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吟洗淨指縫的孔雀膽,又用解□□水將自己的手指泡了一遍,確定無毒後,這才和衣往牀上一窩。
之前發生的事太過驚心動魄,以至於花吟即便身上疲憊不堪,腦子卻清醒異常,她又強迫自己睡了一會,仍無效,但是不睡不行,她明兒個還有一場硬仗要打,若是精力不濟臨時出了岔子,可就前功盡棄了,想畢,她又翻身依着記憶從藥箱內摸出一瓶丹藥,倒出一顆。
這藥丸是助眠的,她含在嘴裡,果覺得緊繃的神經慢慢放鬆了下來,不一會竟沉沉睡去,臨睡着的前一刻,她得意的想,做大夫果然好。
與花吟這頭安穩入睡相比,南宮瑾那邊卻委實不大好了,大略是氣的很了,睜着眼在書房坐了一夜,及至五更上朝,只覺腦仁生生的疼,眼皮也跳的厲害。
早朝上的心不在焉,全程一言不發,聽到“金太子”三個字面上更是掩不住的怒氣,離的近的大臣都有所覺,心中納罕,待得下了朝大臣們紛紛圍了上來,噓寒問暖,盡顯同僚之情誼。
南宮瑾頭上頂着閃閃的“賢相”光環,不好發作,只一味忍耐,好不容易以身體不適搪塞過去,突破重圍,稍稍喘得一口氣,行不多遠,又被一人橫在前頭,攔住去路。
太子又與他囉嗦了一路,南宮瑾不得不給面子,只得耐着性子聽,光聽不夠,還得適時說幾句,因此他又不得不分出心神,將太子的話聽進耳朵裡。
臨分別,南宮瑾說:“我記得有老話說什麼眼皮跳財跳災是怎麼說的?”
太子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南宮瑾問,“怎麼個意思?”
太子說:“左眼跳有財運,右眼跳有黴運。”言畢,似有所悟,笑容古怪,“丞相,難不成你……”
南宮瑾偏開半邊身子,心情更不好了。
送走了太子,南宮瑾尚未從右眼跳災的陰影中走出來,突聽的一聲兒大喊,“南宮兄弟!”
南宮瑾被嚇的一激靈。
只見福王苦着一張臉,如喪考妣,大刺刺站在他面前,嘴巴張了又張,欲言又止。
南宮瑾再也控制不住脾氣,低吼,“滾!”
福王幾時見過南宮瑾這般,整個人都懵了。
好歹南宮瑾的理智瞬間回籠,深吸一口氣,穩了穩情緒,拍着他的肩膀說,“福王的心思,下官明白,只是此事還請稍安勿躁,下官自有安排。”
福王搓着手,討好道:“丞相辦事,本王自是信得過的。雖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孫蓁那也是件最華麗的衣裳,本王尚未試過,就送人了,心裡實在不得勁。”
或許是“女人如衣服”這句話入了南宮瑾的心,他陰鬱了半天的心情稍稍和緩了些,笑着說:“福王這話說的極是。”
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天大地大,除了男人就是女人。
他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得不到?
只要手握重權,多得是環肥燕瘦,脾性不一的女人投懷送抱。
而他現在竟然爲了一個女人,亂了心神,真真可笑之極!
南宮瑾想通,頓覺神清氣爽,腦仁不疼了,步子也輕鬆了。
只不過這種絕佳的狀態只持續到了晚宴。
因爲他壓根就沒想過,就花吟那小樣兒能翻出什麼花樣。
且說另一頭,花吟雖睡的遲,但沉沉睡了一個多時辰,睡眠質量極好,頓覺身上疲乏皆消,一大早便起了身,而此刻,整個國公府也沒幾個人起身,更別說她現在住的這個僻靜的後院了。
《花妖》之舞,她雖爛熟於心,但好些年都沒跳過了,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跳出當年的那股韻味。
但是,很奇怪,她雖然是重生回來,但上一世的技藝,即使疏於練習,甚至說她從來都不練,但只要她想,就還是能信手拈來,亦如她當年模仿鳳君默的字,即使現在她好多年都不寫了,但只要想寫,那形神她竟還能學的惟妙惟肖。雖然奇怪,但只要她一想到,就連這一世都是她偷來的,也就沒覺得有何奇怪得了。
雖是酷暑烈夏,但晨起風寒露重,花吟也沒走遠,見四下無人,在原地用樹枝劃了個只容一腳站立的圓圈。她一腳跳了上去,試了試,確信差不多了,先慢慢縮成一團,將自己抱住成花骨朵狀,因無伴奏,她只能心中打着節拍,蹁躚起舞。
一舞終了,她低頭看腳下圓圈,並未踏出半分,心中甚是滿意,正要離開,擡頭一看,卻見孫蓁站在一排翠竹之下,瞠目結舌,似被嚇傻了般。
花吟愣了下,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
二人錯身而過之時,孫蓁一把拉住她,語氣掩飾不住的激動,“你竟然能!”
