着他的身後看了過去,除了緊閉的大門外,再無其他任何人,楊楚若不禁挑眉沉聲道,“你是誰?想做什麼?馬上出去,不然我馬上大喊。”
“楚瑩,不,你是楚若。”葉相宜神情激動,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了幾步,似乎想更清楚地看清楊楚若的臉。
然而,僅僅一句話,便讓楊楚若腦子轟的一下,險些當機,雙瞳驟然一縮。
“楚若,真的是你嗎?你還沒死?這些年你到哪兒去了?難道真被皇上囚禁在蘭陵臺了嗎?楊家其他人呢,可還有活口,你身上又是怎麼了?怎麼包紮那麼多紗布?他們爲難你了?”不知道是不是過於激動,葉相宜一出口便一大堆問題,一張溫潤的臉上,即是驚喜又是緊張,甚至能看得到他胸膛撲通撲通劇烈起伏着。
楊楚若嘴角動了動,終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心裡被勾起一段痛苦到讓她窒息的回憶。
蘭陵臺……如果可以,有生之年,她都不想提到這三個字。楊家……那更是她心裡的痛。
“你到底是誰?”楊楚若平靜的心被投下一顆石子,波光洶涌着。她認出來了,那天她拍賣開苞之夜,這個人跟風凌抗爭過,想奪走她的初夜,只不過銀子不夠,輸給了風凌。可爲什麼她還是感覺他很熟悉?莫不是故人?
“我姓葉,名喚相宜,以前你總是喊我葉哥哥的,我與你二哥同歲,曾是最好的兄弟,時常到楊家走動,你還記得嗎?”葉相宜心情激動,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人,絕對是楚瑩的妹妹楚若。
楊楚瑩死了,是他親眼所見,也是他親眼看着下葬的,絕不可能還活着,就算活着,也不可能這麼年輕。楚瑩的眼神是溫柔和善的,而不是倔強犀利的。
葉……葉相宜……葉哥哥……?
楊楚若眼神迷離,沉浸在過去。
似乎似乎有那麼一個人,時常與哥哥把酒言歡,縱古談今,每次看到姐姐便羞澀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而,對她卻是極好,比親生妹妹還要好,只是她記不起那個人的模樣,隱約只能記得他叫葉哥哥。喜歡姐姐的葉哥哥,可是姐姐喜歡的是南宮玉,自小定親的也是南宮玉,所以葉哥哥經常黯然神傷。
那會她不知道爲什麼葉哥哥看到姐姐與南宮玉在一起,便獨自黯然而去,心情沉悶,如今想來,只怕是他心裡裝着姐姐的吧。
難道……難道他就是那個葉哥哥?
“我記得你七歲的時候,看中了一個描馬燈籠,你二哥便買下來送給你了,可是回去後,你三哥卻不小心把你的燈籠給燒了,你哭了整整一個晚上,家裡的人都急瘋了,買了一屋子的燈籠送給你,可你不喜歡,都給踩壞了,你爹因此大發脾氣,把你狠狠訓了一頓,後來,有一個葉哥哥親手做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描馬燈籠,你可還記得?”
描馬燈籠……
楊楚若忽然想到什麼,雙瞳狠狠一震。是,是有這麼回事,當時被爹爹訓了一通,心裡委屈得緊,幾天不與爹爹說話,又是哭又是鬧的,直到葉哥哥送了她一個一模一樣的燈籠,她才破泣爲笑,記得哥哥以前喊葉哥哥就是喊的相宜。
相宜……葉相宜……果然是他……
楊楚若嚥下眼眶的模糊,儘量讓自己歸於平靜,不去想以前的事兒。
“對不起,葉哥哥那天身上沒帶那麼多銀兩,沒能把你救出來,後來,後來雖然闖了進來,可葉哥哥不是他們的對手,還是沒能把你救出來,一直拖到現在。”葉相宜愧疚的低下頭,她不僅是楚瑩的妹妹,也是他兄弟的妹妹,可楊家蒙難,他無能爲力,如今楚若就在他面前,他也救不了,他枉爲人。今天無論如何,他一定要帶楚若出去。
葉相宜溫潤的眸子裡滿是傷痛,他已經不敢去問楚若被那個人買走後,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身上纏着厚厚的紗布又是爲何。他只知道,這次無論如何,哪怕拼掉一條性命,他都要帶她走,一輩子保護她。
“楚若,時間緊迫,葉哥哥先帶你離開這兒,有什麼話我們以後慢慢再說好嗎?葉哥哥以前無能,無法保護你,這次葉哥哥絕對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楊楚若別過臉,淡淡道,冷漠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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