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之所以會特地爲了佔傾嵐的院子臥槽這麼一下,絕對是有原因的。
說起來,那人也是個天下間有名的高人,傳說中愛蘭如癡。一個喜歡蘭花到成了一種病的人,怎麼不都該是清雅而高潔的麼?
可……眼前這院子到底是個什麼鬼?!
佔傾嵐的蘭庭軒與所有人的院子都不同,院子裡起着一棟三層的小樓。小樓的造型原本是極好的,唐韻相信做工也一定是極好的。可是裝潢就……
無論是那極其濃烈的色彩,還是四處飄飛的豔俗到了極致的紗帳,仰或是薰得人能直接翻個跟頭的刺鼻香味都只能叫人聯想到一個地方——妓院!
至於佔傾嵐,自然便是妓院的主人——老鴇。
想想自己一個黃花大閨女在妓院裡跟一個老鴇樣風騷的男人虛與委蛇,這心情當真是一言難盡的……詭異。
“佔傾嵐,你出來。”
唐韻並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口一聲大喝。蘭庭軒裡的味道實在……太挑戰她的忍耐極限。
“你進來。”
院子裡傳出男人雨打芭蕉而略帶了沙啞的低語,落在耳朵裡面瞬間就能叫人的心狠狠的顫了起來。然而叫唐韻聽了卻只想……跑。
那一種被老鴇惦記着錢包的冤大頭的嫖客的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你出來。”她挑了挑眉:“不然我就走了。”
“你進來。”男子的聲音不慍不火:“都到了我的院子門口卻不肯進來,郡主這是在暗示着叫本主親自去‘抱’你進來麼?你們女人總是這麼的喜歡口是心非,不過麼,這麼一招欲擒故縱本主……。”
“我進來了。”唐韻淡定的邁進了院子。
即便這裡頭的裝飾再叫人難以忍耐,也絕對好過聽一個孔雀一樣的男人自戀的囉囉嗦嗦要好的多。
沒有人看到的角落,唐韻暗暗翻了個白眼。四下裡終於安靜了,真好!
頭頂上傳來咚咚一聲脆響:“既然已經進來了,便上來坐吧。”
擡頭看去,三樓雪白的紗帳中探出佔傾嵐鏡中花一般的面容。他半張臉都掩在了飄飛的紗帳中,只有一雙桃花眼燦若星辰便如看到了追逐了許久的獵物,滿是興味。而那一隻修長的手指則緩緩敲擊着弧形的窗棱。
唐韻默了默,您那一臉的我猜你一定不敢上來還能表現的再明顯一些麼?
“你等着。”唐韻淡淡說了一句,沉着臉踏進了小樓。
“本主一直在等着。”佔傾嵐微笑着說道:“如本主這般完美的男人,等待一個美人還是相當有耐心的。”
唐韻腳下一滑,險些叫自己從樓上摔下去。死孔雀,說話能正常一些麼?
於是,她的速度極快,幾乎眨眼之間便已經上了頂樓。實在不希望再從那人的嘴裡頭聽到什麼驚世駭俗,叫人渾身都不自在的話來。
“有什麼話,說。”唐韻一臉的冷然,清眸如刀飛快自佔傾嵐身上颳了過去,獨獨沒有去看他風騷的臉。
“嘖嘖。”耳邊傳來男子低沉的笑聲,極有磁性:“郡主怎的都不敢擡頭看看本主?莫非因着本主的完美叫你自慚形穢?”
“是的,您真完美。”唐韻擡頭,僵硬的讚歎了一句。
她怎麼都不明白,雲山書院裡頭的佔傾嵐雖然也不怎麼討人喜歡,到底也沒有討厭到這個地步。這個世界上果然有一種人是極其不適合說話的。
樂正容休是,佔傾嵐也是,即便連宗政鑰也是。說起來,這一個二個的妖孽男人怎麼就都叫她給撞上了?
“郡主!”佔傾嵐挑了挑眉,語氣便重了幾分。眼前的女人居然在走神?
他什麼都可以忍耐,就是不能忍耐有個人在他面前走神,還是個女人!這會讓他對自己的魅力產生嚴重的懷疑,怎麼能夠忍耐?
“不如,咱們來聊聊天?”
“那感情好。”唐韻立刻坐在了他的對面,一臉的真誠。
只要你不說廢話怎麼都好!
佔傾嵐噎了一下,桃花眼中的神色卻是極快的調整了過來。細看的話,眼底分明便帶着一絲笑意和……寵溺。
寵溺?唐韻驚了一下,爲什麼會是寵溺?
她當然不會自戀的以爲御女無數的佔傾嵐會對自己有興趣,但這個眼神……
“本主的四合陣被毀了,郡主不認爲這事情需要有個人負責麼?”
佔傾嵐語調溫柔,極其優雅的給唐韻倒了杯茶。茶水碧綠而清澈,帶着些微薄薄的煙氣。唐韻在四合陣裡被火給烤的那麼久,早就渴的狠了,於是也不與他客氣端起來一口喝了個底朝天:“再來。”
佔傾嵐嘴角似乎抽了一抽:“本主這千金難求的蘭花茶可不是這麼個喝法。”
唐韻奇道:“這不是水麼?水不是用來解渴的?”
