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蒼斂跟上山

礄璉,不是別人,真是她前世爲那個未出生的孩兒所取的名字,就算她恨透了司蒼宇,可對那個孩子,她卻是灌注了所有心血,璉兒,她的璉兒,季碩尚且出世一月,見過天空的顏色,見過自己的生母,可她的璉兒,確實連睜開眼的機會都沒有,便被他的父親親手扼殺了。

她本來不打算立這個靈位,可是當礄璉兩個字真正刻在靈牌上時,她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痛,不管過多久,她都無法忘記這個孩子,即便今世這個再也不可能出現,她也要爲自己留一個記憶,這孩子,將永遠存在與她的世界,就算那是過去。

秋染看季莨萋面色很沉重,又盯着那礄璉二字看了半天,終究不解,小巧看她不懂,湊過來對着她的耳朵道,“今日是小姐生母的忌日。”

秋染一愣,今天是小姐生母的忌日?她從來沒聽小姐提過啊。

小巧嘆息着到道,“我與小姐從小一起長大,在汝城時我便知道了,今日是小姐生母的忌日,沒錯的。”

那小姐是因爲今日是生母忌日才格外沉重的嗎?秋染不知,但她覺得,小姐今天的不同尋常應該是爲了那個叫“礄璉”的人,她也不知道爲什麼這麼覺得,就是一種感覺。

“噓。”高暢轉頭對兩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兩人連忙垂首,不再多言,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單獨呆一會兒。”季莨萋清冷的吩咐道。

三個丫鬟對視一眼,依言退出了殿外,卻也不敢走遠,在院子裡的梧桐村下靜靜看着。

不知過了多久,秋染突然驚呼一聲,旁邊的小巧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卻見到一個白衣男子從牆上跳下來,如緞的長髮翻飛在風裡,那輕佻俊逸的臉上帶着輕然的笑意。

太子,司蒼斂。

小巧驚怔住了,就在她要發出聲音的時候,有人用錦利的長刻抵住了兩人的喉嚨,高暢猛地拔劍相迎,但太子迅速卻很快,閃瞬間已經對她步步緊逼,打到一半突然笑道,“難怪那丫頭那麼囂張,合着身邊還有這樣的高手。”說着,他揮了揮手,空氣中幾道冷箭突然射了出來,冷箭後方帶着絲線,幾個穿插下,高暢就被纏住了。

“放開我。”高暢怒道。

司蒼斂輕然的笑道,“不必擔心,我不過是和你們小姐說說話而已,不會傷害她。”

“你以爲你能近我家小姐的身?”她話音剛落,司蒼斂就感覺後背一陣涼意,他快速側身,堪堪的躲過一劍,待他看清後面偷襲他只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時,眉頭輕輕蹙起,他還來不及考慮,那少年已經連連緊逼,劍劍殺招的往他身上湊。

司蒼斂自認也是功夫高強之人,以一敵十也是不過爾爾,也眼前這個少年的武功卻不容小覷,並且他的招式怪異,不是師承何派,這讓他小心之餘,又多了幾分謹慎。

高手與高手對決,通常都是樂意比試個昏天黑地的,若是平時遇到了,司蒼斂也樂得跟這個少年大比一場,可今日他還有事,不想憑空吹了一記哨響,接着,就見周圍涌出十幾個黑衣人,頓時就將那少年圍住了。

高暢被綁,高然被困,兩兄妹都對着以多欺少的太子沒有好感,高然冷着臉,沉吟了半晌才道了一句,“卑鄙。”

司蒼斂笑了起來,俊逸的面容上瀲灩的黑眸澤澤生光,“這是策略。不過本太子倒不知道,季莨萋身邊既然跟了這麼多高手。”

高然哼了一聲,舉劍再次襲來,司蒼斂一個眼神,那十幾個黑衣人立刻將他堵住,高然就是武功再高,也耐不住這些人的圍困,並且這些人並沒對他下殺招,都是用些遊走轉移的方法困得他團團轉,似乎感覺到這些人沒有惡意,高然的臉色稍微緩和了點。

而就在他跟這些人周旋時,司蒼斂已經進了長元殿。

大殿內的季莨萋,對外面發生的一切毫無所覺。

她只是平靜的想着,自己是不是應該加快腳步了,既然現在有一個郡主的身份供她使用了,那她便不用向以前那麼束手束腳了,不過秦家人這個時候回京倒是讓她警惕了不少,秦氏到底是秦家的嫡小姐,有秦家老夫人的撐腰,她要動秦氏還太早了,倒是二夫人和季悠嵐,先拋出來試試秦家的底線也好,也算給她探探路。

真可惜,若不是秦家人突然回京了,那分明可以利用這次季碩的事,狠狠給秦氏一棍,禁足,還是太便宜她了,而楊媽媽雖然已經被處死了,但這點懲罰,對她來說不過千分之一的利息,她們欠她的,還多着呢。

許久。

有輕微的腳步聲快步靠近。

季莨萋一楞,她感覺那人就停在她身後,她挺直了背脊,想轉身,卻聽那人輕聲道:“爲什麼一個人在這裡?”

