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花吟鳩佔鵲巢霸了花三郎的屋子後也如他一般,散了頭髮,隨隨便便套了件衣裳,就毫無形狀的躺在軟榻胡思亂想了起來。
或許是來了葵水,身子虛,不知不覺間竟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覺得頭臉被什麼東西砸了下,花吟一驚,就醒了,睜眼的同時聽覺也復甦了。
花吟一把扯開了蓋在臉上的紙,只見雲裳怒氣衝衝的站在她面前,花吟以爲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就見家裡的丫鬟疾步跑到她面前,哭喪着臉道:“小姐,我攔了!她硬闖了進來,我沒攔住!”
花三郎一個人住,最煩人無緣無故的闖進他的院子,而且爲了守住倆姐弟的秘密,花大義夫婦也是明令禁止過府內的下人未進傳喚不得擅入小姐的院子。
卻說雲裳見花吟自榻上悠悠轉醒,睡眼惺忪,輕蹙娥眉,亂了衣衫,卻別有一番嬌憨媚態。雲裳越看越氣,指着她的鼻子口不擇言的罵道:“賤、人!”
花吟一愣,坐正了身子,只覺得小肚子內一股熱流噴涌而下,她閉了眼張了嘴,表情古怪,匆匆說道:“賤不賤待會再說!我去去就來!”言畢提着裙子就朝恭房跑去。
雲裳追着她喊了幾聲,花吟一面跑一面回頭朝她揮手,“我去茅房!你等我!”
這般喊着一個不小心就一頭撞上了廊檐下的柱子上,疼的她抱着柱子緩了好一會,才又跑開了。
與雲裳一同過來的貼身丫鬟一時沒忍住,笑出了聲。
雲裳回身瞪了她一眼,轉身回到了屋子內等着,花府的小丫鬟不敢走,也靜靜的站在一邊。
花吟上過茅房回來,見雲裳正對着一張皺巴巴的畫像發愣,花吟腳步輕,到了跟前,瞧清了那幅畫,一時沒忍住,說道:“這是豬妖變的吧,天下間怎麼有這麼醜的女人!”
雲裳嚇了一跳,回頭看了花吟一眼,嘴脣動了動,看樣子是想笑,又道:“你覺得畫上的女人像豬?”
花吟順着她的手拿起那幅畫,見邊上還題了一首酸的牙疼的小詩,末了,又是幾個字“絕色傾城花吟妹妹”。
花吟一激動,扯了一把,直接將那幅畫給撕爛了,“誰呀!什麼怨什麼仇啊?這麼坑我!”
雲裳面上又是怒又是笑,輕輕吐出一個名字,“寧半山。”言畢睨着眼看花吟的反應。
“寧半山?有病吧他?他什麼時候跟我結下的樑子啊,這麼跟我過不去!”花吟一臉的惱恨。
“他的確是得病了,相思病!自那日永安候府見過你後,就一個人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待了一夜,就畫出了這,而後掛在他書房的牀頭,茶飯不思。”雲裳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氣的胸口起伏。
花吟算是明白過來了,旋即頓足發誓,又拿鄭西嶺當了擋箭牌,急急撇清干係。
雲裳面上怒容漸漸散去,看花吟的表情神態,心知是自己丈夫單相思,壓根不幹花吟的事,可心中不甘又委屈,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花吟見這般,揮手讓丫鬟們都下去了,拉着她又是好一頓勸。
小半日過去,雲裳總算是好了起來,擦着淚,拉着花吟的手,一口一個妹妹,我的好妹妹。又說我曾聽三郎說過你害過一場大病,腦子有時候不大靈光,先前的事我還怪你,實屬我不該。現在又出了這事,我更不該怨你,要恨只能恨我家那個死鬼,你和你弟弟一樣都是好人,如此之類種種。
臨走的時候,雲裳直拉着她的手說,待有空了一定要去寧府找她敘敘話,她現在整日心頭煩悶就差個開解她的人。
花吟送了雲裳出府,這纔想起來問小丫鬟,“家裡的人呢?怎麼半個人影都沒?”
丫鬟回說老爺少爺們出去走訪親戚朋友去了,太太和張嬤嬤也一早出去了,倒是大奶奶在自個兒的屋子內做針線。
花吟應了聲,剛回到三郎的院子,就見三郎披着*的頭髮腳步飛快的回了來,花吟停住腳,正想打招呼,三郎卻一陣風似的從她眼前刷了過去。
花吟愣了愣,隨手關了院門,緊跟着就追了過去,見他沉着一張臉,嘴脣抿的死緊,花吟覺得他此時的表情很完美的詮釋了一個詞——惱羞成怒!
