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花吟從垃圾堆裡揹回的那個爛臭快死的人能下牀走路了,而花家花三郎也成了幺姑郡百姓間口耳相傳的名人了。
他能出名不是因爲他醫術了得,可起死回生,而是他堂堂一個門千總官老爺家的公子居然會衣不解帶的伺候一個不相干的臭叫花子,且擦屎擦尿,精心伺候了三個月,比一般人家的孝子賢孫還體貼周到。
世人都笑她癡,花吟全不在意,而事實上她的確是癡了。雖然三個月前,她爲了達到拜師的目的硬逼着自己去照顧那爛臭的人時,心裡交織着同情、煩躁、鬱悶、無奈等各種複雜的情緒。但隨着她日日的悉心照顧,看到那人在自己的照料下一日好過一日,那種滿足感自是不必言說。
而怪老頭也會在每夜清醒過來之時以虐身又虐心的方式教她如何望聞問切,診療用藥。日子久了,花吟纔算是明白了怪老頭的“良苦用心”,老頭子哪是在爲難她啊,分明是讓她揹回一個*標本,臨牀教學呀!
花吟悟到這點後,再無怨言,學的尤其認真。照料起那人更是盡心,且謹遵師傅教誨,勤觀察多做筆記,每每有所獲益更是拍手大樂,欣然忘食。
花府諸人皆道:三郎越來越瘋了,跟他那瘋師傅一般的瘋了。
花大義夫婦雖則憂心,然一想到女兒之前差點去了,這般一比較,即使瘋點,好歹在跟前能說能笑總比沒了要好上千萬倍,因此日子一久,也就隨她去了。
轉眼三月過後,那人起牀下了地,已然大愈,餘下的虧虛之症只需日後慢慢調理即可。花吟也算是大功告成,正式拜入怪老頭門下,成了攻邪派祖師爺關門弟子。
所謂拜師就是在師傅跟前磕了三個響頭,怪老頭不講究,連敬師茶都不用。花吟不禁覺得這未免也太沒格調了,巴巴的追着怪老頭問,“師傅,咱們師門可有什麼信物之類的?”
怪老頭不解的看了她一眼。
花吟扭捏的扯着衣角,暗搓搓的說:“師傅,您看啊,咱們攻邪派雖然在你這裡沒怎麼發展壯大,可好歹我不還有兩個師兄麼,聽說大師兄那一支在大周都城名聲不要不要大的,你說要是哪天我要是去了都城……萬一咱們師兄妹要來個相認什麼的……總該有個與衆不同的信物吧……”
“嘣”花吟話還沒說完就捱了師傅一個狠狠的大爆慄,雖然這三個月來花吟經常吃爆慄,可這次師傅下手的尤其很啊,疼的花吟當即就抱住頭蹲在地上半天都沒回過神。
過了好一會,花吟仍舊蹲在地上,擡頭瞪他,卻淚水盈盈的,氣沖沖的喊:“老頭子,你又不講信用!明明說好了非授課時間不許敲我腦袋!”
怪老頭哼哼一聲,“你跟爲師討了半天,還有臉賴爲師?”
花吟眼一瞪,正要和怪老頭鬧,心思一轉,表情怔怔的曲起二指輕輕往頭上一敲,難以置信道:“這樣?”
“嗯!”怪老頭端着架子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
花吟仍舊兀自發呆。
怪老頭卻去而復返,“差點忘了告訴你了,以後不要再提什麼大師兄二師兄了,他們已經被我逐出師門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前段時間不是還拿她跟倆個大徒弟比較的挺歡快的嗎?
“爲師剛決定的!”
“啊?”
怪老頭突然鄭重的拍了拍花吟的肩,“長江後浪推前浪,爲師既然已經收了臭丫頭,那倆個不中用的老東西自然是不要了,你好好學,要是你十五歲之前沒死掉,爲師就將攻邪派的掌門之位傳給你。”言畢又朝她腦門上敲了一下,走了。
花吟抱住頭復又蹲下,心中嘶喊着:屁啊!你的攻邪派就你我二人,我還有什麼幹勁呀!
且說花吟救回那人自能下牀行走後,先是給花吟和怪老頭行了叩拜大禮,而後又在嬤嬤的帶領下來到花容氏的住處,又是一番千恩萬謝,磕了好幾個響頭。
花容氏看她一頭白髮,面容蒼老,還當是個老嬤嬤,待她也客氣,請了座,可一問之下才曉得她竟然還未到四十,也就比花容氏大了兩歲而已。
花容氏驚訝不已,連說老嬤嬤是否老糊塗了,記錯了生辰。
那人悽然一笑,也不言語。花容氏看她那神情,雖則堅毅卻又透着無盡的悲涼,禁不住心頭一顫,莫名覺得悲傷,情不自禁拉了她的手,安慰道:“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那人擡眉,有些錯愕,而後淡淡的扯了個笑,眼眶有些澀,卻哭不出淚。
而後花容氏又問了她姓名,家住哪裡,可有親眷等等。
那人一一作答,態度不卑不亢,有條有理,不緊不慢,自有一番氣度,倒像是大家出來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