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唐韻一聲輕笑:“你誤會了。”
唐韻側過了頭去,再度瞧向了茫茫的海平面上:“旁的人我不知道,但只要是爲了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只要我能活着,便絕對不可能叫任何一個人輕易的死了。不拋棄不放棄,一個都不能少。”
“所以。”女子軟糯的聲音緩緩說道:“你的爹孃自然由你自己來養。”
唐韻用的力道並不大,聲音輕飄飄的一出口就叫風給吹的散了。阿鬆卻一個字都不拉的盡數聽清楚了。
“好。”阿鬆用力點了點頭:“這話我記下了。”
到了這會子唐韻才真的舒了口氣:“秋扇已經備好了午膳,你便也來用一些吧。我瞧着這會子風平浪靜的,叫船自己走着不打緊。”
“馬上來。”阿鬆答應了一聲,立刻挺了船舵。將船上的風帆調整好了方向再給綁好了,這纔跟在唐韻身後下了樓。
“小姐。”阿鬆將秋扇遞給他的粳米粥端了起來朝着唐韻說道:“我能問你個問題麼?”
“說吧。”唐韻只喝了小半碗的粳米粥便放下了碗筷。
“你……爲什麼要跟我說方纔的話?”
唐韻擡起頭:“你指的是什麼?”
阿鬆撓了撓頭:“就是你們實際上要去東嵐的事情,其實……其實你原本可以不用告訴我的。”
“爲什麼?”
秋扇將打溼了的布巾遞給了唐韻,看着她淨了手臉便將桌上剩下的飯菜收拾了起來。
“您大約不知道,方纔那個距離我若真的想逃走機會還是很大的。而且你們並不怎麼懂得航向,我就算是悄悄改變了行船的路線你也未必看得出來。那時候您突然跟我挑明,就不怕我真的走了麼?”
“我以爲。”阿鬆憨憨地笑道:“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跟人說了實話,即便說了也總得拿什麼毒藥啊將人給控制住了才能說。”
唐韻勾脣一笑:“旁的人會怎麼做我不知道,但這卻是我唐韻的行事風格。”
清美女子朝着阿鬆看了過去:“我若騙了你或者用什麼威脅的手段逼着你跟着我去東嵐,你定然心不甘情不願,做任何事情都不會盡心。”
“便如你所說,大海不比別處,稍微有一點差池分分鐘便能送了命。你心不在此,說不準就真能做了這些事情出來,而我們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奈何得了你。”
“但是。”她眸光一閃:“你若心甘情願便不同了,你的本事我是清楚的。能得你真心的相助,此次東嵐之行至少便有了五成的把握。”
“所以,我從不強迫人。強迫也沒有用。”
阿鬆眨了眨眼:“小姐與旁人還真是不一樣呢。您就從來沒有想過萬一我不同意,殺人滅口什麼的?”
“想過。”
“……啊?”阿鬆驚了,他不過是隨口一問,那人怎麼還真想過?
“您……您是在說笑吧。”
唐韻便緩緩擡了手,朝着他身後一扇窗指了指:“麻煩你過去幫我把窗子打開。”
阿鬆不疑有他立刻答應了一聲,快步走過去推開了窗子。“打開……了。”
阿鬆一句話還沒有落地,天地之間便似有寒光一閃。阿鬆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亮光,下意識的擡手擋了眼。
“嗡。”雪亮的光似乎更近了,耳邊漸漸聽到了些奇怪的聲響。似乎是蜜蜂在拍打翅膀,卻哪裡能有這麼多蜜蜂。
“……啊。”
眼看着阿鬆的瞳孔驟然間鬆緊了,他終於看請了那雪亮的光到底是什麼。
那居然是無數鋒利的箭頭,箭頭削的很是尖銳,也不知是用的什麼材料製成的,即便是在房間裡頭,也亮閃閃的能奪了人的心魄。
阿鬆不會武功,等他瞧清楚那些玩意的時候,箭矢實際上已經近在咫尺了。
阿鬆鼻尖上瞬間便起了層細密的汗珠,他從沒有如現在這般離着死亡這麼近。
卻……無能爲力。
因爲,他發現他根本就沒有能力躲開。
“呼,叮。”
耳邊似乎起了一陣風,眼前鋪天蓋地的一片居然一下子消失了。
下一刻便是啪一聲脆響,有什麼在他腳邊跌了下來,摔的粉碎。
原來是不知從哪裡飛來了一隻碟子,好巧不巧的正砸在那箭雨之上。立刻化解了箭矢的方向,自然也解了他的危機。
那一頭,秋扇笑嘻嘻拍了拍手:“你這麼大的人了也小心着些,不該碰的東西不要亂碰。這道理你阿媽沒有教過你麼?”
