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聊表歉意

身體力行地幹了不少活,農家菜顯得格外可口,譚懷柯就着菜吃了兩碗飯。申屠灼奔波了一天,還搭手幫了些忙,更是餓得肚子咕咕叫,吃了四碗加一張烤饢。

譚懷柯笑他:“每次見你都跟餓死鬼似的。”

申屠灼反脣相譏:“每次見你都在瞎忙活,不安安生生在家當你的大娘子,跑鄉下來種地?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怎麼是瞎忙活呢,我這叫自食其力。”譚懷柯坦然道,“自己的地當然要自己親眼看看,能出多少糧,能收多少租,總不能任由旁人糊弄吧。”

“你還真是精打細算,不肯吃一點虧。”

雖然尚不知曉她真正的身份和來歷,但幾次接觸下來,申屠灼猜測她多半還是出身商賈之家,跟原本的譚懷柯一樣。因爲她總是下意識地去權衡每件事的付出和受益,有着千方百計給自己謀利的本能。

她總是知道什麼應該果斷割捨,什麼值得奮力一搏。

說到底,她是不信任申屠家的,也不完全信任他,所以纔會把擁有的一切緊緊攥在自己手裡。這是很明智的做法,申屠灼認同她,儘管有些無奈。

鍾家夫婦和沛兒在後院用完飯,來給他們收拾碗筷案几。

此時不便談正事,兩人默契地等着晚點再碰面。

申屠灼交代了鍾叔幾句話,先回了自己的廂房,他匆忙過來,有許多東西要添置。譚懷柯則去了後院,兩人看似各忙各的,互不相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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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碗筷,鍾娘子和沛兒來到後院,就看見譚懷柯搓洗着髒衣。

鍾娘子嚇一跳,連忙上前想接過手:“啊喲大娘子快放下,哪有讓主家受累的,這是我們下人乾的活。”

沛兒也道:“大娘子,你在田裡忙一天了,衣裳就讓我來洗吧。”

譚懷柯卻不讓她們幫忙,用木槌敲着盆裡的髒衣說:“小叔是來尋我才掉進肥堆的,我這心裡多少有點過意不去,就給他洗洗衣裳,聊表歉意吧。”

看得出來,申屠灼從敦煌郡回來後,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紅沙村,衣裳都沒顧得上換洗,還被她不小心搡到了肥堆裡,也真是倒黴透頂了。譚懷柯心想,看在他辦差還不忘調查線索,又不計前嫌幫她鋪撒糞肥的份上,洗洗衣裳就當還他個人情了。

不過她洗着洗着發現少了一套中衣和外裳,便問鍾娘子:“那套肥堆裡滾過的衣裳呢?怎麼沒見着?”

鍾娘子回答:“那衣裳啊,二公子嫌太過髒臭,說要扔掉。”

“扔掉做什麼?那衣裳料子很好的,洗洗還能穿。”申屠灼的衣裳都極爲講究,譚懷柯覺得很可惜,“他扔到哪裡了?我撿回來看看還有沒有的救。大不了我給他用香草多燻蒸幾次,保準穿着乾淨又清香。”

“我也沒見着。”鍾娘子搖頭。

“我好像看見二公子將一摞衣裳扔在跨院裡了。”沛兒道。

東西廂房的後面各有一個小跨院,申屠灼住在東廂房,譚懷柯洗完這些衣裳晾起來,便藉着找肥堆髒衣的由頭去了東廂房,剛巧也是個談正事的好時機。

東廂房裡亮着燈燭,譚懷柯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聲:“進來吧。”

兩人本就有約,譚懷柯以爲對方在等自己,便推門走了進去:“小叔,你那套肥堆裡滾過的衣裳扔哪裡了?我給你洗……”

裡間頓時一陣嘩啦啦的水響,伴隨着申屠灼的驚呼:“怎麼是你?!”

見他整個人縮在浴桶中,譚懷柯也懵了:“你怎麼又在沐浴?”

申屠灼道:“我不能再洗一遍嗎?你知道那糞堆有多臭嗎?洗一遍哪能洗乾淨!我老覺得頭髮絲裡還有餘味兒……等等,你在看什麼?”