花吟拉開她的手,故作冷淡,說:“所以三小姐若是不想嫁金國王子,當該對我有信心吧?”她一笑,千嬌百媚,仿似方纔那花妖附了身般。
孫蓁怔怔許久,才說:“你這舞仿似我見過,但她遠不及你跳的好。我當時只覺得她跳的已是極好,沒想到……”她又上前幾步攔住她,“你真的要在掖池之中跳這支舞?若是萬一,我是說萬一……”
花吟知道她說的是誰,如今宮中的那位婉貴妃,她知道自己突然放此大招,必然會引得那位貴妃的不滿,畢竟當初她博得美譽,引得帝王注意,就是用了這支《花妖》,只不過她當時跳的仙氣太過,妖氣不足。況,從技藝上來說,她與花吟根本沒有可比性。若要在方寸之間舞出千萬種變化,就連素錦都未曾嘗試成功,更匡論那位勤奮有餘卻靈氣不足的婉貴妃了。
這世上總有一些人能將一種技藝發揮到登峰造極的地步,而花吟在舞技上,若論第二根本無人敢認第一。
只是這些都是上一世的事了,如今花吟重拾舊藝,竟然是爲了“天下大義”,學那昭君出塞,只求倆國不起戰火。學那西施妄圖用美人計亂金國王廷。
想想還真是……花吟捏了捏眉角,懶怠再費脣舌。
經過一夜,孫蓁前一晚被花吟激起的火氣早就消失殆盡,若不然也不會一大早便跑來看花吟睡的可還好。
她拉住花吟說:“你看你身上都被蚊子咬了,去我那我給你擦點藥吧。”
花吟疑惑,卻還是被孫蓁給拉走了。
到了孫蓁的房間,花吟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那脖頸胸前朵朵綻放的紅梅,頓時讓她想起了昨夜的情形,一時間臉燒的通紅。
孫蓁瞧了一眼,並未覺得不妥,她畢竟是大姑娘尚未經人事,一面找着膏藥,一面說:“到底是什麼樣的蟲子這般厲害,竟將你叮成這樣。那房間許久沒人睡,我早該想到命人提前薰一薰的。”
花吟將衣服攏了攏,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說:“我那裡有藥,三小姐不要忙了。”言畢就要走。
孫蓁又捉住她,指着她被扯爛了一角的衣裳說:“你方纔跳舞的時候是不是太過用力了?你看這衣裳,若是被嬤嬤看到了,一準又要說出許多難聽話,你還是在我這換了衣裳再出去吧,別叫人看到了,亂嚼舌根子。”
到了午時,宮裡尚衣司的人便將衣裳送來了。
鎮國公府的老婦人很是奇怪,將那衣服先過目了一遍,再命人將孫蓁叫到了跟前,說:“我看宮裡送來的那套衣裳也沒什麼新鮮花樣,哪及祖母給你準備的那套羽衣,況且,你這通體夫人氣派不適合穿豔紅的,太俗氣了。我鎮國公府的三小姐是出了名的仙氣脫俗,這衣裳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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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蓁按照之前花吟交代的說:“祖母說的話自然是,我只是臨時有了主意,想必昨兒個三哥應該都與您說過了,我想在今晚的皇宴上獻唱,只是光我一個唱,氣勢未免單薄了點,便想找人伴舞,這個是給伴舞的舞服。”
老夫人對之前還病懨懨的提不起精神準備的孫女突然能好起來,甚至還積極準備的態度非常滿意,自然也不計較她作何安排了,只點點頭說:“你看着怎麼辦都好。”她說着話又看了那衣裳一眼,實在不覺得這衣裳有哪裡吸引人,也就不再過問,反擔憂孫蓁前些日子落水受了風寒,嗓子不如平日清亮婉轉,便拉了她的手,讓她將準備的曲子唱一遍給自己聽聽。又揮揮手,打發了丫鬟將衣裳先送去孫蓁的住處。
花吟收到衣服後,直接展起那裙子細細看了眼,突然意識到領口開的略略有些大,而她自己……
花吟想到脖頸處那曖昧的紅,眼睛微微一掃,便瞧到孫蓁平素作畫的丹砂硃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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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蓁打祖母處回來。尚未進的屋,便瞧見花吟半仰着脖子坐在窗戶下面。
那脖頸處絢爛紅梅尤其奪目,孫蓁站了好一會,纔想起如何邁動步子,到瑾近前說:“你倒是有幾分巧思。”
花吟一曬,“不過是費盡心機罷了,何必說的這般好聽。”
孫蓁微惱,說:“你就非得這般夾槍帶棒嗎?從昨夜開始你就處處針對我,有意思?”
“你是金國太子早早相中的,而我又傾心於金國太子,你說咱們這關係,能和平相處嗎?”
孫蓁被激的口不擇言,說:“不管你信不信,我是有心上人的,你要想嫁金國太子,儘管去嫁,晚宴上,你要我唱破音,還是出醜,只要你說一聲,我絕對不會搶了你的風頭就是了。”
花吟一聽她說有“心上人”,心頭大喜,喜過之後又生出幾縷淡淡的惆悵,說:“那咱就一言爲定了,只要你不臨時反悔,橫生枝節就行了。”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