她砸了咂嘴:“萬一一不小心將自己小命給折騰丟了,多虧呢。”
阿鬆:“……”
他突然不想說話了。
哪裡是他自己亂碰了東西分明是……
他朝着那始作俑者看了過去,那人正慢悠悠端着盞茶水淺淺抿了一口。
“現在,你還以爲你能活着離開這艘船麼?”她說。
阿鬆仍舊沒有說話,眼底卻分明染上了一絲憤怒。沒有人在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的時候還會覺得心情極好。
所以,剛纔她所謂的看重他是個人才,想要幫他實現夢想什麼的都是狗屁麼?
“我也不妨將實話告訴你,這艘船上遍佈了你想象不到的機關。”
素白的手指緩緩朝着倉房外頭指了指,阿松下意識跟着他的手指頭看了過去。
她指的分明是駕駛艙。
“就在你剛剛站過的位置,我只要隨便用力踩上一腳,你立刻就能成了刺蝟。”唐韻脣邊含着淡笑,巧笑嫣然。
阿鬆嚥了咽口水,眼底的憤怒卻更深了幾分。
“機關什麼的畢竟藏的深,大約你現在還沒有什麼感覺。但是我只要勾勾手指你立刻便能掉了腦袋你信麼?”
阿鬆緩緩側過了頭去,那個神情儼然是在說老子一點都不相信。
那一頭便看到唐韻素手輕輕勾了一勾:“殺。”
“唰。”
“……啊!”
莫名的涼意驟然間朝着脖頸襲了過來,阿鬆疑惑間低頭,眼角瞟見了烏黑一把刀刃。刀瞧起來很是厚重,似乎並沒有開刃,也沒有方纔那一陣箭雨半點的鋒利。但,直覺告訴阿鬆,這把刀分分鐘便能削掉了他的腦袋。比切菜還要容易。
“白羽啊。”唐韻慢慢嘆了口氣:“不舒服怎的不好好歇着,非強撐着出來做什麼?
“無妨。”
阿鬆覺得似乎有兜頭一盆冰水朝着他澆了下來,這一次不僅僅是脖頸渾身似乎都冷了下來。若不是親耳聽到,他真的很難想象出,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的聲音能夠冷漠到這樣的地步。
唐韻卻咂了咂嘴:“畢竟是第一次出海,承認自己身體不舒服不丟人。”
“……無妨。”
“咦,怎麼白羽哥哥身子不舒服麼?”秋扇忽閃着大眼睛:“小姐您一定是看錯了。”
若不是場合不對連阿鬆都很想點點頭,雖然他不能瞧見身後那人。但,那人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分明穩健的很,半絲沒有顫抖。即便是在顛簸的大海之上也沒有顫抖,可見這人下盤該是有多麼的穩當。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暈船?
“行了,你回來吧。”唐韻並沒有回答秋扇的問題,朝着白羽說道:“這人是我的貴客,可不能真的叫你給殺了。”
話音剛落,阿鬆立刻就覺出脖頸間的冷意消失了。眼前似乎有湛藍流光一閃,卻並沒有如他想象中一般走在唐韻身邊,而是直直奔着艙房外面去了。
下一刻,便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嘔吐聲。動靜之大,歎爲觀止。
秋扇瞧得瞠目結舌:“嘖嘖,白羽哥哥就是跟別人不一樣。本事大不說,聽聽這動靜,一個能頂上十個。要不是瞧着這個,誰能看得出他方纔也是身子不適?”
唐韻扭頭看向阿鬆:“你可是看到了?我若想要你的命,你已經死了很多次。告訴你這些不過是想叫你知道,我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傷害你。但……。”
她眸光抖的一寒:“即便沒有你,我手下的兄弟們也許會費一些事。卻並不代表我們不能找到東嵐。”
“我懂了。”阿鬆用力點了點頭:“小姐只管放心,自此以後阿鬆定然全心全意幫着小姐找到東嵐。”
“恩,很好。”唐韻放下了茶盞,深深吸了口氣。
海上的空氣很是潮溼,帶着淡淡的鹹腥味。吸上一口覺得整個人似乎都舒展開了。
“既然如此,你這幾日便將這附近海域的地形給畫一張圖出來吧。”
“是……恩?”
阿鬆愣了,畫圖是……什麼鬼?小夥伴表示完全不能明白。
“就是畫圖。”唐韻眸光微閃:“最下頭倉房裡頭有個坐輪椅的人畫工很是了得,回頭我會叫秋扇帶着你去找他。將你知道的都告訴他,他自然能畫出我想要的東西出來。”
“小姐說的莫不是……。”眼看着阿鬆整個人突然亮了:“海域圖?”
“可以這麼說。”唐韻點了點頭:“大海幅員遼闊,當我們到了一個全新的海域極容易迷失座標。這個時候若是能像在陸地上一般繪製出一幅航海地圖出來,定然能起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阿鬆自然也想到了這些,眼睛越發的明亮起來,用力搓了搓手。顯然很有些興奮:“這個事情要是成了,那可是澤被蒼生的大好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