花吟小心翼翼的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你怎麼啦?”
花三郎突然轉向她,一字一句道:“我再也不要做花三郎了!”
“啊?”花吟瞠目結舌。
花三郎又怒道:“我也不要當花滿滿了!”
“哈?那你是什麼?”
“我……”花三郎語塞,頓了頓道:“我就是我!我誰也不是!”
花吟尚未問明白,花三郎已然進了裡間換起了衣服。
有丫鬟急匆匆進來說:“大小姐,太太回來了,叫您去她屋裡說話。”
花吟應了聲好,又不確定的指了指自己,道:“我娘是說叫我過去,還是三郎啊?”
丫鬟說:“夫人都讓叫了,不過三少爺那屋我剛去過,沒人。”
花吟讓小丫頭先下去了,又折身進了裡間,拍着屏風說:“三弟,走啊!”
“我剛纔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從今後花三郎是你,花滿滿也是你!都與我不相干!請走……你!”三郎說着這話,就突然暴走了,推着花吟的後背就將她往外頭趕,然後“啪”一聲關了院門。
花吟在門口站了會,胡拍了會,嚷嚷道:“我說,你是不是遭遇了什麼不幸啊?你快和我說說!我給你報仇雪恨去啊!”
“滾!”
花吟又在門口站了會,這才轉身離去,一路上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種可能,就連最可怕的弟弟被惡霸看上,搶了去,都思量到了,花吟越想越可怕,最後倒把自己給嚇到了。
轉眼到了母親那裡,花吟先是恭恭敬敬的給母親請了個安。花容氏正在想事情,見她進來,盯着她看了好一會,突然幽幽的嘆了口氣,“唉……都怪你九歲那年那場大病,要不然這日子過的哪像現在這般煩心!”
花吟上前拉了她的手,問起緣由。或許是換了女裝打扮的緣故,竟讓她不自覺的放柔了聲音,有了些女兒家的嬌憨之態。
花容氏憐惜的摸着她的頭髮,將今日一大早永安候府老太太請了她過去說話,又將說話內容一概複述了遍。
原是爲了正月十五的皇家瓊花宴,容老太太主動提出願意帶花吟一同過去。
說起這瓊花宴,說白了就是王侯貴族未婚男女青年的想親宴,不僅小姐們爭奇鬥豔,公子們更會各顯本事。到了那一日,皇太后親自坐鎮,公子小姐們分坐大殿兩側,也不似尋常那般拘謹,講究禮數,大家可以盡情的展示自己。
自然隨後的便是相親後的,訂婚潮,結婚潮……
瓊花宴後,到了三月初九便是大周民間的相親節,俗稱女兒節。
說來這瓊花宴也是從女兒節裡來了,原是大周國的皇太后是個喜慶性子,素來無事就喜歡牽線搭橋,關心這家的男婚女嫁,那家的開枝散葉。某一日她就想啊,這民間都有個相親節了,何不皇室也搞一個相親節,這樣好男子能找到好女子,也不至盲婚啞嫁彼此錯過了抱憾終身啊!
瓊花宴源起十年前,當花容氏還是姑娘的時候,還沒有正月十五皇家瓊花宴這個說法,後來她跟隨花大義去了邊疆,對京城的事更是知之甚少了。
及至容老太太和花容氏提到想帶花吟去瓊花宴見識見識,花容氏愣了半晌還不明白到底是個啥?可是當着老太太的面又不好問。
老太太說起這話的時候,花容氏心中憂愁的只有一件事,到底是叫三郎去還是叫花吟換回女裝去呢?
且說瓊花宴的目的大家心知肚明,但是作爲含蓄的大戶人家可不會將這拿到場面上說,因此容老太太自然也不會將話挑明瞭,只說自己喜歡花吟那個小姑娘,想帶她去見見世面,又說瓊花宴象徵了身份和地位,並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還說自己是將滿滿當親孫女一般的看的,喜歡她喜歡的怎麼怎麼地。
花容氏一時激動,忙答應了。
容老太太高興,又與她說了許多話,大抵是去瓊花宴的名額是有限的,她老太太很苦惱,因爲這段時間不管是家裡的媳婦兒還是外面嫁出去的女兒只要是家裡有姑娘的都來跟她求名額,但是架不住她老太太喜歡滿滿啊,統統都沒答應。
花容氏感激不跌,可是回到家裡,就愁了——到底是叫三郎男扮女裝去?還是叫花吟換回女裝去呢?
但是花吟在聽到花容氏答應了容老太太后,就已經頭暈目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