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只交代了一句,腳尖一點便沒入到了流沙當中。
被沙子吞沒的感覺並不好受,但那卻不過是在跳入流沙當中一瞬間的感覺。唐韻都還沒來得及被窒息的恐懼淹沒,一下子便有流動的空氣迎面撲了過來。而腳下瞬間的懸空。
“呼。”下墜的速度極快,因爲巨大的高度落差而產生了強烈的氣流。似乎有巨大的轟鳴聲在耳邊炸響,唐韻的腦子裡嗡一聲瞬間空白,周遭的一切逐漸模糊消失。
意識再次回籠,眼前卻是無邊的潮溼和黑暗。
她將手中火摺子點燃,四周是青石板的牆面,上面一片片溼滑的青苔。大量盤根錯節的樹根深深紮在青石板中,將厚實的石板頂出道道破碎的深痕。
唐韻深吸口氣,這個情況貌似是在地下啊。
居然有樹根?
那也就是說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就有綠洲!這個認知的喜悅尚沒有來得及帶給她過多的愉悅,便再一次被憂慮填滿。
她手裡的火摺子閃了幾閃,毫無徵兆的滅了。而此時身邊其他的同伴卻半絲蹤跡也無。
算算時間,大家該是都已經到了這流沙之下的另一個世界。可是爲什麼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連最早跳下來的秋彩也沒有看到。
黑暗甬道中迴盪着唐韻單調的腳步聲,地勢越來越低。
唐韻覺得,自己走了有好幾個小時,一直在不斷盤旋着向下,再這麼走下去,她相信自己完全可以走到地心去。
前方漸漸傳來隱隱水聲,她終於舒了口氣,有活水便有出路。
水聲越來越大,前方隱隱透着若有若無瑩瑩暖光。
唐韻加快腳步,眼前豁然開朗,驟然的明亮刺的她眼睛一陣的劇痛,只得立刻閉上了眼。
等適應了這種強光纔再度睜開了來!
握了個草,眼前這是個什麼鬼?!
即便她定力再好,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眼前那是樹吧,怎麼可能有那麼巨大的樹?
巨木四周打着大大小小不規則的孔洞,每個孔洞上都隱隱有氣流涌動,地道中的氣流和空氣大約就是從這些孔洞中飄過來的。
大概在離地三十丈的位置,橫空跨着一座白色石板橋,將巨木內部從左到右連接在一起。
再往上則是濃密的黝黑,完全不是目力所及。
黝黑的天幕中垂下數條兒臂粗細的藤蔓,繞過石板橋自然垂落。
藤蔓隱入正下方一池溫熱潭水的蒸籠水汽之中,看不到痕跡。
溫泉潭嫋嫋水汽瞧起來朦朦朧朧,似藏着什麼巨大的雕像。
而那石橋上,斑斑點點一片瑩瑩之光,那耀眼的光亮就是從石橋上傳來,就是那樣一片片的瑩瑩之光竟能照亮整個巨木。
唐韻和她的小夥伴表示完全驚呆了。
今天所經歷的一切不斷刷新着她的三觀。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大的樹麼?一定是她摔下來的時候撞倒了頭,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
巨木規模壯觀,高不可攀。
她微微皺眉,這樣一個地方想出去幾乎是不可能的。
她眸光緩緩打量着巨木內部,最後在正中間那煙霧繚繞的溫泉潭上流連。
耳邊水聲潺潺,深入地下的巨木內部怎麼可能有着流動不息的活水?何況空氣中並沒有溫泉特有的硫磺味。
她謹慎地朝溫泉潭走去,路上並沒有什麼怪異的事情。
離得越近,溫熱的氣息越濃郁,到最後唐韻身上幾乎滲出一層細密的汗。
水池有足球場那麼大,正中的雕像卻是個長着四臂龍尾的猙獰惡鬼,面目恐怖。
在那若有若無的繚繞煙氣中,那惡鬼的神情呈現着令人瘋狂的詭異。
待唐韻瞧清楚那溫泉池裡的東西的時候,終於不淡定了。
即便她在魂部早已經見識過了各種變態和血腥的大場面,但是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
這個大池子根本不是溫泉,而是個巨大的血池。
一池子猩紅粘膩的紅色液體,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如同懶蛤蟆背上的毒包,叫人看了渾身不自在。
那炙熱的溫度,和潺潺的水聲就是那永不幹涸的血液散發出來。
唐韻胃裡直翻騰,強忍着沒讓自己吐出來。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
“嘩啦~~~~~。”頭頂傳來細微的聲響,擡頭看去,一粒小石子從天而降,落入血池之中,卻沒有掀起丁點的波浪。
唐韻雙眸一縮,頂上有人?是馬隊裡的其他人麼?
