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
如果她把這蠱毒種在自己和南宮瑾身上,即使最終她不能引得南宮瑾向善,但至少可以阻止他塗炭生靈危害天下蒼生。
但是這情蠱不似一般的蠱毒,一旦種下絕無再取出的可能,從此後她和南宮瑾的性命便是徹底的生死相連,不管誰將來出了意外,另一個都只有陪死這一條路。
想到這兒,花吟不禁心中一緊,她不怕死,怕只怕南宮瑾發現了這個秘密,若是他狠辣的性子不變,只會讓她求生不得,求死無門。況,他身邊能人異士何其多,種蠱之事還得從長計議,除非有完全把握不被發現,否則她身死是小,一旦牽連起來恐怕又要血流成河了。
花吟心事忡忡的將帝王蠱藏好,或許是優思過濾,夜裡竟做起了各種怪夢,一會南宮瑾對她要打要殺,一會他倆都變成了小蟲子,一雄一雌,還有更離譜的,她出家當了尼姑,南宮瑾落髮爲僧了。
乃至天明,花吟朦朧轉醒,憶起夢中情形,哭笑不得。
這之後她又馬不停蹄的忙了三日,將義診的有關事宜事無鉅細的安排妥當,無論是人員安排,藥草供應,義診的路線,落腳點,事前的宣傳,後勤的保障都做的分毫不差、有條不紊。原本樑老闆負責掌控全局,後來見花吟頗有見地,思慮周密,一應事宜都會和她商議,不知不覺間竟花吟爲主樑老闆爲輔了。幾番接觸下來,私底下樑老闆在妻女跟前對花吟是讚賞有加,一提起她就豎起大拇指,道:“我原本只當他是個醫呆子,又因他長的瘦弱,漂亮的跟個姑娘似的,心裡多少有些看輕他。但這次的事一應辦下來,才知道那小子是個有大能耐的。”
樑太太笑,“這纔多大點事,看你把他誇的。我大哥家的朱珠不也是個有能耐的,卻沒見你這般誇過她。”
“事情雖不大,卻足夠繁瑣,以他現在的年紀心智,能將這事安排的這般細緻妥當,人盡其用,上下俱無怨言,可知其心胸能耐不小。我看這小子雖然平時憨憨的不露才,卻是個成竹在胸的,人也謙和,雖事情辦的漂亮,卻也不居功,面子裡子都全了其他人,真是難得的好孩子。朱珠雖好,有時未免太要強了些,凡事都愛爭個輸贏,男人這般尚且會吃虧,何況她還是個女孩子。我說你得空也該時常的勸勸大哥,大哥這兩年來越發不像話了,但凡生意上的事只要朱珠想插手的悉數由着她的性子來,且不說朱珠一個姑娘家拋頭露面和一干男人談生意終究有損閨譽。更何況她畢竟年少,雖長了一顆玲瓏心,但終究心性不定,容易年少氣盛,我眼瞧着她幾樁大買賣談下來都快眼高於頂了。要是她只是個生意人也就罷了,可姑娘大了終究是要嫁人的,女兒家的本分就是要賢淑穩重,隱忍謙和,就她那般的精明聰慧又心高氣傲,怕只怕將來公婆不喜,夫妻不睦,反而害了姑娘一輩子……”樑老闆憂慮深重的說了許多話。
樑太太沒吭聲,丈夫說的又何嘗不是她心裡擔憂的呢,可是嫂子去的早,大哥又只有她這麼一個閨女,不寵着她寵誰?現在只希望將來大哥能給朱珠物色到一個合心意的女婿,女婿不求才學家世,只要品貌端正,性子老實敦厚,心胸寬闊最最要緊……想到這兒,樑太太一頓,眉眼都凝上了笑意,衝着樑老爺笑說道:“老爺,我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按你說的那花三郎那般的好,無論是人品還是那待人接物的仁厚性子,與朱珠豈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誰知她這話剛說出口,樑老爺尚不及回話,樑飛若突然推門衝了進來,面上不悅,怒氣衝衝道:“娘,你亂點什麼鴛鴦譜啊,表姐比三郎還大了一歲呢。”卻說她在父母門前站了已經有好一會了,起先聽父親誇讚三郎,激動不已,竟比自己被誇還高興。後來又聽父親憂慮表姐的事,心裡頗不以爲然,暗道表姐那般出色的人物憑什麼非得委屈自己討公婆丈夫的喜愛?正兀自爲表姐打抱不平,豈料她娘突然來了這麼一出,怎不叫樑飛若一世情急,紅了眼。
樑太太尚未反應過來,唸叨着:“大一歲又怎樣?女大三抱金磚,女大二金滿罐,女大一抱金雞……”
倒是樑老爺心細,這些日子女兒對三郎的情意他都看在眼裡,雖然見三郎對女兒不冷不熱的,無甚情意的模樣,但樑老爺心裡頭還是讚賞的,男人麼,若是小小年紀就糾纏上兒女私情了,那將來也不會有多大出息的。卻說他推了樑太太一把,後者畢竟是當孃的,恍然就意識到了什麼,只一時沒想到這頭,怔怔的半日沒有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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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診前一夜,花吟先到南宮氏跟前辭了行,因爲這一走有半個月時間,南宮金氏並不曉得花吟出去義診的緣由,少不得叮囑了許多話,既心疼花吟吃苦受累,又懊惱南宮瑾不管不問,同時又唸了聲佛說了些平安祈福的話。隨後花吟又去了南宮瑾的書房,見他正在看一本小冊子,這是今晨花吟遞給他的,關於此次義診的一應事宜調度安排,以及銀兩開支等。
裡頭記錄的詳盡,條理清楚,南宮瑾看完後,心中卻另有所想,本來他只將這義診當成無所謂的事,只不過花吟開了口,他就由着她玩兒。卻不料她還有這般的才能,半絲兒都沒叫他費心,就將這拉拉雜雜的諸多事項安排周全了,該考慮到的突發狀況也考慮到了,甚至還列了處理對策。
花吟說:“我挑的幾個地方,雖然偏僻,但是離都城也不遠,普通坐騎快馬加鞭的話也就兩個時辰的路,您的烈風若是瘋跑起來,最快半個時辰就能到了。但是這段日子我是不能回城裡了,你若是得空就過來,一來可以幫幫忙,二來隔個幾天我也要給你診診脈,藥方我也快配下了,只等着再觀察幾日。”
“你這是在要求我?”