熟悉的聲音讓季莨萋蹙眉,她轉首,司蒼斂正笑着看她,還是那俊美又多情的笑容,笑得比外面的陽光更加耀目。

“是因爲你孃的忌日不開心麼?”司蒼斂在她身邊坐下,“還是說沒有人理解你,心情不好?”

……他居然知道今天是她生母的忌日?

心中的驚異一閃而過,季莨萋隨即蹙蹙眉,他知道他會查她,但這麼光明正大的告訴她,還是讓她有些不快。

“你是怎麼進來的?”外面有高然高暢,他不信他們不會攔着他。

“想進來便進來了,你以爲你那兩個小娃娃這能攔住我?”他輕嗤一聲,語氣倒是沒有輕蔑,卻帶着點輕佻。

“既然知道今日是我生母的忌日,就不要打擾我。”她不想與他囉嗦,尤其是現在,在這滿是靈位的長元殿裡,在她生母和礄璉的面前。

“哎……我還想着來安慰安慰佳人,怎奈佳人這般鐵石心腸。”頓了一下,司蒼斂看着那上面慢慢的靈牌,突然悽然一笑,那悽楚之色一閃而過,若是不是季莨萋注意着他的表情,必然會錯過。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但這世上並不是只有你有娘,也不是隻有你娘死了……”

“太子說這句話,似乎沒有什麼說服力吧。”她漠然的反駁的道,雖說皇后對司蒼斂居心叵測,但到底也是他的親母,他有什麼資格用這樣一句話來安慰她?

司蒼斂噗嗤一笑,臉上有些玩味,“別這麼嚴格嘛,小丫頭,你這樣老氣橫秋的,會長不大。”

季莨萋板着臉沒有吭聲,她覺得今日的司蒼斂有些不同,往日的他高深莫測,一顰一笑都帶着算計和機警,高傲更像是刻進了他的骨子裡,而現在的他,卻然她第一覺得,他好像也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還會開玩笑的人。

“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跟我說這個?我還以爲你是找我興師問罪的。”

“哦,看來你也覺得你做了什麼錯事,值得我來興師問罪。”他調笑一記,盤腿而坐,摸樣庸懶散慢了些。

“有些錯不是雙面的,是單面的。”看他一眼,見他似笑非笑的凝視着自己,季莨萋側過眸子,盯着前方,淡淡的道,“上次在街上,我巧遇三皇子,提示他過,滄州治水,重在一個‘網’字,可過了幾日,卻聽說太子爺您提了上奏,提出了換官整改滄州十二縣上下官員,甚至還對中間輸送的各方官員也動了手。”

“怎麼?心疼了?”司蒼斂冷笑一聲,眼底掠過一絲狹促,“你千方百計的給司蒼序遞點子,我卻攔途搶截,搶在司蒼序之前,向皇上呈了他花了三天三夜才寫好的整改奏章,生生奪了他的功勞。你現在是打算爲他抱不平嗎?”

“呵。”季莨萋輕輕一笑,淡漠道,“他晚了你一步,只是他技不如人,何能怪你。”

“哦。”司蒼斂挑挑眉,邪肆的瞅她一眼,勾着脣瓣道,“你不怪我,我卻要怪你,說,爲何要提醒他?你若是直接告訴我,關在我府上那個光頭,也該還給你的了。”

他說的是那個被他扣押的假天涯大師。

季莨萋慵懶的哼了一聲,表情有些散漫,“太子,這就是我喜歡和三皇子做交易的原因,你威脅我,他順從我。”

司蒼斂臉色一變,眯着眼睛打量她。

可不是嗎,她說什麼司蒼序就做什麼,一直聽話的很,她也樂得給他甜頭。但司蒼斂,太過剛烈,太過自傲,他妄想制服她,每一步都在算計她,就連他看她的每一個眼神,都帶着強烈的控制慾,這樣的人,她季莨萋怎會喜歡。

“小丫頭,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

她偏頭看他,學着他的摸樣,似笑非笑,“我以爲從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已經知道了我的膽量,司蒼斂,我從不妥協,除非你妥協,否則,你我終不是同路人。”

他臉色豁變,看她的目光帶着炙熱得過分。

“好了,時辰也不早了,太子殿下,您該回府了。”她站起身來,直接往門外走去,司蒼斂愣了一下,連忙跟過去。

外面,高暢被綁住,小巧、秋染、靈竹圍着她團團轉,就是解不開綁住她的那古怪細線,高然正在和一羣黑衣人對打,對方十幾人,他卻孤身一人。

“咳。”身後司蒼斂不自在的咳了一聲,看了看季莨萋焦黑的臉色,擡手喝道,“住手。”

那十幾個黑衣人訓練有序的停下動作,靜止的站在一邊,高然終於輕鬆了一下,這十幾個人雖然沒對他下殺手,可一直在消耗他的體力,他其實早就累了,現在一鬆懈下來,他彎着背脊,大口喘息。

“小姐,高暢怎麼辦。”秋染看到小姐出來了,可憐巴巴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