佔傾嵐:“……。”
突然好不想跟她說話是怎麼回事?
唐韻也不去理會他想死的臉色,頗爲自覺的給自己添了被茶。這個世界上天道好輪迴,戲弄人的總有被戲弄回來的時候!
心情一好,她便也放緩了動作,立刻便覺出了滿口淡淡的蘭花香。
“你的四合陣是我毀的麼?”
佔傾嵐沒有說話。
“誰毀的找誰去。”唐韻慢悠悠放下了杯子。
佔傾嵐不知道她纔是天底下最最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麼?想要訛她?下輩子都不可能!
眼看着佔傾嵐咬了咬牙:“雖然不是你親手乾的,也是因你而起。”
唐韻:“是麼?”
“叫人燒了四合陣的人是樂!正!容!休!!!”
唐韻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血腥味,心裡頭一片驚濤駭浪。樂正容休來了?還放火燒了亂葬崗!
她還奇怪呢,四合陣的秘密天下間知道的人本就不多。更不曾聽說過有人能夠破解,不過麼……
四合陣即便再厲害也不過便是利用的什麼植物啊,石頭啊之類的東西擺出來的。若是放一把火直接將那些個玩意給燒酥了,還有個毛線的陣法呢?
這絕對是個絕妙的法子,不過麼大約是沒有人能夠想到的,即便想到了也沒人能夠真正的做出來。
哪裡能有那麼大一場火將那碩大的一個陣法統統給化爲了灰燼呢?
但,若這放火的人是樂正容休就一點都不奇怪了。那個男人就是老天爺派來專門創造奇蹟,之後叫所有人自慚形穢的恨不能撞牆的。
“那麼,佔家主只管去找我師父便是了。”唐韻慢悠悠說着:“反正,你也不是不認識他。”
她容色極是清淡,一片的波瀾不驚。顯然心中的驚駭並沒有半絲表現在臉上,看着她那個人家其實很無辜的神情,叫人只覺的惱火。
“他是爲了誰?”佔傾嵐冷笑:“別告訴本主他是吃飽了撐的閒着沒事做,纔來毀了我佔家的護莊法陣!”
“唔。”唐韻正抓了塊蓮子糕塞在了口中,聽他這麼說便應了一聲。聲音很是含糊:“也許,他就是吃飽了來找地方消消食呢?”
佔傾嵐:“……。”
“或者我給你出個主意。”唐韻狠狠灌了兩口茶,將口中的點心渣子給順了下去:“你可以抓了我,之後拿我去威脅我師父,叫他賠錢給你啊。”
佔傾嵐眯了眼,這奸猾的狐狸一樣的女人說的每一句話聽起來都似乎在爲他考慮。但是,她會是個爲了旁人考慮的人?
“叫我想想。”唐韻放下杯子將一雙素白的小手從寬大的衣袖中探了出來:“你要拿什麼東西給我師父才能叫他害怕呢?不如,將韻兒的一根手指砍下來送去可好?不,不,不。”
佔傾嵐挑眉,便看到她立刻搖了搖頭:“這個法子不好,震懾力不夠。不如砍掉十根手指?手指沒有了還有耳朵,鼻子,眼睛,胳膊啊腿什麼的。只管一樣一樣的砍下來送去雲山別院就是了。這樣的話韻兒便不會死的那麼快,夠佔家主您威脅好一陣子呢。”
佔傾嵐抿脣,眼底閃過一絲危險。便看到對面女子突然笑了起來。
“不過麼。”她話鋒一轉,清眸陡的一冷:“憑我師父那個性子,佔家主即便將我凌遲了,將割下的肉片一片片送去給他。你以爲,他能有幾分動容?”
佔傾嵐眸光微閃,薄脣卻抿的更緊。
唐韻眼中便閃過一絲譏誚:“不如我來替您回答,答案便是——半分都沒有!”
她的聲音漸漸冷了下去:“所以,你打算用韻兒去威脅我師父的願望,只怕是不能如願了。”
眼看着佔傾嵐眼中多了幾分審視,唐韻便慢條斯理地在碟子裡挑揀着與自己有眼緣的點心。
“不過麼,看在您還算有禮貌的份上,我到是可以給佔家主出個好主意。”她擡頭看了他一眼。
“你可以選擇討好我師父,自此以後牢牢抱緊了我師父的大腿。有他護着,即便你們佔家自此以後在世人眼中暴漏了行藏也是萬事無憂的。”
唐韻滿意的勾了勾脣角,終於選中了一塊雲片糕立刻捏了起來,緩慢而優雅的撕了一片下來送進口中。那種甜而不膩,冰淇淋一般在口中慢慢融化的感覺可真真的是太美妙了。
佔傾嵐半晌沒有言語,唐韻這會子卻半點不着急。她相信那人此刻一定放棄了拿着她威脅樂正容休的主意,不過麼叫他投靠樂正容休卻是一件大事情。這種事情,的確需要好好想想。
她相信結果一定不會叫她太失望。