“不,我是在請求您。”
南宮瑾面上帶了笑紋,輕輕淺淺的,“行了,你快走吧,你走了我剛好可以清靜幾日。”
花吟都準備走了,一聽這話反而又重新坐好,一副老氣橫秋、語重心長的樣子,“大哥,您也別嫌我煩,我可是發自肺腑的爲了您好,爲了咱們相府好。古人云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況積善行德……”
南宮瑾一隻手按住太陽穴,深吸一口氣,花吟不得不止住了話,南宮瑾滿臉的無可奈何,“你說你一個小夥子怎麼跟個老婆子似的,一說起話來嘮嘮叨叨,沒完沒了,你這臭毛病真得改改。”
花吟頓了頓,這次倒是一個字都沒多說,一轉身走了。
說她嘮叨可以忍,說她娘娘腔也沒關係,可是……憑什麼說她是老婆子啊!
說她老,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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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第二日一大早,花吟騎着她的小毛驢就悄悄的走了,小毛驢很興奮,一溜瘋跑着,花吟被顛的“哎呦呦”了一路。剛上了正陽大街,卻見兩人一陣煙似的追上了她,一人飛身上前擋在毛驢正前方,抱住毛驢的脖子,生生讓它停住了步子。另一人則在花吟後仰的瞬間,托住她的後腰,待她坐穩,又旋即飛身在一旁垂手站好。整個過程只在眨眼間,其二人功力可見一斑。
花吟仿似在丞相府見過他們,正驚疑不定。卻見那二人抱拳,一人道:“無影!”另一人道:“無蹤!”緊接着二人齊聲道:“我二人奉主子之命從今後追隨三爺,貼身保護三爺安全。”
這二人一身的小廝打扮,長的很不起眼,眉眼間有幾分相似,若不是剛纔看他二人露了那麼一手,很難看出是身懷絕技之人,恰是這樣的人最合適隱在暗處貼身保護主子。
花吟張了張嘴,忙笑着搖手道:“不用,不用,不勞二位大駕,我性格好,人又善良,沒人會盯着我要害我性命的。”
無影無蹤對視一眼,表情有些許的古怪,無影道:“三爺,我二人是奉命行事,求您不要爲難小人們。”
花吟扁扁嘴,回頭看了眼回去的路,笑着拱了拱手,“那這次就勞煩兩位大哥多費心了。”
“不敢!”
到了善堂與樑老爺匯合後,門前已經候了三輛馬車,花吟查看了番,又聽樑老爺說已經派人先走一步將落腳點打點好了。
“三郎,”樑飛若一身簇新的裙子,髮辮雖然梳的爽利,可一看就知道是精心編過的。
花吟只隨便掃了眼,與她打了聲招呼後,目光沒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卻說花吟之前壓根就沒想過樑飛若會對她生什麼心思,後來聽朱小姐說什麼“不愧是我表妹相中的男人”,心內哐噹一聲,但因爲不確定,只裝作聽不懂。這之後幾番接觸下來,她留神細觀察,越看越像,心內也驚惶不安起來。若說之前她對樑飛若無條件的好是想彌補上一世的虧欠,可如今造成這種誤會卻不是她想看到的。女孩兒畢竟面子薄,她不說,花吟也不好道破,況,這種事,也不好拿到檯面上談,爲今之計只能暗暗疏遠她了。
卻說樑飛若見心上人這般態度冷淡,不免有些些的灰心喪氣,不過她一想到爹爹昨日說的話“三郎對兒女之情不上心,恰恰說明他胸懷天下,是個能幹大事的人”,很快就開朗了起來,也忙前忙後的幫起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