隔着五步遠,譚懷柯掃了他幾眼說:“你比穿衣裳的時候看上去要壯一些呢。”

“我比……我……”不知是被熱水蒸的還是怎麼,申屠灼面紅耳赤,語無倫次道,“你有沒有羞恥心啊,就這麼盯着光裸的男子看?”

“是你讓我進門的,又不是我無禮闖入的。”譚懷柯無辜地說。

“我以爲是鍾叔!”申屠灼急忙分辯,“我讓鍾叔幫我找件乾淨衣裳來,他去取鍾娘子先前給他縫的新衣了,我哪知道進來的會是你!”

“原來如此,那我出去就是了。”

說着譚懷柯退了出去,搬來案几蒲團,沏了壺茶坐在庭院裡賞月,等他沐浴完。

不一會兒鍾叔捧着新衣來了,朝譚懷柯點頭見禮,便徑自敲門入內。又過了一會兒,鍾叔離開,申屠灼穿着一身粗布短打出來,坐到了譚懷柯對面。

譚懷柯上下打量着,給他遞了盞茶:“不錯,這下像是個佃農了。”

申屠灼回敬:“我來紅沙村找阿嫂,也沒想到會在田裡看到個撒肥的村婦。”他抿了口茶,尷尬地睨她一眼,“更沒想到這村婦會在我沐浴的時候闖進房裡。”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對你怎麼樣。”

“你……非禮勿視沒聽過嗎?你都不覺得難爲情嗎?”

“這是個誤會。”譚懷柯振振有辭,“我非禮你了嗎?只是遠遠看了幾眼罷了。再者說,我又不是沒見過男子沐浴,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見過?你還見過誰沐浴?”申屠灼訝然。

“我阿兄啊,”譚懷柯評價,“說實在的,你的手臂可不如我阿兄粗壯。”

“我……這不是粗不粗壯的問題!叫你阿兄來比比……”申屠灼驀地回過神來,“你阿兄?總不會是譚安豐那個敗類吧?你自己還有一個兄長?”

夜風吹皺了盞中的茶水。

自知失言,譚懷柯垂眸不語。

半晌,申屠灼嘆了口氣,試探着問:“阿布都伊爾薩斕尼,被沙土掩埋的彩珠兒,你是陌赫人,對嗎?你還有一個兄長,或許我可以幫你找到他?”

譚懷柯搖了搖頭:“不必了,說說你兄長的事吧,你查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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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件事,申屠灼不由蹙眉。

他靜下心來後,儘可能整理了自己所得知的訊息,可還是有很多關竅想不通,只能拼湊着將它們陳述出來。

他說:“我此次去敦煌郡辦差,順道拜訪了與我阿兄頗有交情的竺廷尉。竺廷尉的兩個堂兄弟都在鎮西軍中,其中一個就在我阿兄麾下,也已通報戰死。

“因我有心探問,竺廷尉便多說了幾句。他亦認爲此事頗有蹊蹺,而且從另一個堂兄弟口中得知,當夜我阿兄他們那隊人馬確實出關了,但執行的並不是尋常的巡查任務,而是接到了緊急調令,去護送即將入關的一支重要商隊。”

“商隊?”譚懷柯不禁脫口而出,“怎麼會是商隊?”

明明是和親隊伍啊,那一夜的所有襲擊與護衛,都是衝着和親隊伍去的。他們這支小商隊,顯然是被牽連其中罷了。

“我與竺廷尉也有這樣的疑惑。”申屠灼仿若不解,“什麼樣的商隊需要出動鎮西軍的緊急調令?又是遇到了怎樣的兇險,能讓我阿兄他們這支精銳小隊全軍覆沒?”

譚懷柯已然確信,那夜出現在河谷中的將領,就是自己的郎君申屠衡。

事已至此,她決定不再隱瞞,看向申屠灼道:“不,不是要護送商隊,他們受命迎接和護送的……”

申屠灼望着她堅韌燦然的眼眸。

兩人同時說出口:“是陌赫的和親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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