眼前是隨處可見的藤蔓,伸手拉了拉,完全可以承受一個人的重量。
唐韻將一根藤蔓牢牢纏在腰間,緊緊抓住另一根,順着巨木內部粗糙的壁面開始攀爬。
她將內力完全調動了出來,攀爬的速度非常快,幾乎眨眼之間便到了那懸在半空的石板橋上。
這纔看清,那佈滿石板橋上的瑩瑩之光竟然是蟲子,密密麻麻的蟲子。
那些蟲子長的像極了蠍子,尾巴卻詭異的很。它們尾巴如同一盞明燈,又尖銳的好似針尖,牢牢紮在厚實的石板上。
才經歷的一場鋪天蓋地的蟲災,冷不丁瞧見了眼前這些玩意。唐韻只覺得頭皮發麻,不敢輕易踏足石板,那怪異的蟲子連石板都能穿透,若是釘在人身上,誰受得了?
她動作越發的輕,小心穿過青石板的覆蓋範圍,繼續向上攀爬,再往上不到一丈就是那密佈的孔洞範圍。
終於看到一個洞。
“嘶——。”
唐韻吸了口冷氣,洞裡是她怎麼都沒想到的森森白骨。
密密匝匝鋪了一地,骨頭的色澤已經相當有些年頭,帶着肉眼可見的細小裂痕。
連看了五六個樹洞,都是無一例外的同樣情況。
唐韻再次的不淡定了。
頭頂上仍有看不盡的無數孔洞,該不會每個樹洞裡都有白骨吧!她是一不小心深入到了什麼不爲人知的墓葬當中了麼?
方纔瞧見的石子明顯是有人故意弄下來,這裡一定還有活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耳邊毫無徵兆響起了一個令她毛骨悚然的聲音。
“咯吱吱~~~~。”
極細微的聲音,任何人聽了都會自動忽略。可是聽在唐韻耳中,卻不亞於催命魔音。
那是她手中和身上捆綁的藤條正在逐漸斷裂的聲音。
一個斷了還有可能,兩個同時斷裂,傻子都知道不正常。
她如今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這樣高的地方即便她有內力護體,這麼摔下去除了死也實在想不出第二個結局。
“呵呵呵呵~~~~~。”
頭頂上突然響起嬰兒般空洞詭異的稚嫩笑聲。
是誰?
唐韻心頭一涼,手中一空。
整個人朝着那炙熱的血池迅速墜落……
完了,唐韻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巨木墳場居然也成了她的墳場。
“呼~~~。”
耳邊似有急促的風聲略過,一股巨大的氣流將她身體橫推出去,下墜的力道立時緩解。
下一刻,便撞進一個冷硬的胸膛。
唐韻回頭看去,頭頂上是白羽蔚藍無波的一雙眼眸。
唐韻暗暗舒了口氣。
“白羽。”她微微一笑:“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就是我心目中最牛叉閃亮的大神。”
白羽無奈瞟她一眼:“小心些,要掉下去了。”
“掉下去?”唐韻一愣,驟然間擡頭看去,白羽手中的藤蔓軟軟的搭在手裡……斷的!
“白羽,你是來拉仇恨的麼?”
“啊啊啊啊~~~~~~~~。”
白羽騰出一隻手,輕輕一揮,冷冽刀風劃過,一股強大的氣流直衝向橫亙在空中的石板橋。
“轟~~~,嗡~~~~~~~。”
下墜的力道再一次緩解。
樹洞裡立刻響起捅了馬蜂窩一樣的聲響,石橋上迅速升起點點螢火之光,如漫天細碎的星辰。
各種浪漫,各種唯美,如果你有命欣賞的話。
“噗通~~~~。”
兩個人重重跌落在石板橋上,白羽將唐韻緊緊護在懷中,就勢翻滾,一路又驚飛無數長着燈泡尾巴的怪異蠍子。
耳邊嗡嗡的聲音越發的巨大,原來那石板橋本身竟是黝黑的顏色,之所以看上去是瑩瑩的白,竟然全是因爲那熒光的蟲子。
密密麻麻數都數不清的蟲子把整個橋直接給覆蓋成了白色。
“掉進蟲子窩了!”唐韻火燒屁股一樣跳了起來:“白羽,你下次迫降的時候眼神能好些嗎?”
良久無語,唐韻回頭看去,白羽脣角卻帶着明顯的血跡,左臂也以一個詭異的弧度彎曲着。
“你受傷了?”唐韻皺眉,樹洞裡明顯還有旁的人。這麼說白羽已經同旁人交過手了?
白羽淡淡瞟她一眼,將左臂按在石板橋欄杆上用力一壓,一聲清脆的嘎巴:“扭着了,無礙。”
唐韻噎了一下,好吧她誤會了。
這傷原來是爲了救她時受的。她擡頭看看那高的不見頂的巨木,白羽強行接住她又承受了大量的下墜之力,怎麼可能無大礙。
“小心那些蟲子。”白羽皺眉:“針尾蠍有毒!”
白羽將手中黑刀在空中一劃,黑刀形成了巨大的刀風包裹了唐韻和白羽,一時間叫蟲子無法靠近。但,蟲子是沒有思考能力的動物,仍有無數的蟲子前仆後繼向着那薄脆的刀風撞來,一瞬間被絞的粉碎。盯着地上密密麻麻的一層,叫人忍不住的便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準備好,我們要再跳一次。”
“恩,恩?”唐韻眨眼,她是不是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